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仙階試煉
天劍宗的山門在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時,沈淮之?dāng)?shù)清了腳下的臺階——三千六百級青玉階,每一級都刻著不同的劍訣殘篇。
他背后的黑刀用粗麻布裹了三層,卻仍在晨霧中滲出絲絲暗紅氣息。
“午時未登頂者,逐�!�
山腳下白袍執(zhí)事的聲音剛落,數(shù)百名求道者便蜂擁而上。
沈淮之被人流裹脅著踏上第一級臺階,膝蓋突然一沉——這青玉階竟重若千鈞。
前方傳來驚呼,有個錦衣少年剛邁三步就跪倒在地,鼻血濺在刻著“凌“字的劍訣上。
“天劍宗的登仙階會測試根骨。”旁邊麻衣少女喘著氣解釋,“我叫林鈺竹,你呢?”
她的話戛然而止。
沈淮之已經(jīng)越過她五級臺階,黑刀在布囊中發(fā)出愉悅的輕顫。
那些刻在臺階上的劍訣在他眼中自動拆解重組,每一步都像在演練某種古老劍法,到第五百級時,身后哀嚎聲已連成片,他的衣襟卻還沒沾半點汗?jié)n。
“這哪里來的怪物�!�
癱坐在第四百級的華服公子瞪大眼睛,“你們看那小子背著什么東西?”
“背著東西爬仙階,怕不是個傻子吧。”
沈淮之充耳不聞。黑刀正通過掌心傷疤向他體內(nèi)灌注暖流,每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味的灼熱。
第七百級臺階出現(xiàn)分叉時,他毫不猶豫踏上左側(cè)刻有殘月紋路的那條——這條路空無一人,石階上的青苔完好無損。
“嘿,小子,你選錯了!”山下執(zhí)事突然高喊,“那是廢棄的”
話音未落,沈淮之的身影已消失在云霧中,這條荒徑上的劍訣比主路兇險十倍,每一筆刻痕都像要飛出石階刺入雙眼。
到第一千二百級時,他右臂突然爆開三道血口——那是黑刀在模仿臺階上某式劍招的運勁路線。
“別鬧�!鄙蚧粗牧讼碌侗瑐诹⒖讨寡Y(jié)痂。
轉(zhuǎn)過山坳時,一面絕壁突兀地橫在眼前,上面用朱砂寫著“葬劍崖“三個大字。
七具身首分離的枯骨掛在突出的石筍上,每具骸骨心口都插著半截斷劍。
黑刀突然劇烈震動,沈淮之不受控制地躍起,刀鋒劃過巖壁的瞬間,那些看似天然的石縫突然組成完整的劍譜。
他像提線木偶般跟著演練,每一式都激起罡風(fēng)陣陣,當(dāng)最后一式“回風(fēng)折柳“完成時,整面絕壁轟然坍塌,露出后面隱藏的玉階。
“原來如此�!鄙蚧粗ㄈプ旖茄z,方才強行運勁導(dǎo)致經(jīng)脈受損,但黑刀傳來的暖流正在飛速修復(fù)。
他踏上新出現(xiàn)的臺階時,腳下青玉竟泛起血色波紋。
主路上的試煉者們看到驚人一幕——那個背著布包的少年突然從云海中踏出,腳下玉階隨著他的步伐逐級染紅,到第兩千級時,連高居云端的問劍峰都響起了鐘聲。
“是血玉階!”有執(zhí)事失聲驚呼,“上次出現(xiàn)還是五百年前”
沈淮之聽不見這些議論,他正經(jīng)歷著詭異的幻覺——黑刀將歷代登階者的記憶碎片灌入他腦海。
他看到有個與自己掌紋相同的人曾在第一千八百級悟道,那人的佩劍與黑刀碰撞出滿天星火;又看到趙無涯年輕時跪在第兩千九百級咳血,指尖在地上摳出“不甘“二字。
第兩千五百級時,威壓突然倍增,沈淮之的膝蓋砸在玉階上,聽到骨骼不堪重負(fù)的脆響,黑刀變得滾燙,刀柄末端的玉石亮起妖異紅光。
他咬牙撐起身子,發(fā)現(xiàn)面前臺階上布滿細(xì)如發(fā)絲的劍氣,每次抬腳都像穿過刀山。
“不過如此�!鄙蚧粗缓鹬_始沖刺,劍氣割裂他的衣衫,在皮膚上留下縱橫交錯的白痕。
到第兩千八百級時,他已成血人,但腳步反而越來越快——黑刀正在吞噬那些攻擊他的劍氣。
云層之上突然傳來清越劍鳴,三道身影御劍而來,居中白發(fā)老者袖口繡著幾把小劍,正是天劍宗掌門清微子,左側(cè)美婦人腰間懸著青玉簫,右側(cè)虬髯大漢背負(fù)門板似的巨劍。
“骨齡十七,下品靈根�!泵缷D人眼中閃過詫異,“竟能引動血玉階?”
“誰讓此人來的?”不知道宗門長老誰問了一句。
虬髯大漢突然拔劍劈下:“接我一招!”
沈淮之根本來不及思考,黑刀自主出鞘半尺,暗紅刀氣與巨劍相撞,爆出的氣浪掀飛了方圓十丈的云海。
大漢連退三步,巨劍上多了個米粒大的缺口。
“好!好!好!“清微子拊掌大笑,“小子,你可愿”
“掌門師兄且慢�!�
趙無涯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最后三級臺階上,青衫依舊纖塵不染,他指尖把玩著一枚青銅錢,錢幣旋轉(zhuǎn)時發(fā)出擾人心神的嗡鳴:“此子殺性過重,還是交由我管教為妥�!�
沈淮之突然僵在原地,那枚銅錢的聲響與黑刀共振,在他顱內(nèi)掀起驚濤駭浪。
明明只剩三級臺階,雙腿卻像灌了鉛——趙無涯每彈一次銅錢,他丹田就多出一道無形枷鎖。
“奇怪。”美婦人蹙眉,“方才還勢如破竹”
清微子深深看了趙無涯一眼,突然拂袖打出一道劍光,沈淮之感覺胸口一輕,趁機猛沖兩級。
就在即將觸及最后一級時,趙無涯袖中飛出一縷黑線,悄無聲息地纏上他的腳踝。
“呃��!”沈淮之重重跪倒,七竅滲出鮮血。
黑刀在布囊中瘋狂震顫,卻破不開那詭異的黑線。
他眼睜睜看著最后一級臺階在眼前晃動,指甲摳進(jìn)玉階刻痕里,拖出五道血痕。
銅錢聲戛然而止。
“可惜,看來靈根太差的人在修道一途怕是永遠(yuǎn)都無法突破這一血脈瓶頸�!鼻逦⒆訃@息著轉(zhuǎn)身,“無涯,你既看中此子,就讓他拜在你門下吧�!�
“多謝掌門,無涯必悉心教導(dǎo)�!壁w無涯拱手行禮,袖中黑線卻突然發(fā)力,沈淮之被拽得翻滾下十幾級臺階,布囊散開露出半截黑刀。
人群頓時嘩然,幾個執(zhí)事立刻按住劍柄。
趙無涯翩然落在沈淮之身旁,看似攙扶實則扣住他命門:“魔氣侵體,需立刻調(diào)息�!�
沈淮之瞳孔驟縮,黑刀感應(yīng)到他的殺意,刀鋒已經(jīng)彈出三寸,卻被趙無涯用銅錢輕輕壓回,那枚青銅錢上刻著與黑刀同源的符文,只是顏色黯淡許多。
“恭喜趙長老收得高徒!”白袍執(zhí)事們齊聲賀道,仿佛沒看見沈淮之慘白的臉色。
山下鐘聲敲響九下,代表試煉結(jié)束,那些還在一千級以下掙扎的求道者,瞬間被無形力量掃下山去。
“明日辰時,來斷劍峰報到�!壁w無涯將弟子玉牌系在沈淮之腰間,指尖在他小腹畫了道隱晦的符咒。
沈淮之頓時感到丹田刺痛,像有無數(shù)小蟲在啃噬經(jīng)脈。
暮色四合時,新弟子們陸續(xù)被各峰領(lǐng)走。
沈淮之獨自站在山門前,看著最后一縷陽光掠過黑刀。刀身上的血絲比昨日多了三成,正順著掌心傷疤往心臟方向蔓延。
“喂!”
麻衣少女林鈺竹一瘸一拐地走來,她止步于兩千一百級,卻被丹霞峰破格收錄:“你沒事吧?剛剛你的臉色可比死人還難看。”
沈淮之搖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血沫里混著細(xì)小黑蟲,落地就化作青煙消散。
林鈺竹嚇得倒退兩步,卻還是遞來一個青瓷瓶:“百花蜜露,能緩解劍氣內(nèi)傷�!�
“為什么幫我?”沈淮之沒接,因為黑刀正在示警,蜜露里有種令他熟悉的氣息——與趙無涯銅錢上的如出一轍。
林鈺竹眨眨眼:“因為你選了那條荒徑啊。”她突然壓低聲音,“五百年來,你是第二個活著走完葬劍崖的。”
“第一個是誰?”
少女的嘴唇剛張開,腰間玉牌突然亮起刺目紅光。
她臉色大變,丟下瓷瓶就跑:“師尊召見!改日再”后半句被山風(fēng)吹散,瓷瓶滾到沈淮之腳邊,碎成八瓣。
蜜露滲入青磚的瞬間,地面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黑線,組成個殘缺的“冥“字。
沈淮之握緊黑刀轉(zhuǎn)身離去,沒察覺山門石獅眼中閃過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