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當你不浮躁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周圍遠比你想象得安靜。
安靜到，云歡甚至能聽見裴頌辭按下手機鎖屏鍵時，“咔嚓”的那一聲。
很好。
剛才那句，他是能聽的一清二楚了。
云歡感覺耳朵都紅了，磕磕絆絆地解釋：“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在應付我哥哥�！�
今天的夜格外給面，月亮沒有藏進云層，風未消失樹梢，安靜沒有盡頭。
少年松懶地倚靠在墻邊，發(fā)梢遮住眉眼，他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
“嗯，我沒聽見�！�
云歡愣了下，她忽然有些不習慣他不用吊兒郎當?shù)恼Z氣說話。隨即注意到他順著往下滴血的手背，傷口是沒有處理過的。
大概是個以為自己是永遠不會死的中二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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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歡拿出隨身帶的創(chuàng)口貼，放在他身邊，“我只有這個�！�
裴頌辭稍抬眉眼，沒說話。
“你的傷口還是用紗布處理下好些�！痹茪g說，“這兒有醫(yī)藥箱嗎？”
少年依舊沉默，像是自帶靜音器。
云歡：“你在這等會。”
剛才她站的地方是視線盲區(qū)，走近之后能看見后面的運動室。她第一次進來不熟悉，找半天才能看見醫(yī)藥箱。
等她提著醫(yī)藥箱回到原地，剛才坐那兒的少年已經(jīng)不見了，只剩下劉叔。
劉叔：“少爺有事兒出去了，他讓我送您回房間�！�
云歡把醫(yī)藥箱放下，“他讓的？”
“大概是怕您迷路�！眲⑹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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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
云歡整理完琴盒，準備回學校。
劉叔：“少爺昨晚先走了，您在這兒稍等片刻�！�
云歡：“好。”
她百無聊賴的刷朋友圈，慕藍發(fā)了條視頻，凌晨四點。
【慕藍：江易序這個破酒品。】
桌面上擺著一片酒瓶子，人聲喧囂。視頻里江易序正在撒酒瘋，抱著一哥們死活不撒手，嘴里還念叨著“你是我的小寶貝兒�！�
“……”
鏡頭的另一角，云歡準確看到，少年懶散地靠近沙發(fā)里，手指間的煙燃起猩紅，煙霧模糊眉眼。
又痞又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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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歡點擊放大，昏暗的燈光里，他手背上的傷口融進昏暗的光影里，隱隱約約像還往下滴血，一點兒也沒處理過。
客廳有聲響，云歡關掉視頻，昨晚那一地碎片被清理干凈了，空蕩蕩的柜子重新擺放上獎杯。
劉叔走在陳瑾墨前頭，手里拿著青花瓷，擺放到獎杯旁邊，“您看這樣成嗎？”
陳瑾墨穿著正裝，淡淡扶了下金絲眼鏡：“可以了。”
青花瓷映過流光，金貴依舊。
陳瑾墨看見她了，像是無事發(fā)生，笑著問：“第二次見面，我是陳瑾墨�！�
云歡面不改色：“云歡�！�
哪里有第二次見面呢，不過是上次在樓梯間她聽見編排那段。
這倒是比陳雪嬌會多了，開頭就說明“第二次見面”，帶起美好的回憶還順帶來了美好的警告。
陳瑾墨斯斯文文，問：“沒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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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歡禮貌道：“正打算去。”
“昨晚鬧出動靜，爸就想著買個新的補償。”陳瑾墨溫聲道，“正好，您看看，這個古玩擺在這兒怎么樣？”
云歡不忌憚他的試探，慢聲道：“即是補償，還是讓裴叔叔決定吧。”
“也是，”陳瑾墨臉色未變，“我送你去學校吧，順路�！�
“麻煩了�！�
倆人都不是話多的人，云歡點著云忱的信息回復。
【云忱：在干嘛�！�
【上學路上�！�
【阿辭送你？】
【陳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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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正在輸入的時間有點兒久，目的地到了。
車停在宿舍樓底，陳瑾墨降下車窗，溫聲說：“聽爺爺說，你對古玩也頗有研究。有機會的話，下回一起去�！�
云歡微笑，沒拒絕也沒答應：“謝謝您送我，路上小心。”
她邊上樓邊看云忱發(fā)過來的洗腦式的滿屏問號回信。
【你讓陳瑾墨送？？？】
【不知道他和他媽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嗎？？？】
【云歡？？？】
云歡嘆了口氣，她忽然有點喜歡這大少爺?shù)淖雠闪恕?br />
他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寄人籬下該是個什么相處狀態(tài)，應該說，就算云忱寄人籬下了，他依舊是有恃無恐。
這種隨性，真實的性子，是云忱、是裴頌辭，卻不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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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歡斟酌著字句，著實不知道回什么，干巴巴道：
【我也不是很正常。】
云歡在宿舍里收拾下節(jié)課要用的專業(yè)書。
慕藍閑聊道：“江易序說trap初選結果出來了，你入初選了嗎？”
云歡拿好專業(yè)書，手頓了下：“沒�！�
“……？”慕藍震驚，“哇不是吧！你，云歡，琵琶精靈，專業(yè)第一，初選——初選都沒過？？？”
“……”
云歡嚴肅道：“寶貝兒，你再一次戳中了我的傷疤�！�
在她出生到現(xiàn)在，強大勝負欲迎來第一次挫敗。
慕藍咳了聲，安慰：“本來trap就很看專業(yè)的。你民樂琵琶專業(yè)過不去也很正常。賺錢路子千千萬，下一個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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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歡有些想笑。
琵琶專業(yè)過不去就正常，這究竟是是看專業(yè)，還是看偏見。
她手機信息進來，是裴爺爺?shù)模?br />
【阿歡啊，阿辭那臭小子昨天又和他爸吵架了，他傷著手了，你幫我去看看他處理傷口沒，好嗎�！�
沒處理。
她按捺下那股想讓云忱知道現(xiàn)在這對話的沖動，所謂寄人籬下的相處模式。
有所顧忌，有所順從。
云歡回了好。
慕藍看她神情就知道她不甘心，這就是像是往常次次滿分的學霸忽然考了不及格的打擊，跳崖式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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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yè)限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總不能找裴少開后門吧。”
聞言，云歡眼前一亮。
對呀。
走后門。
慕藍在旁邊等她，順便刷著群里的八卦信息，“哇哦姐妹，你又被人拍了。這車還是……裴家的車？”
寧音里有個匿名群，里面有來自各大的八卦料。
云歡剛才停在宿舍樓下的那輛車，車牌號碼就是裴家的。再聯(lián)合之前表白墻里，大一新生裴頌辭“表白”的照片。
現(xiàn)在都是在議論云歡的。
“這個女人是用什么手段倒貼的？裴少身邊美女也不少，都不帶搭理的，云歡哪兒特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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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窮？這還真是很特別，裴少是想帶人見見世面吧！”
“……”
慕藍：“真是裴少？”
“不是，陳瑾墨的車�！痹茪g隨口答。
“你倆居然認識？”慕藍驚了，“裴少和這人可是死對頭，一聽到這人名字就煩。你記得別在他面前說�！�
云歡拿好了書就打算出門。
“快遲到了�！�
慕藍不放心，“雖然但是，你知道林妤真她住到……”我們隔壁了嗎。
兩人剛走出門，就遇見迎面而來的林妤真，后面還有其他的舍友，身后還提著兩個藏藍色的禮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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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妤真：“哈嘍，我剛搬來國光，以后大家就是舍友了�！�
寧音的宿舍是套間，四個房間，兩個人一間；住在一個套間的，都可以算是舍友。
慕藍倚靠在門邊，輕哼道：“說曹操曹操到�！�
云歡：“有事嗎？”
林妤真遞上了禮盒，還不忘拆開，“這是的套裝，見面禮�！�
慕藍一眼便知：“林大小姐闊綽啊，這一出手就是一萬？”
這套護膚品價值一萬左右。
林妤真身邊的女生接話，“妤真一直都是這么大方的，對同學們好，這我們幾個都有。”
“大家都是同學�！绷宙フ嬲f著想把手上的禮盒遞給云歡，“拿著吧，別客氣。聽說你是鄉(xiāng)下來的，一套夠嗎？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說，我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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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歡知道她來干嘛的了。
砸個八萬，想立她是叫花子的人設。
怎么這么戲精呢這人。
慕藍沒有云歡這么好的耐心，當場臉色就沉下來，“你是哪里來的臭毛病，這么有錢不去散財，來這兒羞辱人？”
女生幫忙說話：“你們怎么這樣��？妤真是好心啊�！�
“好你個粑粑球�！蹦剿{氣得很，“云歡你別攔著我。”
云歡溫聲道：“小姐姐今天的妝好漂亮，就是怎么卡粉了呀？皺紋都出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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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題轉得猝不及防，林妤真立刻慌張地往臉上摸，“哪兒？！”
小姑娘鹿眸彎彎，笑起來還帶著小梨渦，人畜無害的模樣，又乖又甜的。
“姐姐應該多保養(yǎng)些，這護膚品還是自己用吧。畢竟我年紀小，還不需要�！�
林妤真頓時啞口無言：“……”
人家說什么了嗎？
人家也沒說什么，就是說了“我比你年輕，比你皮膚好”，“我還不用護膚品都比你皮膚好”——而已。
林妤真氣得直咬牙：“云歡，你有本事別落我手里�。�！”
慕藍看著林妤真的逐漸轉得鐵青的臉色，差點高興得想給云歡鼓掌。
這叫什么——殺人于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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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歡這小姑娘，欺騙性和攻擊性，太強了！
慕藍還有課，云歡去了醫(yī)務室買藥，打算去學生活動中心“走后門”。
學生活動中心都是各種社團辦公，流行樂團的面試分為上下午，二樓一進門就能看見，因為隊伍排得極長。
從大廳到樓梯口，門口還有幾個趴在欄桿上掉眼淚，互相安慰的姑娘。
“嗚嗚嗚裴少的耳朵怎么這么靈，一點點音差都能聽出來。”
“你只有音準不行還是好的……我剛剛，他說我拉得還不如初中生。”
“你們不知道嗎？裴少的視唱練耳是作曲系第一，絕對音準本人啊……”
云歡感慨，果然——
能隨手寫曲的，都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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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面試到此為止，同學們請回�！苯仔蛘驹陂T口，看見樓梯口的云歡，“云歡，這兒。”
忽然被點名，云歡感覺到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目光。
有種被人懟著的感覺。
倆人走進會議室，連著外頭的關注也隔絕在外。
江易序看見云歡手里的藥袋，笑道：“來給阿辭上藥？小學妹，你很關心阿辭啊�！�
云歡笑笑沒應。
這會議室里坐著的人不多，裴頌辭坐在主位，手揉著太陽穴，神色極為不耐，像是遭受了一早上“魔音”的后遺癥。
江易序：“阿辭，人給你帶來了�！�
“這就是那小美人啊。”旁邊的男生笑得曖昧，“怎么，要不要考慮一下給小學妹開個后門，免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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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指節(jié)敲了敲桌面，話語里都是不耐煩，“出去休息。”
一群很有眼力勁的人，互相調侃著出門了。
云歡坐在裴頌辭的身邊，走近點她才能看清他的手，還沒結痂邊緣泛著青紅，這會兒貼了個創(chuàng)口貼，傷口明顯比創(chuàng)口貼長，一半露在外面。
他這個貼法，皮肉都是黏著的。
云歡把藥袋放在前面，“藥，裴爺爺讓我過來幫你�！�
少年桃花眸靜靜注視著，看不出眼里是什么情緒。
云歡見他不動，說：“我?guī)湍�？�?br />
沒過幾秒，少年恢復往常吊兒郎當?shù)哪樱謸嵩谒囊芜�，淡淡的煙草味壓了下來�?br />
“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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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股子逗弄小寵物的意味又出來了。
“一般�！�
云歡就著這個姿勢，抓住他創(chuàng)口貼的一角，“撕拉”一聲，連著猶豫也沒有撕下來。
創(chuàng)口貼是黏在傷口上的，刺痛感必定會有。
裴頌辭皺了下眉。
“疼嗎？”云歡明知故問，“疼就不要把創(chuàng)口貼粘在傷口上。”
小姑娘的聲音軟糯，完全像是無心的。
裴頌辭氣笑了，“小姑娘還挺記仇�！�
“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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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里可沒有點不敢的意思。
裴頌辭沒讓她幫忙，自己輕車熟路地換藥：“陳瑾墨說了什么。”
云歡猜他大概也知道了表白墻上的照片，倒是訝異他會這么單刀直入地問。
“用古玩問我是不是選你�！�
裴頌辭對自己下手狠，那處理傷口的動作像是二次創(chuàng)傷。
“選了誰？”
云歡眨巴著眼睛，“太早站隊，容易死得快。宮斗都這么演的�！�
裴頌辭眉梢微揚，“宮斗劇中立的也活不長�！�
云歡想了想，“也是，那還是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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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哲保身了？”
云歡搖頭，實話實說：“找你有事的話，需要說點好聽的讓你開心�！�
周圍靜了會。
小姑娘梨渦笑得甜，無辜系長相，像是個精致的洋娃娃。
裴頌辭勾唇，像是滿意她這個說法，“什么事兒。”
“我想進trap面試。”
裴頌辭挑眉，“民樂的，來流行搖滾面試？”
“你們報名表沒說民樂不行�！痹茪g不以為意。
“啊，”裴頌辭懶散地拖長尾音，“我如果現(xiàn)在說不行，是不是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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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歡話說的有些急，“我剛才都哄你了，出爾反爾的渣男行為要不得�！�
裴頌辭忽然抬眸，“渣男？”
“……”
猝不及防地對視上，少年懶散靠進椅背，桃花眸勾出弧度，笑意玩味。
他饒有興趣地問：“小朋友，我怎么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