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入夜,肅毅侯霍宸的書房燃起燈火,容色冷峻的霍小侯爺雙手交握,盯著面前的名冊沉默不語。
門外忽然有三聲篤篤聲響,是長風(fēng)。
“侯爺神機妙算,那王三小姐果真跟在咱們之后啟程回府了�!遍L風(fēng)叩門進了書房,神情是全然敬佩,“那您明日可要去見王少卿一見么?”
霍宸悠哉悠哉地在嫻意名諱上打了個圈,閑閑道:“不急,且再吊她幾日也無妨。”
也好借此機會試一試她的手腕,瞧瞧她夠不夠格做肅毅侯府的當(dāng)家主母。
“你去給外頭……什么人在門外?!”霍宸正要吩咐長風(fēng)辦事,卻見窗外有黑影一晃而過,頓時厲喝出聲。
“侯爺,是奴婢聽蓮呀。”一嬌媚女子自門外轉(zhuǎn)了進來,蓮步輕移到近前,“侯爺許久不曾來看奴婢了……教人家實在想您想的緊呢~”
長風(fēng)已極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聽蓮更肆無忌憚,裊裊娜娜地挨到霍宸腿上去,附在他耳邊吐氣如蘭:“侯爺可真是狠心……一想到您呀,奴婢就念得連心口都發(fā)痛了……”
她柔弱倚過去,抓著他的手掌去觸碰她心口:“不信您摸摸看,實在痛得緊!”
“呵,是么�!被翦窡o謂地笑笑,卻掙開那一雙柔荑,并不依她。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他轉(zhuǎn)而伸手捏著聽蓮的小巧下頜,將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扳,仔細打量一番才說,“瞧著確是寂寞難耐模樣。怎么,自個兒待著無甚趣味,非要到本侯跟前兒來獻媚才好?”
聽蓮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偎進他懷中,將香唇奉上:“可不是么!求侯爺垂憐奴婢……啊呀!”她正說著話兒,不想被那男人乍然搡了一把,險些坐到地上。
“侯爺?”聽蓮不知自己哪里惹惱了這喜怒無常的男人,一時張惶地攬住他肩頭,惴惴問道,“您、您這是……”
她原想說,您這是撒什么癔癥呢�?上Щ翦吩诟蟹e威甚重,這話她只敢在心里嘀咕嘀咕,卻是萬萬不敢出口的。
霍宸臉上是一貫的輕佻笑意,眼睛卻深而沉地凝視聽蓮。她是他從前老頭子在時隨意收用的妾侍,出身低微,一張臉倒是十分出色:櫻唇媚眼、玉面嬌容,一顰一笑間端的是無邊春色風(fēng)情。
……可惜心機拙劣,令人實在難忍發(fā)笑。
昏黃躍動燈火里,他輕聲開了口:“怎么,本侯忙著給你找個高門主母,你倒瞧著不那么高興?”
聽蓮玉面一僵,強笑道:“怎么會呢,奴婢、奴婢……”她原想恭維霍宸幾句,卻始終說不出口;掐著她下頜的力道愈來愈重,霍宸的臉色也沉下來,不復(fù)之前笑意。
他忽然放開了聽蓮,將女子纖細多情的腰肢推開。她跌坐在地上,吃痛卻不敢出聲。
“不過是個玩意兒,也敢夜闖書房�!被翦分匦履闷鹈麅�,不再分神給她,“將你那點卑劣心思收收好,平白惹人發(fā)笑!滾回自己房中去罷,無事再不要出來亂逛。”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要本侯垂憐……你又算個什么東西�!�
他扔下這樣一句話,毫不留情地將聽蓮轟了出去。
而在王家,嫻意著人小心留意前院也有幾日了,卻始終不見有什么動靜。
這天照例問過之后,嫻意獨自坐在窗邊琢磨了一會兒,也漸漸回過味來。她叫來雪雁吩咐道:“不必再注意書房的動向了,此番是我被肅毅侯耍了一通�!�
雪雁一愣:“肅毅侯耍了您?姑娘,這是為何啊?”
“許是看我蠢笨罷�!眿挂庥行﹩蕷猓仁菫樗亲砸詾槭堑那甯�,也是為現(xiàn)下處境的艱難,“同他比起來,我確實算不上有手腕,行事又太過急躁,以至于露了許多破綻�!�
“他這是要逼我主動低頭?還是在試探我的心機?抑或是單純的性子惡劣,只想戲弄我一番……”
她念念有詞地在房中轉(zhuǎn)悠,直繞得雪雁人都暈了,悄默聲退了出去。
而嫻意渾然不覺。
及至晚膳過后,鄔氏特特留了她下來,遞過去一張?zhí)樱骸榜T家的夜宴帖子,特意邀你三日后赴宴。這馮家是肅毅侯霍宸的外家,你記著好生準備,有什么需要的便來尋蘇嬤嬤安排�!�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她意味深長地望著嫻意:“屆時肅毅侯也會赴宴,這是難得的好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
見嫻意默然,鄔氏不免問道:“嫻姐兒怎的不說話兒?可是有什么顧慮么?”
“回太太,我……許是我想多了�!眿挂庾饔杂种範�,“我這些日子細細回想了一番,總覺得那位霍侯爺似乎、似乎……對五妹妹頗有些在意。”
“如姐兒?不可能!如姐兒才多大年紀!”鄔氏脫口而出,再一回想?yún)s又有些猶疑,“不過如姐兒確實相貌出色,被那位看在眼中也未可知。”
鄔氏又追問一番,越聽越覺得嫻意言之有理。只是若真如嫻意所說,肅毅侯看上了如意,他們兩家未免都面上無光——霍宸已過弱冠,如意卻才豆蔻之年,這幾乎稱得上荒唐了!
“這事尚未有定論,你先不要聲張。”鄔氏皺眉思索后先安撫了忐忑的嫻意,“你是家里最年長的閨閣小姐,無論如何都是要你先出嫁的,莫急、莫急�!�
“便是如意得了肅毅侯青眼,她也越不過你去!”
嫻意垂下眼,恭敬地回她:“一切都聽太太的�!�
回去后院時天色還沒黑透,嫻意便趁著晚風(fēng)涼爽在桂樹下打扇稍坐。弦月已掛在天邊,再下邊兒是最后一點燦爛的云霞,漸漸隱沒在天邊屋檐的剪影下。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她恍然想起來,打從來了京城,她就再沒什么工夫去看身邊的好光景了。
“雪雁,你說我才剛過了十六歲,怎么就覺著自個兒像是已經(jīng)走到遲暮了呢?”她望著天邊最后一點光亮,嘴里喃喃地念,“我才十六歲啊,就已經(jīng)有算不完的心機,耍不完的手段了�!�
“我圖什么呢?”
雪雁鼻子一酸,旋即狠狠掐了手臂一把,逼著自己將淚意強忍回去:“姑娘就是近來太累了些。您日后是要做當(dāng)家主母的人,心計啊、手腕啊、制衡之術(shù)啊,都是必須得有的東西。”
“姑娘別憂心,您往后的日子好著呢�!�
嫻意便垂眸笑一笑,不再說這些了。
天邊最后一縷晚霞消散了,整個世界都黯淡下來。王家的婢子們卻不知為何沒有準時出現(xiàn),像往常一般點亮門口的絳紗燈。
一片深沉里,有人輕輕地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