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各懷心事
“督主,要我說,蘇德敏那個狗賊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你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你,不然為何咱們一到那個地方就會突然冒出來那么多人?”
徐言一直立在大開的朱窗旁,任寒風(fēng)吹拂,閉目凝神。
“騙我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為了殺您,然后活下去。”
眼眸一睜,寒光乍現(xiàn)。
“那些人,又是什么人?他何時有了如此大的勢力?”
厲昭一時語塞。
“這……我立馬去查�!�
“從進(jìn)宮前開始查,家里人口,鄰居,接觸過哪些人,統(tǒng)統(tǒng)查出來�!�
厲昭臉色一僵,抬頭望著背對著他的徐言。
“督主,我很疑惑,為何要大費(fèi)周章的對付一個已經(jīng)“死了”的人。若這樣查,很費(fèi)時間�!�
良久,孤寂的聲音才響起。
“無妨,我等得的�!�
“但……為何要這樣?”
昏暗的日光下,徐言背手轉(zhuǎn)過身來,窗外暖光透進(jìn)屋內(nèi),灑在他那張疲憊猙獰的臉上,讓厲昭一時有些錯愕。
“督主?”
徐言垂下眼眸,眼中戾氣盡斂,坐在厲昭的對面,平視著前方道。
“你有懷疑過那些人的身份嗎?”
厲昭仔細(xì)回憶了一下方才打斗的情景。
“那些人身手極好,配合的也很默契,看上去不像是平常小吏或者匪寇,倒像是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duì)。”
說完腦袋靈光一閃,驚道。
“莫非是西廠的番子?”
徐言搖搖頭。
“不會是西廠,他們訓(xùn)練不出那樣的軍隊(duì)�!�
“那是何人?”
徐言隨手拿起一個云水藍(lán)的茶杯,指腹在杯沿上慢慢劃過,平穩(wěn)道。
“宣王吧�!�
厲昭猛地一下子睜大了雙眼。
“您說,宣王?”
……
“他,他訓(xùn)練這么厲害的一波人,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做大事�!�
一個讓人心驚的念頭突然出現(xiàn)在腦海中,厲昭幾乎是顫抖著聲音。
“莫非是……”
話未說完,徐言已經(jīng)開口。
“一邊查蘇德敏,一邊留意著宣王那邊的動靜。這段時間,他應(yīng)該還會有動作,順著他的動作往下查。”
厲昭應(yīng)是,又問道。
“蘇德敏藏在什么地方?之前的地方已經(jīng)暴露,應(yīng)天中,很難再找出合適的地方了,要關(guān)到城外去嗎?”
徐言輕輕將茶杯放回去,道。
“不用,明天午時有車要下山去采買。”
厲昭驀地一怔,轉(zhuǎn)過頭去看著徐言。
“這招好,燈下黑!”
話畢,厲昭正準(zhǔn)備退下,一個身影突然映在門外。
“督主�!�
徐言抬眼一看,道。
“進(jìn)。”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東廠番子拱手道。
“殿下身邊的宮女傳了信回宮,是否要攔下?”
厲昭轉(zhuǎn)頭去看徐言,卻見他不緊不慢地揉著太陽穴,懶懶道。
“不必。”
“是�!�
那人應(yīng)是退下,厲昭皺眉問道。
“督主,太子的手段不容小覷,真要放任他去查?”
“做事小心一點(diǎn),別漏出馬腳就行了,”
……
厲昭還是覺得不放心。
“若是被她查出什么來。”
徐言輕笑了一聲。
“你對自己沒信心嗎?”
厲昭神色一變,揮手道。
“那不可能,算了算了,讓她查吧�!�
“若是阻斷了她,反而會讓她起疑,不如讓她去查,你再放些其他的信息給她,轉(zhuǎn)移她的視線。”
“妙啊,督主,您放心,我會安排妥當(dāng)?shù)�。�?br />
徐言擺了擺手,讓厲昭退下,他又拿起那個茶杯輕輕捏在指尖觀賞。這套茶具是他給昭陽選物品時相中的,就緊挨著那套粉色茶具,一粉一藍(lán),看上去溫馨浪漫,非常相配。他把淡粉色那套給了昭陽,云水藍(lán)的這套私下留了下來,時不時的就拿出來把玩。
這幾日太過疲憊,徐言尚未來得及洗漱就卸下衣裳沉沉睡去。
可昭陽卻始終睡不著,拿著探子送回來的密保沉默了半晌。
“殿下,有什么要緊的事嗎?”
昭陽將密信放在景楨端著的燭火上,火光很快就吞噬了小小的紙張,直至化為灰燼,跟著昭陽的嘆息聲,一道落入了冰冷的地面。
“沒什么要緊的,只是父皇身體越發(fā)不好了�!�
“既然沒什么不好的,您又為何愁眉不展?”
“景楨,父皇把我和徐言都打發(fā)到來,你認(rèn)為是什么原因?”
景楨放回燭臺后又將熱茶放在昭陽手中,看著她喝了下去才道。
“不是擔(dān)心您的安危嗎?”
昭陽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天色將暗,墻邊的那株梅樹漸漸地淡了光華。
“現(xiàn)在關(guān)于父皇的消息,什么都打探不到了�!�
景楨直到此刻才意識到事情的發(fā)展已經(jīng)有了改變,有些著急。
“您是說,陛下在防著您?”
“不止是我,還有徐言。”
“可他防著你們要做什么?”
昭陽仍舊看著那株迎風(fēng)搖曳的梅樹,眼底的波光,比寒風(fēng)更冷。
“自然是他一直都想做的事�!�
“一直都想做的事……”
景楨突然睜大了雙眼,看著昭陽。
“您是說,選伴讀的事?”
……
“陛下讓您來,不僅僅是為了給他祈福,更重要的,是要為您選伴讀。你若在宮中,必定會想法子阻攔他,或者拖延此事�!�
……
“而您要阻攔他,極大可能就要讓徐掌印幫忙,他真正防著的,除了您,還有徐掌印。所以讓徐掌印跟您一起出宮,是最好的辦法,讓你們兩個都遠(yuǎn)在應(yīng)天外,再封鎖消息,這樣一來就算你們?nèi)绾螀柡σ膊迨植涣舜耸��!?br />
說完這些景楨只覺得胸口悶得疼,而昭陽,神色平靜并無波動,仿佛早就知道此事,輕聲道。
“能開心幾日也是好的�!�
景楨紅了眼眶,卻也無可奈何,皇帝與太子之間的事,關(guān)乎國家的大事,不是他一個宮婢能議論甚至阻止的。
……
今日又下起了雪,瑟瑟寒風(fēng)拍打著窗欞,隔窗望去,滿目雪白。雪越下越烈,一層一層將草木山林覆蓋,昭陽搓了搓冰的沒了知覺的手,慢慢往屋外走去。
“竟然已經(jīng)這么冷了�!�
“是呀,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些�!�
走在半道回頭一看,風(fēng)雪里的安國寺顯得更加靜謐莊肅,隔著飛揚(yáng)的雪花看去,朦朦朧朧地看到大殿中的金像神圣高貴。那雙浸了雪水的眸子像是蘊(yùn)藏著無限的深淵,正看著自己。
不知為何,被那樣一雙眸子看著,昭陽心里竟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殿下,到了。”
昭陽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徐言居住的屋外。
“去敲門吧�!�
來開門的是一個面熟的小太監(jiān),一看到是昭陽忙不迭地將人迎進(jìn)來。
昭陽問道。
“徐掌印呢?”
“回殿下,掌印身子不舒服,正歇著呢�!�
“不去通報一下嗎?”
“啊,不用,掌印大人說了,您若是來了,無需通報,直接請進(jìn)來�!�
昭陽跟著小太監(jiān)一路走著,沒走幾步就到了。小太監(jiān)先是伸手敲了敲門。
“何人?”
聽聲音似乎有些中氣不足。
“大人,是太子殿下�!�
屋內(nèi)短暫的安靜了一瞬,又聽得徐言道。
“下去吧�!�
小太監(jiān)應(yīng)是退下,昭陽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著,門從里面被打開。
那張臉略顯蒼白,開門后被寒風(fēng)一吹,忍不住低咳了幾聲。
“見過殿下……咳咳……”
昭陽眼神不自主地開始上下打量徐言。
“先進(jìn)來吧�!�
眼神定格在需要那張沒有什么血色的臉上,他仍舊笑著,如同昨日那般,溫柔無害,可昭陽知道,這不是真正的他。
門從外面合上,徐言自顧自地走回窗前的羅漢床上,拿著上面的黑色鶴氅披到肩上,轉(zhuǎn)身看著昭陽。
她帶進(jìn)來了一身寒氣,連帶著屋內(nèi)都冷了幾分,帶著笑意慢慢走向自己。
“你怎么了,昨日就見你不太對勁�!�
等昭陽坐定,徐言才跟著在她對面坐下。
“不過是些小毛病,謝殿下記掛。”
“孤最信任的人,除了景楨,就是你了。”
徐言正在倒茶水的手一頓,抬眸看向昭陽,她坦坦蕩蕩的看著自己,如雪般純凈的眸子里倒映出了自己模糊的面龐。視線往下一掃,她的一只手正緊緊捏著那枚潔白的玉佩,頓時心下了然,放回茶壺,慢慢道。
“殿下若信任,臣必定不會讓您失望”
心里提著的那口氣驀地沉了下去,昭陽緊握住那枚玉佩的手也慢慢松開來,握住小桌上的茶杯,手心里隱隱現(xiàn)出淡紅色的勒痕,徐言只當(dāng)沒看見,視線停留在她手中那枚云水藍(lán)的茶杯上。
“傷得重嗎?”
“……不重。”
“受了傷就不要再吹風(fēng)了。”
徐言伸手將洞開窗戶關(guān)上。
昭陽:……
關(guān)窗時一股寒氣從窗縫中吹進(jìn)來,徐言忍不住低咳了幾聲,昭陽眉頭微皺。
“孤就不打擾你養(yǎng)傷了�!�
徐言神色未變,起身行禮。
“恭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