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白雪(3)
回到皇宮,把人跟丟了的太監(jiān)侍衛(wèi)們正跪在宮門前,看到葉凡星好端端地回來了,都是喜悅至極,忙不迭地行禮。葉凡星沒有想到這一茬,免了這些人的禮,讓他們各自回去,不必跪在這里。
夏海辭在旁邊看著,確是看出了個明君的雛形——倘若沒有他從中作梗的話。再往前數(shù)幾千年,葉凡星也是個頂?shù)姑沟淖衔⑿敲�,偏偏遇上了他,偏偏撞上了天命星君,偏偏人間有了第二個順應(yīng)天道的王,沒有葉凡星的位置了。
到了梓宮,葉凡星就讓人把邊上石凳搬走了,自己坐在唯一的石凳上看書。夏海辭沒像昨日一樣不識趣地問自己坐在哪里,他腳尖一點飛身上樹,坐在了槐樹樹枝上。
槐樹樹枝不堪重負抖了抖,終究是穩(wěn)住了,只是抖落了一片紛紛的槐花雨,把底下的雪白太子覆得滿身落花。葉凡星面無表情從發(fā)頂拿下來一片花瓣,捏碎了。
夏海辭泰然自若,坐在上面,變出兩本新的話本子,一本自己翻開,一本扔了下去。本子啪得一聲落在葉凡星身上。
標題寫著大字《喋血劍圣連殺十八人——江湖秘史》。
葉凡星兩根手指捏起話本,盯了片刻,“你昨日說孤不該看這些�!�
“昨日是昨日,今日就可以看了,”夏海辭已經(jīng)津津有味翻開下一頁看,“左右這天下未來都是殿下的,有的是能人為殿下所用,又何須費神呢�!�
葉凡星搞不懂主角這給他安排的是什么劇本,抬頭看著坐在槐花里的娃娃臉仙師,慎重思考了許久,才翻開了這本名字辣眼的話本。鳥籠里面,小白鳥好奇地探過頭,啾啾地對葉凡星叫,葉凡星分出一根手指摸著小白鳥羽毛,一邊翻看。
夏海辭微微閉眼,分出神魂,悠悠飄到云端,飄過天門,到了天命星君的殿宇。天命星君正在天池邊釣仙鯉。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箭是怎么回事?”夏海辭伸手,手心里的傷口仙氣逸散,正是屬于天命星君的仙氣。
“老夫觀你帶不歪這紫微星氣濃郁的未來人帝,還不如早作了斷。若是這一箭沒讓他死,也算天命如此,可惜被你這小子擋了,”天命星君唉聲嘆氣,“多好的機會,這次不成,還有下次。天道盯上他了,老夫攔不住,你又能攔幾次呢?”
“他不會成為天道的阻撓,”夏海辭惱火道,“你這老頭,多生什么事?”
“不要怪老夫沒有提醒你,”天命星君被他吵得釣不到魚,也是頗不高興,“從古至今,紫微星氣遠不如他的人,都能在磨難中成為一代明君。他是必然會稱帝的。”
夏海辭半笑不笑,“大不了也跟你一樣,抓個滿手鮮血的狐貍精去勾引他,讓他為情所困,當(dāng)我不知道嗎,人間現(xiàn)在的皇帝原也是個明君。為了順應(yīng)天道,你做的還少嗎,你做得我做不得?”
天命星君正要反駁,就見夏海辭神色微動,消失在了原地。
人間,梓宮槐花樹上,夏海辭睜開眼睛,見雪白衣衫的少年太子正要把他抱下去。夏海辭:“?”
葉凡星冷靜看著他,“……”
“松手,”夏海辭心有余悸,若是晚回來少頃,這具身體怕是要跟小太子一起摔地上破相了,他好不容易捏得形準的殼子,“殿下是要同歸于盡?”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葉凡星面無表情松了手,夏海辭唰地掉了下去。他使了個仙術(shù)浮在半空緩緩落地,坐在石桌上,一條腿屈起踩著凳,仰頭看還在樹上的葉凡星,幸災(zāi)樂禍,“殿下準備怎么下來��?”
葉凡星:“……”大意了,沒有閃。
“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葩堆雪,”夏海辭翹著腿,笑盈盈看太子坐在花間,點評道,“人間天上,爛銀霞照通徹。便是天上,也少有殿下這樣風(fēng)骨。可要小心,別摔斷了腿。”
不蒸饅頭爭口氣,葉凡星在心里讓系統(tǒng)給自己開了內(nèi)力buff,輕功跳了下來,“見你在樹上睡覺,孤好心要帶你下來,不識好人心�!�
“那我還該感謝殿下丟我下來了?”夏海辭伸手逗金鳥籠里的小白鳥,被白鳥啄了下指尖,頗為郁悶,這鳥可是他自己的靈力所化,不過一夜半日,就向著葉凡星了。
葉凡星把鳥籠抱起來,又隨手拿了石桌上幾本書,不讓夏海辭禍害,“孤是怕槐樹樹枝被你壓死了,你倒不必感謝。”
正在這時,一群宮人走進了梓宮,表情木然宛若傀儡,毫無對太子的敬畏,進來就站成兩排,一個身披華服的美艷女人身姿窈窕,裊裊婷婷走了進來,拿扇子半遮著面,露出一雙似喜非喜美眸。
葉凡星見狀,放下手中書,將鳥籠藏在身后,對著女人微微頷首,“胡妃�!�
胡妃淺淺打了個哈欠,微笑著柔聲說:“太子金安。原也不該來打擾殿下,只是這些嘴碎的奴才,非說在宮外青樓見到了殿下,這樣造謠的奴才本宮是要不得的,特來問問殿下,他所說是否是假,要如何處置呀?”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宮人里一個太監(jiān)走出來,顫巍巍跪下來,不敢抬頭看葉凡星,“奴才確實在青樓看見了殿下,青樓里十幾個姑娘都可以作證,不僅如此,殿下還笑挽著……”
夏海辭沒忍住道:“你一個宦官,說自己去了青樓?去做什么?胡說一氣?”
葉凡星沒有說話。他不說話時像一幅冷冷清清的畫,眼睫低垂,身上未拂盡的槐花簌簌,如同謫仙人,但氣勢極盛,被他寒潭一般眼眸看著,任誰也說不出假話。
原本還要添油加醋的太監(jiān)深深埋下了頭,身子顫栗不敢再說。
胡妃嗔怪道:“殿下,把他嚇得,話都說不出了。看來果真是奴才造謠了?本宮就說,今日是先皇后祭日,宮中禁止一切慶祝娛樂,殿下作為先皇后的兒子,貴為太子,是全天下的表率,怎么會違背孝道呢�!�
夏海辭冷笑,“不會說話總比亂說話來得好,不然早晚要當(dāng)個啞巴。”
“殿下,”胡妃瞪夏海辭一眼,轉(zhuǎn)眸看向葉凡星,“你說呢?”
葉凡星抿緊了唇,開口道:“他所言非虛。孤會向父皇請罪�!�
生來便是紫微明君,他在詩書禮樂孔孟之道的教導(dǎo)里長大,說謊讓別人替自己受罰有悖他心性,即使胡妃來勢洶洶不懷好意,他還是承認下來。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少年太子背脊挺直站在雪白槐花樹下,日光照他眉眼清澄秀徹,烏發(fā)如墨高束,很容易讓人想到史書中驚才絕艷的英雄人杰十幾歲時的模樣,也是這樣蛟龍蟠屈、仙資靈質(zhì)。夏海辭心中氣惱葉凡星就這樣承認下來,毫無反駁,迂腐不知變通,但又惻隱幾分,若不是他拉著,太子是不會出去的。
想到這里,夏海辭干脆開口:“是小人誆騙太子……”
“的確是孤一時不知輕重,有愧母后在天之靈,”葉凡星不輕不重地打斷,“不知胡妃意欲如何?”
開玩笑,他自己這件事可以讓系統(tǒng)幫忙處理了,但要是牽扯上了身為氣運之子的主角,那可就不是系統(tǒng)能輕易插手的了,全看這個小世界天道心情。葉凡星不打斷夏海辭的話才怪了。
夏海辭愣住,看著葉凡星,目光微動,指節(jié)捏緊握在手心,開口欲言,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太子�!�
胡妃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看到葉凡星始終背著手,蹙眉道:“既然如此,殿下跟本宮去陛下那里罷,殿下手里拿的什么東西,一直藏著?”
不等葉凡星開口,邊上木著臉的宮人已經(jīng)上來,從葉凡星手中拿過鳥籠,葉凡星松手不及,五指被鳥籠劃出血痕,因疼痛微微收攏起來�?瓷先ゾ拖袷遣豢纤墒炙�。
夏海辭面色沉冷,一只手負在后面掐訣,拿著鳥籠的宮人就被壓得忽然重重跪了下來,鳥籠被摔開籠門,小白鳥撲騰翅膀落在葉凡星肩膀上。
葉凡星低聲說,“走吧。”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
小白鳥似乎聽懂了人語,扇扇翅膀飛出了梓宮。
胡妃卻顧不上那只鳥,驚疑不定地看向夏海辭,剛才她分明從這個娃娃臉仙師身上感覺到了靈力波動。人間來的仙師,竟不是招搖撞騙!
夏海辭冷冷笑看著胡妃,做出個“狐妖”的口型。胡妃臉色轉(zhuǎn)瞬陰沉下來。
“這個仙師,”胡妃擠出笑容,看上去說不出的陰森,“也一起吧,作為太子的伴讀,好好說清楚,太子是如何出宮去了青樓,又如何在梓宮養(yǎng)了鳥作樂。”
“去就去,”別說是五十年前位列仙班,未成仙時夏海辭也沒受過一個小小狐妖的氣,當(dāng)即笑道,“怕你不成�!�
葉凡星回過頭,低低蹙眉看他一眼,便顯得眉目皎皎,一言未發(fā)也足以叫人羞慚。太子寬和仁慈,雖然冷淡,但從不高聲喝罵,他在十幾年里真正長成一個光風(fēng)霽月一君子,以身作尺丈量人間。
然而夏海辭與別人不同,全然不怕他這樣暗含制止的目光,笑盈盈道:“總要對得起你喊我一聲仙師才行。”
葉凡星:你最好不是吹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