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十二點是都市夜生活開啟的鐘聲，無需星光月芒，大廈高樓亮起的霓虹華燈已是迷眼。
云歡揉著眼睛，確保不是因為自己適應(yīng)不了這樣的生活節(jié)奏而導(dǎo)致的眼花。
【過來，在等你�！�
【裴頌辭�！�
都是中文，怎么理解起來這么費勁。
裴頌辭。
裴家，阿辭。
啊，未婚夫。
“車來了�！蹦剿{伸手在云歡眼前晃了晃，“怎么呆了？”
“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痹茪g攔下出租車，讓慕藍坐進去，“師傅麻煩您，地址是寧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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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藍不放心，抵住車門，“你剛來北寧，這么晚一個人要去哪兒？”
云歡解釋：“去親戚家報道，沒關(guān)系的。車牌號我記下了，到學(xué)校的話發(fā)個微信給我�！�
見她堅持，慕藍點點頭，“那你注意安全�！�
“好。”
車尾的亮紅色漸行漸遠，覆上朦朧影，招搖至極的帕加尼停在面前。
裴頌辭降下車窗，小姑娘站在華燈交匯處，風(fēng)吹拂，青絲吻過臉側(cè)。巴掌大的小臉，鹿眸里純澈似是融合星光。
她安靜站在那兒，背后是霓虹暈染的煙酒夜色。
距離不遠，能聽得見她說記車牌號那句。
聲音輕甜，還帶著點兒南方的軟調(diào)口音。
“你剛才喝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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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說話都是好學(xué)生樣。
裴頌辭指尖點在方向盤上，咬字透著點散懶，“喝了吧。”
她禮貌道：“你可以找個代駕。”
裴頌辭拖腔帶調(diào)道：“要是不呢？”
“那我?guī)湍鷪缶��！痹茪g鹿眸彎彎，小梨渦更顯得甜，“免得您受傷�！�
“可是你不跟我走，好像就要回南汀了。”少年彎著唇角，玩味道，“怎么辦。”
“……”
兩人間的戰(zhàn)火不見硝煙。
少年看著她的眼睛，含笑的尾音里平白添了幾分曖昧。
“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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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Ｏ�，像北寧這類一線城市房價只高不低，裴家單獨一棟寬敞到分不清多少平米的別墅。這“寧音首富”的名頭，坐得相當(dāng)瓷實。
“少爺，云小姐。”老管家接過車鑰匙，“老爺?shù)攘四鷤円煌砩希�是快些上樓的好�！�
中式風(fēng)格的客廳，規(guī)規(guī)矩矩擺放著各種古玩，精雕細琢的古香古色，比文物展覽有過之而無不及。
云歡走在裴頌辭身后，從間隙里看見坐在主位的裴老爺子，旁邊的應(yīng)該就是裴父裴遠。
“你現(xiàn)在才回來像什么樣子！”裴遠厲聲訓(xùn)斥道，“整夜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人家千里迢迢過來。你就這么對你未婚妻？”
云歡被這一聲喊得懵住，還未來得及解釋。
少年聲音慢悠悠的，很是懶散，“那我，再千里迢迢把她送回去？”
似是很覺得這想法不錯，裴頌辭笑了下，“這挺好�！�
云歡：“……”
“你——”裴遠被氣得面紅耳赤，“誰教你這么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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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啊，”裴頌辭不急不緩，“您不是還教我，怎么出軌和怎么找小三兒嗎？”
少年聲音帶笑，像是說了句如同“早上好”一般平常的話。
氛圍里仿佛籠上薄冰，處處透著寒意。
裴遠猛地摔下茶杯，玻璃碎片砸在地板上的聲音清晰，大堂靜了再靜。
“叔叔好，”云歡看向裴父，“是我今天學(xué)校迎新耽誤事。抱歉，讓長輩久等了�！�
剛才進來的時候，管家劉叔和裴頌辭走在前面，裴遠在氣頭上一時之間還真沒注意到裴頌辭身后跟這個云歡。
裴遠整理了下神色：“無事。聽說阿歡是以專業(yè)第一的成績考進寧音的，學(xué)校事情繁瑣情有可原。不像他，大五了還有老師打電話來說學(xué)業(yè)問題�！�
這話說得精妙，經(jīng)典踩一捧一式的問答，一個回答不好就diss了裴頌辭。
云歡輕描淡寫：“作曲系和民樂不同，裴學(xué)長臨近畢業(yè)，輔導(dǎo)員多關(guān)心些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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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是——”裴遠恨鐵不成鋼，“真是，罷了。”
裴老爺子適時圓場，打量過：“這就是阿歡吧，小丫頭倒是機靈�！�
不畏場，處變不驚，也知曉說話的度。
“裴爺爺好�！痹茪g說，“經(jīng)常聽說爺爺提起您的博學(xué)多才，讓我多和您學(xué)學(xué)，今天總算是能見到了�！�
小姑娘楚楚動人，哄人的話能說成十成十的真意，聽得人心情愉悅。
老爺子朗聲笑道：“老云可不會說我什么好話，也就是你這小丫頭嘴甜�！�
云歡：“小輩想和您多學(xué)學(xué)，那可是真的。”
三兩下的功夫，老爺子被云歡哄開心了，連著室內(nèi)僵持著的氛圍都散了些。
比起劍拔弩張的裴父，少年連站姿都是散漫的，銀發(fā)半遮住劍眉，眼睛隨時都快要閉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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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不吝樣。
“時候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崩蠣斪诱f。
老爺子護孫子護得緊，這話便是不讓裴遠追究裴頌辭了。
“阿辭�！迸崂蠣斪右庥兴福芭惆g去看看房間，把人照顧好嘍�！�
裴頌辭懶聲道：“爺爺，我是她管家嗎？”
“你是她未婚夫！”裴老爺子高聲道，“你不陪，還打算讓老爺子我陪？”
“行。大晚上的，您老人家少生點兒氣�！迸犴炥o從沙發(fā)上起來，桃花眼狹長，“小未婚妻，請吧�！�
云歡跟在這位裴少爺身后，她踩著他的影子走路。少年人高腿長，她還得加快步伐才能跟得上，中間隔著的距離，就像是寫著“跟不上就回自個兒家去”。
倆人也沒交流，裴少爺很隨意地把她帶到房門口就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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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歡坐在床上，獨處的時候緊繃著的神經(jīng)才能松弛下來。她拍了張照片發(fā)給爺爺，算是報平安。
云老爺子不會也不樂意用手機，老覺著這玩意麻煩。上次他們聊天，還是她打定主意要來北寧，爺爺一氣之下問隔壁阿姨怎么拉黑人，她直接感受紅色感嘆號。
這還是她走之前偷偷把自己放出來的。
從小到大，爺爺待她極為嚴(yán)厲，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成才，繼承他所有的琵琶技藝和學(xué)識。來北寧上學(xué)，是她第一次忤逆爺爺?shù)臎Q定。
云忱說，她這是遲來的青春期。
但她只是不想一直被鎖在慢節(jié)奏的小城鎮(zhèn)里，既然結(jié)果都是娃娃親，賭一場總比日后遲來的后悔強。
她要留下。
留在寧音。
一室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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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歡看見角落里放著的琵琶琴盒，如果是在家，這個點她還沒睡，爺爺大概率會板著臉指著琵琶，兇巴巴地念叨：“睡不著就起來彈琴！有那點時間玩手機，琴藝不知會精進多少，”
“叮咚”，爺爺給她發(fā)了條語音，老人家聲如洪鐘：“這么晚了，才到裴家？”
云歡回：【爺爺怎么還沒睡。今天事情有點多，耽誤了點時間。】
云爺爺：“想著你睡不著，你和你爸媽報平安了嗎？”
報平安的前提，應(yīng)該是有人知道她出門吧。
沒有，又何必報。
云歡視線定格在上面，看了幾秒鐘才發(fā)覺自己走神了。
爺爺像是猜到了她的反應(yīng)，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見到裴家那小子了吧，他對你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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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真實情況跟爺爺說，他老人家可能連夜會讓她坐飛機回南汀。
云歡：【挺好的�！�
老爺子是多精明的人，一句“挺好的”大概就能猜到云歡的狀態(tài)。他也不拆穿，“都說了你不適合去北寧，小小年紀(jì)比我這個老頭還固執(zhí)�！�
“還不都是跟您學(xué)的，再說我在這真挺好的。”
“既然這樣，爺爺想看過那小子的照片，你去拍張照片讓爺爺看看�！�
“……？”
拍什么照？
就今天這刀光劍影的場面，裴頌辭怎么都不像會讓她拍照吧！
云歡急得發(fā)語音：“爺爺現(xiàn)在這點，他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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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剛回家，沒睡這么快的理�！崩蠣斪酉铝俗詈笸�，“拍個照都不行。小孫女，咱明兒個就回南汀吧。”
“……”
云歡用力閉了閉眼睛，“行，我去拍�！�
“那快些，老爺子我困得恨�！�
“……”
云歡穿上拖鞋出門，她來的時候心里想著事，本來就是個路癡屬性，現(xiàn)在仿佛陷入迷宮。
順著長梯往上，她每走一步，樓樓梯口的燈就亮起一盞。
昏暗靜謐的大廳，白色系的三角鋼琴立于正中央，對角線過的地方，少年黑褲包裹的長腿搭放在沙發(fā)上。
視線上移，少年的襯衫松垮，露出鎖骨線條深陷。幾許暗芒落在他的臉側(cè)，眼下的淚痣清晰，精致的五官像是從漫畫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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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近看越覺得，這大概就是她小姐妹天天嚷嚷著“哥哥來渣我”“哥哥我可以的”。
渣蘇感太強了。
云歡反應(yīng)時間短，她來不及想那么多，遇上裴頌辭睡覺已經(jīng)是天大的好運了，能不動聲色地把照片拍了最好。她小心翼翼放輕腳步，像是做賊的，悄悄靠近了過去。
她在心里反復(fù)默念“對不起”，偷拍乃形勢所逼，以后必定涌泉相報，她打開相機。
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心跳快到嗓子眼了。
按下拍照鍵，極為猝不及防。
高亮度到刺眼的閃光燈，仿佛是驟然劈下來的閃電，再配上了毫無預(yù)兆的“咔嚓”——
今日疑問——
拍照聲和閃光燈，是可以在偷拍的時候，同時存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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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照聲和閃光燈走過的畫面，像是一幀幀地在云歡眼前回放。
進入無限倒帶模式。
云歡石化住。
抬眸的瞬間，她接收到了來自另一位當(dāng)事人裴頌辭的視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