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街04
自這一天把這群人趕跑后，他們獲得了短暫的安寧。
喬洛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早起，跟著黑女去尋找可回收的垃圾——運氣好的話能找到一天的食物，如果找不到，就去分揀站交換食物。
“姐姐，我來拿吧�！眴搪逖鲋X袋看著黑女抗肩膀上鼓囊的灰麻袋。
“你？”黑女瞅了他一眼，哈哈笑著說，“就你這小身板？去幫姐姐看著有沒有人靠近�！�
“……好。”
坑洼的泥路上，一高一矮兩道身影一前一后走著，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一模一樣的瘦削。在灰蒙的光線下，一同向距離最近的站點走去。
分揀站，說白了就是垃圾分類的地方。每三條街設(shè)立一個站點，直屬帝國管理。
帝國覆滅王朝，此地淪落為“遺棄”之地，但大約十年后，這個地區(qū)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引起了帝國一些“愛心人士”的注意，呼吁自然保護和人道主義精神，于是帝國的上層迫于輿論建立的這套機制。
說是為了改善玫瑰街的環(huán)境，但實際上發(fā)揮的功能更像是“看管”——不管他真正的目的是為了什么，至少明面上的原因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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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一天的生存需要占去了他們絕大多數(shù)的時間，玫瑰街一整年難見太陽，天黑的很快，夜晚的玫瑰街危險程度比白天更甚十倍。黑女不愿意他接觸，所以他們必須趕在天黑前回到家。
最近黑女愛上了讓喬洛給她念書這項活動，每天晚上都要纏著他念上半個鐘頭。
規(guī)律又熟悉的生活總是最能磨滅人的意志。有好幾次，喬洛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真正地回到了玫瑰街生活的那段日子。
殺戮、防備、求存……他是幸運的，如果不是曾經(jīng)被黑女收養(yǎng)，他連分化期都活不到。
分揀站只有一層，但面積寬闊，最里面擺著一排的機器，是同玫瑰街的混亂截然相反的整齊劃一。
黑女拉著喬洛，從一側(cè)入口進入。
他們這些玫瑰街大部分住民的生活方式就是撿垃圾，然后和分揀官換生活資料和能源。而這里，就是一個檢驗他們撿來的垃圾價值的地方。大多數(shù)人每三天來分揀一次。
“路德大叔！”黑女揮著手問好。
高瘦的男人穿著松垮的軍服，提著槍沉默地駐守在分揀站大門一端，回以點頭。
一大一小的身影穿過他走進廳內(nèi)，干凈的瓷磚地板讓黑女走路的動作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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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收回視線，忽然，視野里出現(xiàn)此前不曾見過的三人，身上的衣服和氣質(zhì)格外違和，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一個人穿著工作服的人推著一筐垃圾車走過，亂七八糟的東西裝在里面“哐哐”響，“又是這么多沒用的廢品，白忙活三天嘍，真慘�！�
黑女說：“小喬洛，幫我把后面的袋子提一下�！�
喬洛伸手，袋子沉重，里面裝著這幾天的“拾荒”成果。這里的機器能幫他們測量撿來的東西所含的能量的大小。
在分揀站軍衛(wèi)的強制下，每個機器前都各排了條長隊。
“喲，黑女，今天也帶著你的傻冒弟弟啊。”
“閉上你的嘴，安德。”
“咦，今天怎么不噴臟話了？”
黑女看了喬洛一眼，“呸”了過去，“我什么時候說臟話了，文雅的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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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洛沉默地跟在黑女身后，即使被討論到也不曾回話。等待的過程中，他微微側(cè)頭，視野的角落里出現(xiàn)了一群人，因為怪異的舉止讓他的目光駐留了片刻。
約莫三個人，聚在一起或東張西望，或交頭私語，身型壯實，身上都穿著邋遢走形的衣服。
玫瑰街衣服不合身的人多的是，但這群人的不合身卻不單純是尺碼上的不合身，而是身上的氣質(zhì)同三區(qū)的人完全不同，更像是穿著板正的軍服，長期遵循著嚴格的軍規(guī)，走路的姿勢像從模版里出來在日夜不斷的練習下刻入骨子里成為習慣。
無意間，他和其中一人的視線撞在了一起，交錯而過，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頭兒讓我們找的就是那個小孩？”收回目光的山迪向同伴匯報情況。
他們大半張臉埋在寬大的桶帽中，看不真切。
“是頭兒的那個弟弟說要找他�！�
“也是，頭兒可沒這么無聊。一個能和打成平手的小孩？笑死人。要我說，頭兒可真是愛他弟。”
“嘿嘿，你們知道那家伙為什么盯上這個小孩嗎？聽說是他看上一個女的結(jié)果被反揍了……”
“別浪費時間了你們，這衣服穿著難受，速戰(zhàn)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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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那讓我們一起廢掉這個‘小天才’帶回去吧，這不知道頭兒那可愛弟弟要對這可憐的‘小天才’做些什么……”
隊伍排到了，黑女把袋中的東西一個一個拿出來擺進機器里，測量每一個的能量值，喬洛一旁幫忙。
一個機器有許多測量口，速度倒也不慢。
“你就是黑女��？”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是啊，怎么？”機器的檢測結(jié)果出來了，11克里。黑女動作熟練地把一天的勞動成果收回。
吊兒郎當當?shù)泥托懫穑骸拔艺f，你辛苦了一天，還不如直接去賣身體來得干脆�！�
“對啊，不是有個布萊克家的小少爺追你嗎，別說這十幾了，就是幾千也能到手。”
“怎么你羨慕�。恳w慕的話就跟那臭蟲自薦枕席去啊，老娘還煩他呢�！�
那人正欲繼續(xù)說，突然感覺頭皮一涼，玫瑰街里鍛煉出的直覺讓他感到了危險。
順著感覺看去，他見到了一個灰撲撲的小孩，一直跟在黑女身邊沒什么存在感的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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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透亮的藍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明明沒什么情緒，卻讓他有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
……錯覺吧？
黑女見那人正看著喬洛發(fā)呆，心里不爽：“看什么看？看我家喬洛做什么？收回你的狗眼！”
喬洛抬頭，恰好和黑女對上了視線。那是雙黑色的眼睛，在看自己的時候總是浸滿溫柔。
黑女滿意地在心里做著加減法，加上家里存起的8420，現(xiàn)在又多了130，距離進內(nèi)圈的10000又近了一步。
忽然，機器傳來了震天的警報聲，“嘀！嘀！嘀！”急促、尖銳，瞬間吸引了半個大廳的人的注意。
黑女慌忙抬頭看，只見向來只顯示十以內(nèi)數(shù)字的機器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排她從來不曾想過的天文數(shù)字：
103206。
瞬間，黑女呆楞住，排隊的人炸開了鍋。
評論區(qū)率先反應(yīng)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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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雖然我看不大懂這個機器，但是從這些npc的反應(yīng)來看，主播恐怕挖到金子了
匿名：臥槽，六道終于要毀滅了嗎？？主播這運氣能挖到金子
匿名：小傻瓜們，這是危險來臨的信號�。。�！
匿名：想想主播上上個副本，不也是第一個開啟了副本支線，還是被線索主動找了，結(jié)果是被個吃人肉的女孩看上了，笑死
……
“什么東西？發(fā)生什么了？”
“讓我看一眼……”
“……這□□運氣也太好了點吧，三區(qū)值錢的貨不是早被人搜刮完了？”
拼命擠上來的人群幾乎要把黑女擠得貼上機器了，人群暴動的瞬間，黑女和喬洛就被沖散了。
黑女：“喬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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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姐啊，你這是從哪里挖出來的寶貝？說出來讓姐妹也樂樂唄�！�
黑女心下一緊，她記得自己放進去的東西，一塊黑色的石頭。
那是喬洛撿來的，本來她還以為這只是廢品，但是抱著不打壓孩子積極性的想法放進去檢測，而現(xiàn)在……
混亂之中，三個身影潛入人群中悄然靠近。
灰撲撲、瘦弱得像個小雞仔般的孩子很快被人群淹沒，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了黑女身上，沒有人注意到他，這更方便了他們的靠近。
喬洛踉蹌，在人流難以維持平衡。
在這樣的體積下達到四位數(shù)就已經(jīng)夠上了“能源石”的標準，而五位數(shù)就能算是上等品質(zhì)，但如今這個卻整整有六位數(shù)。
難道是玫瑰街遺漏下的能源物質(zhì)？喬洛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他比誰都清楚那群帝國的貴族是絕不可能把珍貴的能源石投進垃圾場的，哪怕是失誤。
只是為何曾經(jīng)他從未聽聞過玫瑰街開采出了什么高級能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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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暫時成了此刻唯一的解釋。
喬洛緩緩回神，才后知后覺自己竟真的差一點忽略了這個可能，他差一點就忘記了自己正處在副本之中。
“誰？”忽然他身體一僵，整個人緊繃了起來。
“哦，小家后倒是挺警覺的。”醇厚的男人聲音從喬洛的背后響起。
三個人的氣息……alpha的味道……
一張滿是厚繭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像拎雞崽般把他往上提起。
喬洛當機立斷張嘴就咬。
“嘶。”那人倒抽一口氣，手一松，到手的小孩遛沒了。
長著體型小，喬洛鉆入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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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他娘的！”山迪臭罵。
喬洛知道巴里特不會輕易放棄，平靜了幾天后再次對他們下手，甚至是一次性出動三個高等級的alpha沒有讓他意外。
只是這地點選的可真是糟糕。
其中一人不耐煩了，一股濃郁的alpha信息素瞬間彌漫開來，像是在沸騰的鍋底再加了勺油，分揀站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
不說玫瑰街，就是放眼整個帝國alpha的數(shù)量也是有限。在三區(qū)，alpha可是個稀有物種。
有的人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味道！”
但隨之而來的壓力很快讓他憋紅了臉也說不出話來。
炸騰的人群仿佛集體打了鎮(zhèn)定劑，安靜地掉下一根針都能聽見。
“恩德，你真該改改你這暴脾氣�！鄙降闲庇U了眼身邊的同伴，調(diào)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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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快抓�！闭f著，他又加大了信息素的釋放。
&有很強的領(lǐng)地意識，對于alpha而言，是不允許自己的周圍出現(xiàn)別的同類的氣味，不過三人是一起在部隊里訓練過的，能夠彼此忍耐；對于普通的beta而言，alpha信息素的侵略感則會在他們的感官中無限放大。
那是來自基因中上位者天然的碾壓。
這幾個alpha明顯比上一次單獨來的等級更高，所經(jīng)受過的訓練也不是上一個能比的。
男孩瘦小的身影在靜止的人群中穿梭，身后三個alpha配合默契，分別從三個方向?qū)λ归_了圍堵。
“好家伙，這速度可真夠快的啊。”
“喬洛！”一眼看到局勢的黑女失聲大叫起來，然而隔著太遠，身上的alpha信息素壓得讓她絕望，“該死的！”
山迪追在最前面，好幾次在即將抓到的時候都被對方掙脫甩開，心里漸漸生出一股荒謬感。
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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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洛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體力在飛速下滑。他知道如果再這么拖下去失敗的一定會是自己。
視線掃過分揀站陳設(shè)，計劃在心里迅速構(gòu)成。他還有空置的輪回點可以用作籌碼。
只是，即使他現(xiàn)在成功地殺死這三個alpha，那么以后呢？巴里特背后的家族在三區(qū)勢力可不小。
視線落在一直不間斷啼鳴的機器上……
正當喬洛打算暫時忽視能源石上的疑點，如何充分利用的時候，一陣槍聲響起。
是黑女。
她掙扎著在alpha信息素的壓力下，用藏在腿間的□□向能源檢測機器開響。
“砰砰砰！”
一排的機器在接二連三的槍擊下瞬間故障，冒出黑色的濃煙和刺鼻的味道。分揀站的警報器拉響，在這尖銳的聲音下，連機器的“嘀嘀”聲都難以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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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響聲讓追擊的alpha發(fā)生片刻的停頓，吸引走注意力。
從槍彈口冒出的濃煙阻礙了他們的視覺乃至嗅覺喝聽覺的探查——這些人可沒有三區(qū)人的鼻子和耳朵。
借著這個空檔，喬洛來到黑女身邊，“姐姐，我們走。”還不忘把能源石從機器里帶走。
“都給我停下！”
一聲怒喝響起。
一眾穿著白色軍服的軍人出現(xiàn)在門口。
從機器警報以后，門口駐守的人就立刻去傳送消息，叫來了這群人。
他們是分揀站的駐守士兵，由帝國編制，一身白色的筆挺軍服和分揀站內(nèi)的暗沉枯瘦、衣衫凌亂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