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暑假過去，我們遠(yuǎn)飛大洋彼岸。</p>
葉寄語跟著。</p>
她準(zhǔn)備時間太倉促，語言成績不好，讀的是社區(qū)大學(xué)。</p>
雪夜里，陸闊之將她帶回我們的公寓，我精心布置的家。</p>
「她就住一晚�！�</p>
外頭初冬的風(fēng)刺人。</p>
她宿舍邊上剛發(fā)生案件，治安不好。</p>
陸闊之說，她一個人住不安全，反正我們房間多。</p>
又是一個我拒絕不了的人之常情。</p>
她確實只住了一晚。</p>
但這晚后，她來我們公寓的次數(shù)變多了。</p>
起初，是來煮飯，來送干洗好的衣服。</p>
「讓她干吧，要不她拿著我家錢心里過意不去�！�</p>
說到這些，陸闊之總會搖頭：「她就這樣，沒壞心眼。」</p>
來多幾次，碰到我們誰也不在家。</p>
她會在門口，寒風(fēng)中一直等著，看著都讓人心疼。</p>
至少，我知道陸闊之心疼了。</p>
他配了一把鑰匙給她。</p>
她拿到那天，還給我看了。</p>
葉寄語拉住我的手，態(tài)度親昵：「我得防著他，讓他別太欺負(fù)你啦�！�</p>
那天，期末周。</p>
我熬了一整個大夜，從學(xué)�；丶�。</p>
他倆在廚房煮飯。</p>
葉寄語喊他大名。</p>
「陸闊之，」她喊人時，尾音上揚，「你不會別搗亂�！�</p>
關(guān)門聲，讓他倆雙雙回頭。</p>
「啊，」她縮回手，「你怎么來啦？」</p>
屋里開著暖氣。</p>
她穿著蕾絲吊帶短袖，襯得膚白。</p>
「這是我家�！�</p>
我語氣頗冷。</p>
她一臉無措，抬頭看向陸闊之。</p>
陸闊之倚著壁柜。</p>
「我們以為你今天泡圖書館，不回來吃飯�！�</p>
「我們」。</p>
陸闊之說，「我們」。</p>
那我算什么？</p>
我低頭換鞋，沒有接話。</p>
他緩和氣氛，吐槽道：「她做飯忒慢了�！�</p>
她推他。</p>
動作十分順手。</p>
「要不是你搗亂，早就好了�！�</p>
「你還嫌我笨�！�</p>
說完，她又拍了拍他的小臂。</p>
他低頭笑。</p>
我抱著課本，走回房間：「我沒胃口，你們吃吧�！�</p>
過了一陣子。</p>
房門被打開了。</p>
陸闊之抱臂，站在門邊。</p>
「你擺臉色給誰看？」</p>
我放下課本。</p>
一夜沒睡，我太累了。</p>
「我不喜歡她來我們這里�！�</p>
「陸闊之，我期待了很久的留學(xué)生活，不是這樣的�！�</p>
說完，我回頭。</p>
目光對上了躲在他身后的葉寄語。</p>
她的眼神里，沒有愧疚。</p>
只有底氣。</p>
果然，下一秒，陸闊之眉頭一皺。</p>
「她也沒做錯什么啊。」</p>
「你到底在氣什么？」</p>
見我不說話，他冷笑。</p>
「氣我們一起做飯？」</p>
「那我告訴你，以前在我家，我們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p>
我抬手，將隨手拿到的玻璃杯，砸向陸闊之的方向。</p>
他一愣。</p>
葉寄語迎上去護(hù)住他，玻璃杯正正擦過她的額頭，立馬腫了一角。</p>
陸闊之敏捷，抱住她，呵斥我：「林時時，你有��？」</p>
「沒事，我沒事�！�</p>
葉寄語眼淚啪嗒掉下來。</p>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想給大家做頓餃子而已�！�</p>
陸闊之看著我，眼神冷漠到冰點，像在看一個陌生人。</p>
「你知不知道，她為了買你喜歡的菜，跑了多少家中超？」</p>
她伏在他肩頭。</p>
長發(fā)落在他手心。</p>
陸闊之起身，扶住她。</p>
「不管她，我?guī)闳コ燥�。�?lt;/p>
轉(zhuǎn)頭，留我一人在空蕩蕩的公寓里。</p>
窗外，是異國的冬季。</p>
這是我在國外過的第一個冬天。</p>
手機一響。</p>
我哥打給我。</p>
我才「喂」了一聲。</p>
他立馬問我：「怎么啦，不開心？」</p>
瞬間，鼻尖一澀。</p>
「哥�！�</p>
「課程好難�！�</p>
「我以為我托福考那么高，上課應(yīng)該能聽懂的，但該死的，那教授什么破爛印度口音，我又聽不懂，專業(yè)名詞又多，我腦子背了就忘�！�</p>
這些，本來都是我想一回家就和陸闊之說的話。</p>
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和他說。</p>
可是為什么？</p>
我不知道。</p>
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p>
良久。</p>
我哥笑我，太壞了。</p>
他說：「那我打錢給你？」</p>
「你怎么不來陪你可愛的妹妹？」</p>
「我在拉斯維加斯�！�</p>
他那頭嘈雜，夾著點醉生夢死的靡靡之音。</p>
「幫我個忙，」他說，「韓政，記得嗎？」</p>
韓政。</p>
性冷話少，不好接近。</p>
學(xué)得狠，玩得瘋。</p>
這個名字，第一次還是陸闊之和我提起的。</p>
他們高中的風(fēng)云人物。</p>
陸闊之說：「我們的錢不算錢，他的才算。」</p>
彼時，我開玩笑：「那我去喜歡他？」</p>
他戲謔一笑。</p>
「他能看得上你？」</p>
「頂級豪門繼承人，我們這輩子都夠不到的人。」</p>
陸闊之對我有十足把握。</p>
我沒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p>
因為我的喜歡，藏也藏不住。</p>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騙過他兩回。</p>
第一回。</p>
高一上學(xué)期，我父母離婚，財產(chǎn)分割。</p>
我哥跟了我媽，我跟了我爸。</p>
臨走前，我媽對我說，外公曾給我定下娃娃親。</p>
聽聞對方成績極好，但出格事做盡。</p>
我獨自一人，放學(xué)時去了陸闊之的高中，找到那人。</p>
弧形露天樓梯，盛著暑熱。</p>
那人豎著運動發(fā)帶，難掩五官鋒芒野性。</p>
不好惹。</p>
見他第一面，我就退了婚。</p>
「我只當(dāng)你是哥哥�！�</p>
他的名字，叫韓政。</p>
第二回。</p>
我去了女高畢業(yè)舞會聯(lián)誼。</p>
醉酒歡騰，彌漫著末日狂歡的氛圍。</p>
我以為陸闊之來接我，上錯了一輛名車。</p>
昏黑夜?jié)猓藓玳W爍。</p>
我拉住那人修長分明的手，親了他一口。</p>
「陸闊之，我已經(jīng)十八歲了，我們想做什么都可以了�！�</p>
那人克制冷淡。</p>
眸光沉沉，似寒夜蠱惑，扣住了我的手腕。</p>
「下車�！�</p>
認(rèn)錯。</p>
我轉(zhuǎn)身就走。</p>
但我認(rèn)得他。</p>
韓政。</p>
電話那頭，我哥打斷了我的回憶。</p>
他報了一串英文地址。</p>
「他家，你幫我還他東西�！�</p>
異國街頭，我出了地鐵口。</p>
介于晚秋和早冬之間，空氣中是陌生杉木的氣息。</p>
傍晚，街道下了場初雪。</p>
手機上，陸闊之始終沒回我的消息。</p>
而葉寄語發(fā)了一條朋友圈。</p>
【屬于我們的晚餐，我們的初雪�！�</p>
我收起手機，抬頭，找到了韓政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