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脆弱的她
夜色降臨前，他們找到一處山洞。
洛兮風(fēng)找了些干燥的樹枝，點起火折子。
他全身裹攜著寒氣與若隱若現(xiàn)的殺氣，楚泱泱抱著膝蓋不禁冷得發(fā)抖。
她看著他在洞口布下驅(qū)蛇的藥粉，每聲腳步都像踩在自己繃緊的神經(jīng)上。
“過來�！�
楚泱泱縮在角落搖頭，火光將她的影子投在石壁上，顫如風(fēng)中秋葉。
洛兮風(fēng)突然冷哼一聲，晃了晃手中藥瓶，“怕我下毒？”
楚泱泱想了想，若是他真想殺她，前面這么多次機會早就動手了。
她僵著身子挪過去，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住。
洛兮風(fēng)走上前蹲下，拿出藥粉灑在楚泱泱小腿的傷口上，她疼得吸氣，卻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出聲。
帶著薄繭的指尖突然按上腰間淤青，楚泱泱觸電般彈開，“啊，好疼……”
山洞驟然死寂。
楚泱泱忘記了，他不殺她，不代表不會虐待她。
給她吃點苦頭，泄泄憤，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總是可以的。
楚泱泱緩緩抬眸。
只見洛兮風(fēng)舉著藥瓶的手僵在半空，眼底浮起她熟悉的暴虐。
那是原主用鞭子抽他時，他露出過的神情。
楚泱泱慌不擇路地往外跑，卻被枯藤絆倒，掌心擦過尖銳碎石。
“再跑一步，我就挑斷你的腳筋�！�
陰森森的聲音貼著后頸傳來，楚泱泱趴在地上發(fā)抖。
洛兮風(fēng)拎小雞似的把她拽回火堆旁，扯開衣襟的動作驚得她尖叫。
原本只是想嚇嚇她，洛兮風(fēng)卻在看到她后背傷勢時頓住。
縱橫交錯的青紫淤痕，混搭著鮮血，與白皙的肌膚格格不入。
想到近日來，她也吃了不少苦，卻沒有抱怨一句。
與以前驕縱的性格，完全不同。
他輕輕嘆了口氣。
“疼嗎？”他忽然問。
楚泱泱茫然抬頭，正撞進他幽深的眸子里。
那里面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快得像是她的錯覺。
等回過神來，洛兮風(fēng)已經(jīng)將藥瓶砸在她腳邊。
“自己涂�！�
楚泱泱撇著嘴，將藥瓶里的藥膏涂在小腿上，嘴里嘟囔著，這丫的真是喜怒無常！
天色漸晚，楚泱泱蜷縮在火堆旁，小腿上的傷口漸漸傳來異樣的刺痛。
她低頭看去，兩道細小的血洞在月光下泛著青紫，傷口似乎更紅腫了。
“洛兮風(fēng)……”
她剛開口就感到頭昏目眩，石壁上的火光分裂成無數(shù)跳動的青蛇。
洛兮風(fēng)轉(zhuǎn)身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少女的指尖深深掐進泥地，單薄的肩膀劇烈起伏，領(lǐng)口透出的肌膚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他蹙起眉心，三兩步跨到她跟前，扯開裙擺的動作帶起一陣冷風(fēng)。
“毒素開始發(fā)作了。”他盯著腫脹的傷口冷笑，隨手又拿出藥瓶，“也該給你吃點苦頭了�！�
楚泱泱已經(jīng)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熱浪在血管里橫沖直撞，恍惚間又看見醫(yī)院慘白的墻壁。
她聞到消毒水的氣味，還有母親哭紅的眼睛重疊在搖晃的火光里。
她伸手去抓，卻只碰到男人冰冷的袖角。
“媽媽，我好想你……”滾燙的淚水砸在洛兮風(fēng)手背，“對不起……”
正要敷藥的手驀地頓住。
洛兮風(fēng)看著這個渾身發(fā)抖的姑娘，忽然想起幾日前她在丞相府護住他的模樣。
她倔強的說，誰都不許欺負他。誰敢侮辱他，就要死。
此刻她滾燙的額頭貼著他掌心，像只受傷的幼獸發(fā)出細弱的嗚咽。
這與記憶中那個踩著猩紅斗篷、用銀針挑開他衣帶的惡女判若兩人。
“好冷……”
楚泱泱突然劇烈抽搐，指甲在少年腕間抓出血痕，“我不能死，我還沒見到爸爸媽媽……”
破碎的囈語讓洛兮風(fēng)一怔。
他掐住少女下頜逼她抬頭，卻在看清那雙蒙著水霧的眼睛時怔住。
那里盛著的不是往日的驕橫，而是深不見底的惶恐與哀慟。
“你說什么？”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fā)澀。
楚泱泱卻突然笑起來，淚水順著彎起的眼角滑落，“洛醫(yī)生，你手術(shù)刀拿反了，你怎么連氧氣管都不會用……你好好笑哦！”
她胡亂比劃著，一雙手時不時在洛兮風(fēng)胸口上亂摸。
洛兮風(fēng)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驚人，眼底翻涌著冷嘲。
她歪著頭蹭他緊繃的指節(jié)，發(fā)燙的呼吸拂過他頸側(cè)，“別生氣嘛……我給你帶桂花糕了�！�
某種陌生的酸澀涌上喉頭。
兒時，母親最愛給他做桂花糕了。
洛兮風(fēng)猛地松開手，看著楚泱泱像片枯葉般跌落在地。
她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胡話，時而哀求，時而癡笑，沾滿泥污的裙裾鋪開成破碎的蝶翼。
山洞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至。
當(dāng)楚泱泱再次恢復(fù)意識時，最先感受到的是唇齒間清苦的藥香。
有人托著她的后頸，溫?zé)岬臏幷煨於扇肟谥小?br />
她本能地吞咽，好苦。
睜開眼的瞬間，楚泱泱如墜冰窟。
洛兮風(fēng)蒼白的臉近在咫尺，薄唇上輕抿，而自己正被他圈在懷中，兩人的青絲在火光中糾纏。
“醒了就自己起來。”說完，他倏而松開手，楚泱泱的后腦重重磕在石壁上。
疼痛讓她徹底清醒，方才那些零散的記憶碎片，令人分不清真假。
洞外雨聲漸歇，火堆噼啪爆開一顆火星。
洛兮風(fēng)正在整理藥箱，玄色衣擺還留著被她攥出的褶皺。
楚泱泱抱緊膝蓋，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昨晚，我好像做了很多夢。”
“金線蝮毒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彼硨χ潦勉y針，寒光在指間流轉(zhuǎn)，“你說看到了會發(fā)光的鐵盒子，還有什么手術(shù)，開膛……”
楚泱泱渾身血液凝固。
她看著洛兮風(fēng)轉(zhuǎn)過身，那雙總是結(jié)著寒霜的眼眸里，此刻跳動著令人心驚的探究，“楚泱泱，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