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產子
外間候著的宮女太監(jiān)候在一邊，噤若寒蟬，都言生子便是鬼門關走一遭，皇后溫恭賢良，定然會有上天庇佑，不然，整個未央宮，命運怕都飄搖不定。</p>
一只手輕掀帷幔，露出一張略帶疲憊的臉，她眉頭輕皺，眼眶微紅，語氣中帶著急切：“陛下可曾到了？”</p>
外間值守小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話：“嬤嬤，陛下被請去了芳華宮�！�</p>
握著帷幔的手微微緊了緊，嬤嬤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小路子，你往芳華宮走一遭，再請陛下�！�</p>
一個看著機靈的小太監(jiān)應聲是，轉身小跑著出了未央宮。</p>
嬤嬤微不可查的嘆口氣，旋即收拾了自己的表情，腳步匆忙卻不顯凌亂的走至內殿，偌大明黃的床上，皇后已經半昏迷，汗水幾乎將她整個人浸濕，眼睛半閉，氣若游絲，疼痛的喊聲也一聲比一聲微弱。</p>
接生嬤嬤幾乎已經大汗淋漓，不停用溫水擦拭著血水，皇宮之中，命如草芥，若皇后娘娘產子有差池，她定然逃脫不了責任。</p>
看著那再次露出黑色腦袋的下體，她的手指微微顫抖著，裝作慌亂的樣子，重新又推了回去，面色焦急的跟默默交代：“孫嬤嬤，再給皇后娘娘含片人參，一定不能讓皇后娘娘昏迷，孫太醫(yī)，還能為皇后娘娘施針嗎？”</p>
孫太醫(yī)目光不定的看向了接生嬤嬤，稀疏的胡須抖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接近昏迷的皇后，默默深吸一口氣，再睜開雙眼之時，已經沒有了猶豫，拿著銀針，在皇后的幾個穴位上穩(wěn)穩(wěn)扎了下去。</p>
片刻，皇后的意識再次清晰，眼神一點點清明起來。</p>
孫嬤嬤握著皇后的手，努力讓自己擠出微笑：“娘娘，您可一定要撐住，陛下很快便到。”</p>
皇后無力的笑了一下，并未對孫嬤嬤的話有所期待，自國師說她腹中胎兒命定煞星開始，陛下便很少再來未央宮。</p>
他封她為后，本就因著他的江山，是她司徒家多少兒郎性命換來，少年時的期待，在寂寞深宮，早已消磨殆盡，但她的孩子不行，生在四方城，若無人護著，連長大都是奢望。</p>
她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蒼白的唇微微翕動，孫嬤嬤低頭，便聽到了皇后微弱的聲音：“孫嬤嬤，我若有事，請務必護好這個孩子，我父兄遠在西北，我妝奩中有書信一封，想辦法送到父親手中�！�</p>
孫嬤嬤忍了許久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簌簌而落：“娘娘渾說什么？這邊還有穩(wěn)婆太醫(yī)，娘娘如今精神也好，您和孩子定然無虞�！�</p>
皇后露出一個慘淡笑容，眼角有淚水滑落，手用力抓在孫嬤嬤手背，幾乎抓進肉中，閉著眼睛，幾乎使出了渾身氣力，咬著的下唇滲出絲絲殷紅……</p>
兩次用力，她只覺身下一空，孩子，似乎生出來了——</p>
穩(wěn)婆看了一眼渾身血絲的嬰兒，是個女孩。</p>
小小的臉已經憋的青紫，孱弱如小貓一般，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神色中帶了些許不忍，多年來，她只接生不送命，今日，怕是要破例了。</p>
穩(wěn)婆的聲音不大不小，帶著一些游移不定：“太醫(yī)，你看這孩子聲息全無，怕是——夭折了吧？”</p>
太醫(yī)轉過臉，穩(wěn)婆又沖他深深看了一眼，趁著孫嬤嬤松開皇后去看嬰兒之際，一根銀針下去，本想奮身坐起的皇后，緩緩閉眼，無聲無息的躺倒回去。</p>
孫嬤嬤這邊還沒抱到嬰兒，那邊便發(fā)現(xiàn)皇后異樣，手忙腳亂的再也沒了往日沉穩(wěn)，搖晃著皇后已經垂下的手：“娘娘，娘娘——您醒醒，娘娘——”</p>
“來人，快傳太醫(yī)，太醫(yī)何在？”剛剛皇后娘娘還好端端的，怎會薨逝？孫嬤嬤看向太醫(yī)，剛好看到他與穩(wěn)婆交換眼神瞬間，有鬼，絕對有鬼。</p>
外面人聲寂靜，只有一個小太監(jiān)前來稟報：“孫嬤嬤，芳華宮德妃娘娘待產，當值太醫(yī)都去了芳華宮外守著，這一時半會，怕是請不來太醫(yī)�！�</p>
孫嬤嬤的唇微微顫抖著，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堂堂一國之后，生產之際房間內只有一個太醫(yī)一個穩(wěn)婆，只是因為皇后的依仗遠在邊關嗎？皇帝就真不怕老將軍和小將軍們向他要人嗎？</p>
穩(wěn)婆在一旁似是自言自語：“這小公主好像沒了聲息。”</p>
孫嬤嬤眼看穩(wěn)婆就將嬰兒裝入提籃中，慌忙上前搶過。</p>
剛才匆匆一眼，她還看到小公主眼皮輕顫了一下，這是娘娘用命換來的孩子，就算是死，也要風風光光，干干凈凈的走。</p>
她一把將孩子抱過，果然，小小的臉上雖然醬紫如鬼，但粉嫩的胸口有著微弱的起伏，她目眥欲裂的看著似是著急的穩(wěn)婆與默不作聲的太醫(yī)，聲音狠戾：“你們可知躺著的是何人？你們?yōu)榛屎竽锬锝由缃褚皇瑑擅�，真當能安然走出這未央宮？”</p>
穩(wěn)婆的臉變了變，她自知今日即便走出未央宮，也只能橫著走出皇宮，幕后之人也絕不會留她活口，她即已收下千兩黃金，舍了這條命能保全家平安，似也值了。</p>
孫嬤嬤顧不上再去訓斥，手提著嬰兒腳踝，將人倒立，手心蜷縮拍打在嬰兒背部，一下一下，越來越急，不管如何，小公主決不能死。</p>
須臾，微弱的小貓一般的哭聲響起的時候，淚水漣漣的臉上，終于露出一抹欣慰。</p>
“陛下駕到——”宮門外有內監(jiān)喊了一聲。</p>
當孫嬤嬤將小公主抱向外殿，皇帝之淡淡看了一眼，眉頭便輕微皺了一下，別開臉去，沒再看第二眼：“皇后如何了？”</p>
太醫(yī)誠惶誠恐從內殿走出，撲通跪在地上：“陛下，皇后娘娘難產，已然……薨逝了�！�</p>
皇帝的臉色終究變了一下，待要進入內殿，身后宮人攔了一下：“陛下，血污之地，踏入不祥�！�</p>
本來抬起的腳，生生又收了回去。</p>
外面有小太監(jiān)雀躍著無狀沖入未央宮：“陛下，陛下大喜，德妃娘娘產下小皇子，母子平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