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陳增香和楊進文嚇了一大跳。</p>
這個死丫頭竟然敢轟他們出去,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p>
不等陳增香出聲,姜芳則一把把楊曉桐攔在懷里,喜極而泣:“曉桐,你沒事了吧,你可不敢再做傻事了,你說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豈不是要了娘的命嘛!”</p>
楊曉桐鼻子一酸,埋首在她娘的懷里,前世姜芳知道她爸楊進武在外面有了相好的,雖然不哭不鬧地跟他離了婚,卻整日郁郁寡歡,臉上再無笑容,五年后姜芳在一次村里的例行檢查,檢查出了胃癌,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期了。</p>
那個時候,她在外面拼搏打工,自顧不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娘憔悴枯槁地離她而去。</p>
陳增香見她這個孫女態(tài)度突然強硬起來,語氣不自覺地跟著軟了幾分,振振有詞道:“曉桐,我們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好,徐寡婦說了,只要你跟劉繼軍領(lǐng)了結(jié)婚證,劉家會出錢供你上學(xué),他們說了,別說是高中,就是大學(xué)也能供得起,你想想這樣的好事去哪里找?咱不說別人,就是你姐姐曉花想嫁給人家,人家都不要呢!”</p>
其實楊進武在外面有相好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p>
楊進武之所以還沒有跟姜芳離婚,主要是他們單位準備把他調(diào)到總公司任職,這個時候離婚無疑會給人留下話柄,影響升遷。</p>
說等安穩(wěn)了以后,再回來辦離婚。</p>
兒子媳婦這一離婚,孫女便成了多余的了。</p>
剛好劉家提出要換親,正中陳增香下懷,她覺得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反正姜芳也沒有給老楊家生下兒子,她也不在乎這個媳婦。</p>
“既然這么好的事情,那我讓給我姐姐,讓她去跟劉繼軍領(lǐng)結(jié)婚證得了�!睏顣酝├湫Φ�,“我自己會供自己念書,用不著劉家,也用不著你們!”</p>
前世陳增香也是這么勸她的。</p>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才最終答應(yīng)跟劉繼軍去領(lǐng)結(jié)婚證。</p>
那個時候,她想繼續(xù)讀高中,卻遭到了陳增香的強烈反對,說女孩子家讀那么多書根本沒用。</p>
但因為劉家這么一摻和,陳增香才松了口,答應(yīng)讓她去念高中。</p>
當(dāng)時她天真地以為,不過是領(lǐng)個證而已!</p>
現(xiàn)在想想,她真是傻啊,結(jié)婚證豈能是隨便領(lǐng)的。</p>
前世她只念了半年高中,期間劉繼軍時不時地去學(xué)校騷擾她,說讓她盡妻子的義務(wù),后來干脆鬧到了校長辦公室,說她懷孕了,要她回家生孩子,害得她已婚的身份在全校面前爆了光,她才被迫退學(xué),連高中也沒念完。</p>
回村后,她為了逃避劉繼軍對她的糾纏,她跟著村里的打工大潮去了帝都,受盡顛沛流離之苦。</p>
從此學(xué)歷和她的已婚身份成了她生命中不可訴說的痛。</p>
“簡直是反了天了,你中邪了敢跟我這么說話!”陳增香在家里一向是說一不二的主,見楊曉桐句句不饒人,氣得抄起炕上的雞毛撣子,劈頭蓋臉地朝她打了過去,“你個賠錢貨,不要臉的小娼婦,我讓你頂嘴,讓你頂嘴!”</p>
楊曉桐側(cè)身一躲,雞毛撣子啪地一聲打在了身后落了漆的寫字臺上,振得陳增香手腕吃痛,見楊曉桐竟然敢躲,怒火更甚,便揚起雞毛撣子又是一下,慌得姜芳忙攔在楊曉桐面前,懇求道:“娘,曉桐還是個孩子啊,求求您別打了!”</p>
“你給我讓開,今兒我非替老二教訓(xùn)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不可!”陳增香一把推開姜芳,怒氣沖沖地去打楊曉桐,楊曉桐把姜芳往身后一拉,抬手接住打下來的雞毛撣子,用力往地上一扔,大聲喊道,“你不用抬出你兒子來教訓(xùn)我,你以為你兒子在外面做的丑事,你瞞得了一時能瞞得了一世嗎,他才是最沒有資格教訓(xùn)我的那一個!”</p>
姜芳一頭霧水地看著陳增香。</p>
陳增香見楊曉桐這樣說,嚇了一大跳,索性眼睛一翻,又昏了過去。</p>
楊曉桐冷笑。</p>
果然姜還是老了辣,知道在這個時候昏過去。</p>
“娘,您撐著點,我這就帶您去衛(wèi)生室�!睏钸M文很是配合地大吼一聲,迅速背起陳增香,撒丫子就往外跑。</p>
姜芳倒是沒想太多,嚇得也跟著往外跑,卻被楊曉桐一把拉�。骸澳铮鷦e去,我奶死不了!”</p>
都說好人不長壽,禍害萬萬年。</p>
一點不假!</p>
前世她都死了,陳增香還堅挺地活著呢!</p>
再說裝暈不過是老太太屢用不爽的小伎倆,也就是嚇唬她們娘倆的本事,信不信楊進文背著她,用不著到村衛(wèi)生室的門口,她就會醒過來,她怕村衛(wèi)生室的那個實習(xí)生給她打針。</p>
那個實習(xí)生打針特痛。</p>
“曉桐,她總是你奶,萬一她......”雖然婆婆動不動就暈倒,但萬一這次是真的呢?</p>
楊曉桐知道她娘一向怕她奶,但那是以前,現(xiàn)在她回來,絕對不會再讓她奶騎在她們娘倆頭上作威作福,索性拉著姜芳的手不放,直言問道:“娘,到底是我奶重要,還是我重要?您就不擔(dān)心您一走,我立刻找根繩子上吊?”</p>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是真的想一死了之。</p>
但現(xiàn)在不同了,既然上天如此厚待她,讓她重活一回,那她自然得好好活,絕對不會讓人欺負的。</p>
“曉桐,你可不要再做傻事了!”姜芳緊緊握住她的手,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泣道,“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p>
“所以啊娘,咱們娘倆既然生死相依,就必須一條心才行!”楊曉桐前世是做過領(lǐng)導(dǎo)的人,自信能做通她娘的思想工作,不容置疑道,“娘,我絕對不能跟劉繼軍去領(lǐng)這個結(jié)婚證,誰說也不行,您得站在我這邊,要不然,我可就真的上吊了�!�</p>
“曉桐啊,娘答應(yīng)你,答應(yīng)你�!苯歼B連點頭,信誓旦旦道,“以后只要你不想做的事情,娘不會逼你的,真的不會了�!�</p>
“娘,我實話跟您說了吧!”楊曉桐坦言道,“劉繼軍跟他后娘徐寡婦相好,之所以急著跟我領(lǐng)結(jié)婚證,是拿我當(dāng)幌子,好給他們倆的孩子上戶口呢!”</p>
算算時間,劉繼軍跟徐寡婦的孩子應(yīng)該就是這個月懷上了。</p>
要不然,前世劉繼軍也不會大張旗鼓地鬧到學(xué)校里去,說她快要生孩子了,只不過,徐寡婦的這胎也不知道為什么最后沒保住,他們第二個孩子是明年下半年才出生的。</p>
當(dāng)時她跟著村里打工的人去了帝都。</p>
劉繼軍沒法算到她頭上,便說這孩子是他撿來的,還四處散播謠言說她不能生,他找關(guān)系給孩子落了戶,她也跟著成了那孩子法律上的媽媽。</p>
“真的假的?”姜芳大驚,難以置信地看著楊曉桐,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p>
楊曉桐越想越生氣,索性拉著姜芳的手坐下,鄭重道:“娘,我是怎么知道的您就不用管了,反正您知道這么回事就行�!�</p>
姜芳只是嘆氣。</p>
地上撒了一地的信紙。</p>
信紙上的字跡雖然被污水浸潤地有些模糊,但字跡依然蒼勁有力:......曉桐,你要相信風(fēng)雨過后,終是彩虹,我在遙遠的帝都,會默默地為你祈福,為你祈禱......</p>
蔣遠航是她初中班主任孫老師的外甥,有次周末孫老師的孩子發(fā)燒住院,恰逢蔣遠航從帝都來南源游玩,因他是第一次來,孫老師抽不開身去車站接他,便讓楊曉桐代勞,楊曉桐當(dāng)時是騎自行車去的,偏偏半路扎破了胎,兩人從車站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回了學(xué)校。</p>
走了一路,也聊了一路。</p>
蔣遠航回帝都后,便開始給她寫信。</p>
兩人便順理成章地成了筆友。</p>
不得不說,前世蔣遠航這些心靈雞湯的確幫她走過那些備受煎熬的日日夜夜。</p>
只是,此時的她,卻再也不是那個稚嫩到需要靠別人安慰和鼓勵度日的天真少女,蔣遠航給過她鼓勵,也給過她字里行間的溫暖,卻在得知她連高中都沒有念完,絕然地跟她斷了聯(lián)系,他毫不掩飾地說,他擔(dān)心兩人學(xué)歷上的不匹配,會帶來溝通上的障礙,所以他們沒必要再繼續(xù)發(fā)展下去。</p>
這讓楊曉桐很是哭笑不得。</p>
其實她所求的不過是個談得來的筆友,而非跟他談戀愛,何況當(dāng)時的她,也沒有資格跟別人談戀愛,雖然她知道他跟她注定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但她還是覺得他的世故傷害了她。</p>
“曉桐,這個人是誰?”姜芳見女兒拿著信紙發(fā)呆,狐疑地問道,“是你同學(xué)嗎?”</p>
這信原本是放在寫字臺里的,卻不知道怎地被陳增香翻了去。</p>
陳增香年輕的時候上過夜校,認識幾個字,所以才斷定楊曉桐跟寫信的人在談戀愛。</p>
“不是,不過是個筆友罷了,以后不會再聯(lián)系了!”楊曉桐勉強笑道,想也不想地去了廚房,把信塞進了灶火里,火光跳了跳,瞬間把信紙吞噬了進去,既然他看重的是學(xué)歷,計較的是得失,那現(xiàn)在就結(jié)束的好。</p>
娘倆正說著,大門便被人砰地一聲踢開了。</p>
“楊曉桐,你吃錯藥了敢跟你奶頂嘴!”一身珠光寶氣的楊月蘭罵罵咧咧地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掐腰罵道,“劉繼軍這么好的青年打著燈籠也難找,像你這樣的,就應(yīng)該上趕著跟他去領(lǐng)結(jié)婚證,提前拴住他,省得他以后反悔不要你,你個不知道好歹的東西,以后你還不知道有沒有人要呢!”</p>
她的聲音太過尖亮,驚得雞窩里的蘆花老母雞四處亂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