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納斯之鄉(xiāng)02
他要被淘汰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比賽流程。
檢查他的男人放下了他的手，衣袖滑落，重新覆蓋住那道惹眼的疤痕。
同伴轉頭同其他人交談起來，似乎是在討論對他的處置。
原先還對著喬洛的臉激動的白衣同伴強硬推著為首的眼鏡男子離開，卻沒有推動一步，爭論變得格外激烈。
幾分鐘后，他們達成了一致。
“來吧，參賽者，不得不承認你的臉是被女神親吻過的�！毖坨R男人攤手對他道，“但我們需要看看關于你更多的信息。”
對面的黑發(fā)青年看他的眼神有些不敢置信，他是容貌三星身材四星通過檢測的。
從前面的檢查來看，但凡是身上出現(xiàn)傷疤、痘印、黑痣的人全被判為重大缺陷，連被檢查的資格都沒有，直接淘汰。
黑發(fā)青年的視線落到喬洛的臉上，忽然明白為什么他能有破例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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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體重、維度、肌肉形態(tài)密度與分布……大到整體的比例，小到每一個關節(jié)，就差把他的dna解析出來看看是否符合美的標準。
金發(fā)青年毫無反抗，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精致木偶被隨意擺弄。他的身體并不健碩，沒有夸張的肌肉，也不是無力的白斬雞。骨架勻稱，肌肉均勻。
負責記錄的白大褂瀏覽著手上已經(jīng)記得密密麻麻的紙張，激動地雙手顫抖：“他一定是美神親手捏出來的！”
白衣團隊爆發(fā)出極大的工作熱情。
和人體數(shù)據(jù)打交道這么多年，他們早已見過無數(shù)樣板，先輩們已經(jīng)總結出一個稱之為“美”的嚴格數(shù)據(jù)標準，而今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完美符合這份標準的人類。
“加班又如何？我要用這些數(shù)據(jù)做模型，看以后哪個老板跟我挑刺！”
“欸，等等，你怎么粗手粗腳的，儀器輕拿輕不知道嗎？”
“算了算了，放開讓我來！這組數(shù)據(jù)記得不行，我重測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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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fā)青年目瞪口呆，心里爆發(fā)出一聲來自家鄉(xiāng)的國罵——草！
瞧這群前一秒還高冷的不行的白大褂，如果不是賽程不允許，他懷疑這群人能送這個青年原地奪冠。
許是身上的擺弄無法忽視，這群熱情高漲的工作人們終于把這個思緒沉淪在另一個世界的人喚回。
碧藍的眼眸輕眨，緩緩轉動，從每一個白大褂身上游離而過。喬洛微微側頭，面露疑惑。
動起來的那一瞬，精致的玩偶瞬間有了靈魂般活了過來。
白大褂檢察官們呼吸一窒，尚還猶豫是否要給青年破例的眾人沉默了。
一人道：“你通過了！”
沒有人反對。
同伴擠開為首的眼鏡男子，熱情洋溢，仿佛不久前急著離開的人根本不是他：“你的外型條件是我見過最完美的！在接下來的比賽中，我非常期待你的表現(xiàn)。愿美神與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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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白色的卡片被遞到喬洛面前。喬洛接下，正面是黑色印刷體：喬洛，106號；指尖微動翻轉，反面印著三行，均勻地占去了整個背面——
前兩行是五顆黑色的小星星。
最后是一行備注：重大缺陷，右手腕刀疤，36。
直播間，除了一部分實在不舍得移開視線，多看美人一眼是一眼的觀眾外，剩下的都是本著想看美人化成血水的扭曲心理選擇留下。
此時，空蕩蕩的直播間被滿屏的問號刷頻。
匿名：剛數(shù)了一下，淘汰了差不多30％的玩家。這才副本剛開始，一個夜晚都還沒過吧。不愧是a級副本
匿名：好家伙，一個新人什么都不懂就靠著臉迷迷糊糊過了a級副本第一關。
匿名：啊，還好沒死。嘿嘿嘿，我的小美人~
匿名：還是第一見到這種單純看臉的副本，應該不會這么簡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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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新人最初的30秒曝光時間已過，再沒有人流涌入，但剩下的觀看人數(shù)穩(wěn)定在了14，沒有一人退出。
檢查官們戀戀不舍地推車離開，如果不是還有工作在身，他們一定會要求這位被美神眷顧的年輕人同他們一起去吃麻辣香鍋——哦不，麻辣香鍋這種凡俗的食物不該來玷污他！
一行人一離開后，坐在對面的黑發(fā)青年就激動地往他身前撲來，眉飛色舞道：“前輩，你實在是太厲害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npc對玩家溫和得近乎卑躬屈膝的樣子。
之前的猜測果然沒錯。他自己也是通關了三個副本人，而一進這個a級副本，表面上看似冷靜，實際上他內里已經(jīng)心如死灰。
而坐在他對面的人竟然還氣定神閑地在睡覺，于是他就推測對方一定是通關遠超兩位數(shù)的大佬。
在六道輪回里混了這么久，他知道抱住一位大佬的大腿意味著什么，彩虹屁不留余力：“這個副本的主題就是選美，簡直就是為前輩量身定做的！前輩通關副本的經(jīng)驗一定很多吧，像我就不行，沒辦法像前輩一樣冷靜，他們檢查我的時候我腿都是軟的�！�
喬洛一臉平靜地聽人叨叨完：“……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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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有什么事嗎？前輩不喜歡這樣的稱呼？那我換一個好了�！�
“不是，抱歉�！眴搪迥樕下冻龅皿w的微笑，“你誤會，我是第一次。”
黑發(fā)青年的臉上笑容一僵，眼睛微瞪：“什么？”
身后的身材壯實的男子將他一把往后拉，不善地審視著喬洛：“喻子軒，你在搞什么？你什么時候天真到以為a級的副本能用臉過？”
“阿……阿真�！焙诎l(fā)青年尷尬回頭，嘴上解釋，試圖緩和氣氛。
“都說了不要在這些新人身上花沒用的心思，你什么時候墮落到要抱這種小白臉的大腿了？”
黑發(fā)青年抿嘴沉默，尷尬地恨不得鉆到地下。他轉身欲給喬洛道歉，卻見喬洛的神情沒有因這產生半點波瀾。
不知為什么，這個金發(fā)青年的一舉一動都給他一種矜貴的感覺，就連說話的語調語速都像是被刻意調整控制著，就像古歐洲時期的貴族。
大廳天花板上的喇叭四面八方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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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納斯初賽結束，有請拿到卡片的通關者到前臺查詢各自的住宿分配，天黑前即使安置。恭喜你們在通往美神的道路上邁出第一步，在接下來的環(huán)節(jié)中，還請再接再厲！”
“愿美神與你們同在。”
住宿是雙人間，連著一個小廁所。兩張床左右靠墻，鋪著整潔的白床單。第三面墻上是一扇半圓的窗，被玻璃密封著。同窗相對的門上半部分被開了條窄窄的縫隙，約可容幾張紙通過。
喬洛到時，房間里已經(jīng)有一個人了。背對著站著，聽到門口的動靜警覺轉身，看見喬洛后微微蹬大眼睛：“是你？”
黑發(fā)的青年的臉上浮現(xiàn)一抹尷尬，他想起來了之前烏龍，“那個……你好，以后我們就是室友了�！�
“我叫喻子軒，請問你的名字是……”黑發(fā)青年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系，六道里的怪人也還是很多的。”
“喬洛�！苯鸢l(fā)青年淡淡道，不緊不慢走到另一邊空出的床位。
房內一片沉默。
喻子軒猶豫半響，最終還是主動開口搭話：“那個，你……你一個新人，不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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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洛坐到床上，床很軟，他的身體半陷了下去，“你也說了，我是個新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應該害怕些什么？”
“這……”喻子軒想了想覺得好像哪里不對，但邏輯上又似乎沒什么問題。
他看著金發(fā)青年俊美的臉龐，嘴張了張，似乎是想說些什么，最后又閉了回去。轉身面對著玻璃窗，定神看著窗外。
漆黑的夜空像塊巨大的幕布壓下，黑沉沉的，沒有半點亮光。
喬洛枕著手臂，有些隨意地躺在床上。他很敏銳地察覺到身邊喻子軒的情緒變化，掠去一眼：“你很害怕？”
“嗯�！庇髯榆幊錾竦乜粗岷诙諢o一物的天空，許久才回答，聲音恍惚，“……天黑了�！�
他仿佛對黑夜有著本能的害怕。
或許是出于壯膽，又或許是覺得只有自己一個害怕讓他感到心里上的不平衡，喻子軒道：“天黑以后副本的死亡率會翻倍。如果副本通關失敗，你下一個副本的難度就會升高，甚至可能會被扔到畜牲道和餓鬼道。”
“如果你在副本被npc殺死，那你會被扔到地獄道去，聽說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出來……你看到了吧，白天大廳里那兩個化成血水的人，他們下一個副本可就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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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軒突然停住，感覺身后安靜得出奇。他轉身回看，發(fā)現(xiàn)那個樣貌優(yōu)越的青年已經(jīng)閉著眼睡著了，金色的發(fā)絲隨意的散落在他的額上、耳邊，呼吸綿長。
“……”
副本第一天，喻子軒一夜沒睡，只是偶爾撐不住了才閉上眼瞇個幾分鐘，但又很快被心里的不安鬧醒。
他頂著濃重的眼圈，終于在天蒙蒙亮時發(fā)現(xiàn)了動靜。
一張白色的紙被人從門板上的縫隙里推了進來，飄落在地。
喻子軒身子僵硬許久，才四肢并用地爬下床，撿起那張無害的白紙。
他一動，睡在他隔壁床上的喬洛就醒了。迷蒙的藍色雙眼微睜，瞬間恢復了清明。
待喻子軒轉回身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俊美的青年單手撐著半身，金發(fā)是剛睡醒的凌亂，一雙湛藍的眼睛瞇起若即若離地看著他。
喻子軒呼吸一窒，臉頰竟詭異地紅了。似是遮掩，他舉起說上的白紙向喬洛示意：“那個，上面通知我們要在準備一個才藝表演，后天上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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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室友慢條斯理地打理起自己，從浴室走出，徑直打開門就要出去。
“等……等等，”喻子軒慌忙將即將放在門把上的手攔下，“你要去哪？”
他神經(jīng)緊繃了一夜。僅有的幾次副本經(jīng)歷讓他對副本的第一夜和第一天產生了極其嚴重的心理陰影。
過去的副本的第一日都可以說叫“死亡日”，他睡覺能聽到隔壁的慘叫，早上一開門除了七散八落的尸體外就是昨夜殘留的boss。
“吃早飯�！眴搪蹇戳怂谎郏鸵^續(xù)出去。
“慢著！”話還沒說完，喬洛已經(jīng)自然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剩下的警告卡在喉間，喻子軒驚訝的發(fā)現(xiàn)，竟然無事發(fā)生。等他回過神，那挺拔的身影已經(jīng)遠去。
他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自己過于神經(jīng)質了。
開放給參賽者的食堂分成了兩塊區(qū)域，一塊是平均星級超過四星，一塊是平均四星以下的。兩塊區(qū)域間隔著一排精心裝扮的盆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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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左一看，輕易就能看到左右兩邊毫不掩飾的天差地別。簡直就像是把“美人特權”這個詞貫徹得淋漓精致。
喬洛坐在高星區(qū)里，優(yōu)雅地吃著特供的牛排和面包，仿佛在什么五星級的貴族場所享受美食，而不是在一個淘汰率達99％的a級游戲副本。
“這人，是來度假的嗎？”一玩家不可置信地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身材壯實的男人輕蔑一笑，“新人就是新人，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這批玩家在度過一上來就看臉淘汰的第一輪選拔賽后，只剩七人，包括喬洛在內，有三人進入了高星區(qū)。一個是帶著游戲耳機看起來只有高中年紀的少年，還有一個是榜上著名的玩家。
被分到低星區(qū)的玩家們坐在一起，商討起副本的探索。
商討過程中，幾人不由自主地余光瞥向隔著一排花植坐著的喬洛。見人吃完，簡單一個拿起餐布擦嘴的動作都被他做出矜貴的味道。
不知是誰嘟囔了一句：“這人是什么小少爺進來的吧。”
眾人沒有人接話，像是默認，繼續(xù)交談起自己多副本的探索和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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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軒忍不住道：“我們不去和喬洛合作嗎？a級副本大家一起努力的話通關幾率也大吧�！�
“他被分到高星區(qū)，可能收集到情報的機會比我們多�！�
“呵，那還不如去拉攏那個高中生小鬼呢。”秦真嗤笑出聲。
至于那個榜上有名的大佬——如果能得到幫助是再好不過了，但那人向來以特立獨行而聞名，是匹副本孤狼。
原本還在觀察的馬尾女人收回視線，冷漠分析：“一個富家嬌養(yǎng)出來的貴公子，可能會反過來拖累我們。”
喬洛用完餐，起身走出食堂。他自小對外界的感官都極為敏銳，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自然都感覺到了，可那又如何呢？
“等等，他要去哪？”
“看起來是……去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