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雪翎等待了許久許久,</p>
然而,本該兇狠殘暴,本該殘忍鞭笞的那個人,竟然遲遲沒任何舉動。</p>
他眉心輕蹙。</p>
正欲開口催促時,只聽噌地一下,</p>
言卿一個健步竄過來,一把搶走他手中藤條,然后當著他的面兒,“咔吧”一下子!</p>
狠狠的撅斷了。</p>
他為之一怔,眼底也寫滿了錯愕。</p>
言卿臉色煞白。</p>
這一幕,這個人,還有這一跪,對她的沖擊實在太大太大了。</p>
“且不提從前如何,”</p>
“但從今往后!”</p>
言卿深吸口氣,突然就覺慘不忍睹。</p>
“從今往后!”</p>
“這種東西,凡是用來虐待人的刑具。”</p>
“全都扔了,撇了,丟出去!”</p>
“全部作廢!”</p>
江雪翎又是一怔,他費解地看過來,突然就有些看不懂。</p>
眼前這個人,依然還是那張臉,如玉的面容潔凈無瑕,就好似遙不可及的天邊皓月。</p>
可那雙璀璨奪人的黑眸,竟好似一把燎原野火,那眉眼更是他從未見過的英氣,仿佛有種堅定而又強悍的信念,柔情與堅毅,分明很矛盾,卻又兩兩相融,交映生輝。</p>
“起來!”</p>
言卿一把撇開掰斷的藤條,扯著他的臂彎用力一拽。</p>
她力氣很大,竟當真把他提了上來。</p>
江雪翎垂了垂眸,見她彎下腰,竟然為他拍了拍沾在膝蓋上的灰塵。</p>
他眉心輕蹙,而后又不禁側首,看向掛在墻上的弓弩,看向堂屋擺設的桌椅,看向院外的鐵鏟,還有鋤頭等農具。</p>
妻主們的把戲總是千奇百怪,她這回又想換什么新花樣?</p>
是想抄起板凳往他身上砸,亦或掄起斧子鑿開他胸膛?</p>
沒等他想明白,言卿已經轉了身,她一言不發(fā)地坐在飯桌旁。</p>
其實已經很餓了,</p>
可看著桌上那份熱氣騰騰的面湯,突然如鯁在喉,遲遲沒法拿起那雙細長的木筷。</p>
“言小娘子,您在家沒?”</p>
屋外傳來一道蒼老的嗓音,言卿斂了斂神,這才深吸口氣,“在。”</p>
起身看門,門外正是老族長一家,身后還跟著祥林,以及幾個身材壯實的族人們。</p>
但那些人無一例外,一看見言卿就心生恐懼,一個個如臨大敵冷汗狂流。</p>
“…”</p>
“是這樣的,言小娘子�!�</p>
臉上擠出個客氣的笑容,老族長十分小心謹慎地措辭,</p>
“方才衙門來人,好像是昀哥兒那邊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想來找您家翎哥兒問問情況?”</p>
“昀哥兒?”</p>
言卿聽得一愣,不禁看了看身后的少年。</p>
這少年在家行六,估計那位“昀哥兒”是少年某一位兄長?</p>
“嗯,”她點了頭,然后就讓開了一步。</p>
老族長松了半口氣,忙沖少年示意:“翎哥兒,快!人家衙門還等著呢�!�</p>
江雪翎遲疑片刻,蹙了蹙眉,他盯著言卿看了看,這才躊躇著,試探著,徐徐邁出了一步。</p>
言卿斜倚房門旁,</p>
她這長相更偏向于冷清,此刻眸光低垂,雙手環(huán)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p>
江雪翎又瞥了她幾眼,旋即再次試探著邁出了一步,她依然沒多少反應。</p>
從堂屋走向大門,其實也不過幾步路而已,但除了言卿外,所有人都懸起了一顆心。</p>
直至又是一步,江雪翎輕提過長的衣擺,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家門。</p>
今兒一早本是天氣不好,大片烏云籠罩,但不知何時風聲停了,雨也停了。</p>
一束金燦燦的陽光刺穿了層疊的烏云,驅散了無盡陰霾,朦朦朧朧的照在他身上,臉上,</p>
也灑在了言卿的身上,臉上,</p>
但這樣一看,從前殘暴叱罵,總是兇狠乖戾的妻主大人,竟好似一池清流,同這個骯臟泥濘的人間格格不入。</p>
江雪翎突然感覺好陌生,</p>
他好似從未見過她,也從未認識她。</p>
…</p>
“走,快走!”</p>
房門一關,老族長扯著江雪翎拔腿狂奔,身后的族人們也是心有余悸。</p>
活像是叫惡狗攆出了幾條街,片刻也不敢耽擱,就好像生怕那言小娘子反悔似的。</p>
直至推開一扇門,走進這個大院子,這里是老族長的家。</p>
一行人這才狠狠喘了一口氣,仿佛劫后余生。</p>
“好,好,好!”</p>
老族長老懷大慰,不枉犯險一回,好歹把人撈出來了。</p>
少年柔弱,天生體質虛弱,此刻因方才狂奔了一路,他那張柔美的面容叫汗水洇濕,呼吸也有些不穩(wěn)。</p>
“族長爺爺,衙門人呢?”</p>
他看了看四周,連著喘了幾口氣,沒能看見想象中的人,不禁攥了攥手心。</p>
那臉色微微發(fā)白,眸光也逐漸破碎。</p>
就在這一刻他心中突然升起了許多猜測。</p>
老族長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害!沒人,衙門沒來人!”</p>
“那我二哥?”</p>
“他們沒事,剛才不過是誆那言小娘子呢。”</p>
老族長這話一出,少年怔住許久,旋即狠狠地松了口氣,人也跟著晃了晃。</p>
如釋重負,他一把按住檐下的架子,撐住自己這孱弱的身體,這才發(fā)覺,早在不知不覺時,冷汗竟然濕透了衣裳,雙手也在不自覺地發(fā)抖。</p>
“沒事?”</p>
“沒事就好……”</p>
晌午,</p>
言卿抱出屋里那套發(fā)潮發(fā)霉的被褥,搭在屋外的晾衣桿上,把面料抖開,又用手拍了拍。</p>
她這人不管干什么,都帶著一股利落勁兒,干脆又痛快,并追求效率。</p>
不過是一上午而已,她把江家屋里屋外收拾了一個遍,也從自己那個小破屋子里搜出許多有用的,沒用的,全是藏在床底下的。</p>
還從床下拖出一口樟木箱子,里頭全是一些好料子,色彩鮮艷的衣裙,姹紫嫣紅,而且竟然還全是絲滑的面料,多是一些綾羅綢緞。</p>
“這戶人家這么窮,怎么這個妻主穿得這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