第3章

    我回了親生父母的家。</p>

    親生父母的家大得過分，一排排的洋房，又平又寬的道路，明亮潔凈得讓我覺得自己像團臟污的濃墨，可明明我來之前，阿母給我穿上了最干凈體面的衣服。</p>

    那是一件碎花裙，雖然是地攤貨，但是花花綠綠的，聞起來有股新衣服的味兒，并不是平時穿的那些人家淘汰的舊衣服。</p>

    我向來大大咧咧，可到了這樣好的地方，竟不自覺地縮手縮腳，干什么都不得勁兒。</p>

    親生父母對我很好，好得讓我惶恐，我甚至不知道世上的父母會這樣對自己的孩子。</p>

    我剛到的時候，家里就有專門為我準備的房間了。</p>

    我的房間在二樓，大大的床，落地的窗，窗外有棵梨樹，被修剪過的梨枝伸了進來，像只調(diào)皮的綠松鼠。</p>

    我怯怯地站著，不敢相信這就是我的房間。</p>

    親生爸爸蹲下來，溫和地望著我，笑得慈愛：「寶寶，爸爸聽說你很喜歡養(yǎng)父母家的梨樹，只不過后來被人家砍了。那時候你一定很傷心�！�</p>

    從沒有人叫我「寶寶」，也沒有人對我有那樣柔軟的目光，更沒有人在意我傷不傷心。</p>

    在我們鄉(xiāng)下，光是活著就很難了，誰會在意這些呢？窮人被默認沒有傷春悲秋的資格，因為一睜眼就要考慮下一頓飯吃不吃得上，更別提我們家里有病人了。</p>

    我沒有回答他，轉(zhuǎn)過眼，盯著自己的腳尖，平時的潑辣勁兒全沒了。</p>

    「寶寶，你別拘束，這是你的家，你真正的家啊。來看看你的梨樹，爸爸專門請人移栽在你的窗邊，還叫人把伸進來的梨枝修剪成松鼠，多有趣兒啊。」</p>

    親生爸爸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拉著我來到窗邊，熱情地介紹著梨樹。</p>

    梨樹枝繁葉茂，充滿了生命力，像極了從前家門口的梨樹。</p>

    這時候，親生媽媽上樓了，她一步一動之間，十分優(yōu)雅。她端著果子，果子都被削成小兔子，白瑩瑩的，很可愛。</p>

    「寶寶，坐車累了吧？來，媽媽給你切了水果，你先吃，吃了我們下去吃飯。」</p>

    她這么說著，就拿牙簽?zāi)昧藗�小兔子，送到我嘴邊。</p>

    我愣愣的，看著這精致的玩意兒，不知道從哪里下口，索性就用手拿下來，攤在手上細看。</p>

    親生媽媽看著我這樣子，居然又紅了眼睛，她放下果盤，抱著我哭。</p>

    我不知道怎么惹她哭了，心里難受，又不知道怎么表達，就試著用空著的手，順了順她的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