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世子盧陽
“她真這么說？”</p>
長安城西市以西的懷德坊內，魯國公府。</p>
一俊秀少年蹲坐在溪邊的玉石凳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花生米。</p>
身后的丫鬟小廝站了好幾排，有的持著扇子，有的打著傘，有的提著魚食，有的端著新鮮的瓜果，還有備著各式各樣樂器的，仿佛只要少年一句無聊，這些丫鬟小廝們就會匆匆圍上去，無所不用其極地哄他開心。</p>
這少年便是魯國公府的小世子盧四郎，盧陽。</p>
此刻，盧陽正一邊捻著花生皮兒，一邊探著身子，翻來覆去地問著迅哥兒關于齊府的事情，越琢磨越覺得其中透著古怪。</p>
“她真是這么說的？”</p>
“是的，是的，我的世子，我的祖宗，真是比珍珠還真呢�！�</p>
“不對……她……”</p>
“是的，世子，老奴的兩只耳朵也都聽見了。”</p>
曹禺人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從齊府回來后，這二人便在這兒跟世子回話，翻來覆去的問題問了少說得有八十遍。曹禺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在旁邊幫著腔。</p>
“不對不對，她……沒鬧？”</p>
世子猶猶豫豫地問著，他還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倒吸了口氣，沉吟著說：</p>
“奇怪呀，不是相傳這齊府的嫡長女潑辣跋扈，當街打死了三匹馬？這般烈性子，當真是什么都沒說就應了？”</p>
“世子，傳言不可盡信吶�！�</p>
迅哥兒急哄哄地回答著，他敏銳地抬眼掃了眼左右，屏蔽他人，順勢走近了幾步，悄咪咪地繼續(xù)說：</p>
“那日，小的聽說……嘿嘿，當然也是為了世子您的終身大事著想，小的特意使了五十枚銅板打點了齊府的打掃婆子，說這齊府的大姑娘柔弱不能自理，有迎風淚的毛病呢。”</p>
“嗯？”</p>
盧陽一雙英氣的劍眉擰在了一起，柔弱不能自理？</p>
他猶猶豫豫地舔了舔后槽牙，接著問道：</p>
“那你說，我要是張口說退親，她……會如何？”</p>
“這……”</p>
迅哥兒一時不敢搭話，眼神兒不偏不倚地飄到了曹禺人的身上。</p>
看到世子和迅哥兒都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曹禺人只得硬著頭皮開口道：</p>
“世子，容老奴說兩句，這齊府大姑娘的處境也的確是艱難。嫡母不太顧及姑娘的名聲，兄妹也自是沒有幫襯，在府里呢，倒是不會被丫鬟婆子們欺負到頭上去，但想必也是沒有什么地位的，齊大人又是醉生夢死，哎……”</p>
真是難，曹禺人嘆了口氣，不免心生憐憫。但突然，他又似乎想起了大姑娘從屏風后走出時的神仙姿色，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趕緊字正腔圓地補了句：</p>
“但模樣應該是好看的……”</p>
“老曹叔……”</p>
“你們都看我做什么，圣人說娶妻娶賢，那娶個年輕貌美又性情柔弱，如花兒般嬌嫩的女子，看著賞心悅目不也挺好……再說了，這老國公定的親，豈是世子您想退就能退掉的……”</p>
盧陽聽著有些心煩。</p>
的確，老爺子在世時定的親，婚書、聘禮、上報朝廷流程全都做完了，齊府的大姑娘齊幼貞就應該是魯國公府的世子妃，哪怕是父王在，這親也不是說退就能退的，況且現(xiàn)在人家大姑娘遭了難，若是強退的話，莫不是要做那忘恩負義的小人，這魯國公府的面子往哪擱。</p>
盧陽想到此，一時犯了難，娶，心有不甘，他惦記著瀘州城外城隍廟里幫他趕走歹人，送他半只燒雞加鹽的小仙女；不娶，他又覺得老爺子的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老父親的一記流星錘就能送自己去見列祖列宗。</p>
這可怎么辦？能怎么辦？他能怎么辦？</p>
盧陽越想越心煩，一把扔了花生米，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起身太猛，桌子都差點撞翻，迅哥兒趕忙上去扶，卻見盧陽眼都不瞧一下，徑直就往西門走去。</p>
盧陽邊走邊扯著脖子喊：</p>
“忠叔忠叔，收拾收拾，陪本世子擊鞠去。”</p>
“誒。”</p>
沒一會兒，只見從觀魚臺的假山石后頭跑出個小老頭兒，左褲腿兒挽得老高，露出一段精壯的小腿，應該是個練家子。</p>
那老頭兒一手提著個魚簍子，一手手忙腳亂地收著桿，好幾次魚線都差點掛在自己的后脖領子上，疼得哎喲哎喲地直叫。</p>
“忠叔！”</p>
“來了！”</p>
只見那老頭兒邊跑邊沒好氣地嘟囔著：</p>
“早也去晚也去，半點兒正事不干，早晚累死在擊鞠場上。釣個魚都不讓人省心！”</p>
哈，這桃花溪的魚兒可金貴著呢，說釣就釣。</p>
曹禺人暗自搖了搖頭，他看著老忠頭罵罵咧咧遠去的背影，不自覺地笑了，他摸了摸鼻子，悻悻地想著，這也就是國公和夫人去華嚴寺禮佛未歸由著世子和老忠胡來，不然吶，怕是又少不了一頓鐵錘炒臘肉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