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一出東澤，失去了終年大霧的遮擋，秦芷頓感天地間的陽光都銳艷了起來。
她虛著眼睛，看云霧水汽盡數(shù)從眼前飄過，像在匆匆趕往下一場盛會。
“師尊，我們?nèi)ツ�？�?br />
陸靈斜睨她一眼，語氣中有些無奈：“拿朱火草�！�
秦芷“嗷”一聲，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扯著陸靈腰間的衣帶漫不經(jīng)心的揉來揉去，似乎南丘引為至寶的朱火草還沒有師尊今日腰帶上繡了什么樣式的花紋重要。
“……”陸靈感到自己暴脾氣又要上來了。預(yù)感到自己再多看一眼這個扶不上墻的“秦阿斗”一眼都會爆發(fā)，陸靈忙扭開頭，假裝欣賞周圍的風(fēng)景散散心。
“師尊都快要渡劫了，要朱火草干嘛？”秦芷終于研究完陸靈腰帶上銀線織就的云紋，終覺無聊，又撿起方才的話題來。
她是一刻寂寞都忍不住的人，說些無聊的話總比一言不發(fā)的好。
“我不要朱火草�！标戩`按捺下就要說教幾句的沖動——自從帶回秦芷這丫頭，陸靈發(fā)現(xiàn)自己暴躁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
秦芷憑邏輯接話：“那是誰要朱火草？是安師姐嗎？那朱火草雖說可以短時間助長修為，但對金丹期的人……呃，龍來說，幫助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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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一聲冷笑。
秦芷一驚，忙住了嘴，抬頭一望，正好對上陸靈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糟糕！一時麻痹，忘了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是個小小的筑基期修士！
那這朱火草……不就是給她秦芷用的嗎？！
這波大意了，沒有閃。
秦芷尬笑兩聲，抱起陸靈胳膊撒嬌道：“原來師尊是為了我！師尊真好，謝謝師尊！”
“……”陸靈滿腹暴躁化為無奈。
她輕嘆一聲：“你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就不擔(dān)心半年后的萬龍盛會嗎？”
秦芷一呆，渾然已經(jīng)把早上的抽簽風(fēng)波忘在九霄云外。
“啊，”她毫不在意地說，“那也還有半年呢！現(xiàn)在擔(dān)心那些，為時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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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陸靈長嘆一口氣。
她擔(dān)心秦芷這丫頭在演武場被對手打得落花流水，馬不停蹄帶她來偷朱火草。結(jié)果呢？這小丫頭根本沒把這事放心上。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若是日后別人問你師承哪一派，你可千萬別說是陸靈的徒兒�！�
秦芷不滿地搖搖陸靈的胳膊，“那我見人就說，我?guī)熥鹗顷戩`，我是青龍門的人！”
“你這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樱胰羧蘸箫w升了，你一個人怎么辦呢？”陸靈看著小姑娘，恍惚間想起昔年受人欺凌的阿芷。
那個阿芷，身為朱雀族的萬人敬仰的小公主，卻遲遲沒有顯露出家族里遺傳的修煉天賦，被遺棄在南丘的森林里，風(fēng)餐露露不知道多久，直到陸靈從那里路過……
“那我便跟著師尊飛升去，師尊就可以一直護著阿芷了。”秦芷從未思考過陸靈飛升后的問題。鼻梁上幾顆小小的雀斑隨著她說話輕輕跳躍起來，更顯得秦芷不諳世事。
“噗……”陸靈只覺這丫頭傻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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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懶散逍遙；疏于修煉，卻可以隨便說出日后飛升封神的話。任憑再好的修煉資質(zhì)，也經(jīng)不起這般浪費呀！
“師尊不信我？”一眼看見陸靈眸中蕩漾的笑意，秦芷猝不及防，但覺陽光更鮮艷，有些恍惚。
她慢慢低下頭去，在心里默念道：“這是靈第二次笑�！�
“不，”陸靈挑眉道，“少年當(dāng)展風(fēng)云志。師尊當(dāng)然支持你�！�
心頭閃過秦芷說大話時鼻梁上跳動的幾顆褐色雀斑，陸靈按下了告訴她南宮位已經(jīng)有主神的想法。
渡劫那日，陸靈余光曾瞥到一片紅色的裙幅。
當(dāng)她慌忙轉(zhuǎn)頭去看時，那人已經(jīng)不見了，陸靈再打聽，只得知是南宮位的新晉主神。
人家朱雀族新神都上位了，而東宮青龍族未來的主神還在曾經(jīng)的徒弟寫的古早話本里渡劫，還是和一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的情劫！
兩邊一比較，高下立判，由不得陸靈不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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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對師尊心里的百轉(zhuǎn)千回一無所知，還在白日做夢：“師尊若是封了東宮位，那我便封南宮位，來往串門也方便�！�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間，天色已晚。
秦芷從懷里掏出符紙，燃起火球術(shù)照明。
已進入南丘地界，入眼皆是鋪天蓋地的密林。
鳥人對火氣最為敏感，陸靈擔(dān)心引起南丘土著居民注意，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便吩咐秦芷將火球術(shù)滅了。
“師尊，朱火草在朱雀宮里，咱們真的要去拿？”
滅了火球術(shù)之后，筑基期的秦芷什么也看不見，兩眼一抹黑，只得緊緊攥著陸靈的衣帶。
“沒辦法�！标戩`小聲說，“我猜整個南丘絕大部分朱火草都被各種族的王宮搜羅干凈了，咱們不去偷，怕是找?guī)讉�月都不一定找得到一棵�！�
“要不，”陸靈福至心靈，調(diào)侃道，“既然你是青鸞族的公主，應(yīng)該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王宮吧？你去拿，我在這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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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秦芷先義正言辭地拒絕，又撒起嬌來，“他們認定我偷了東西，我現(xiàn)在去朱雀宮，豈不是羊入虎口嗎！師尊你肯定舍不得人家……”
“知道藥材一般藏在哪里吧？”陸靈決定自己上。
“知道。不過他們看守的人很多……”
秦芷還在詳細地說著藥材庫的情況，陸靈已經(jīng)落了地，朝她伸手：“等會抓好我，別走丟了。”
“嗯。”秦芷小手游魚一般順著陸靈的手腕，滑進她的手心，五指彎曲，安插|到陸靈的指縫里。
十指相扣，掌心傳來溫?zé)岬挠|感，秦芷情不自禁地偷笑起來。
陸靈哪知道小丫頭這些心思？
她眉頭一挑，回身看秦芷，輕聲說：“傻笑什么？別出聲�！�
朱雀宮建在森林里，以茂密的林木為基本，構(gòu)建居住之地。因此鳥人和那些樹妖、花妖草妖什么的關(guān)系頗為密切，幾乎是相依相伴，唇亡齒寒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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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止火災(zāi)，宮中夜晚不用明火照亮，用的都是夜明石。
陸靈拉著秦芷躲開夜巡的隊伍，東繞西藏，入目皆是形狀各異、熠熠生輝的夜明石，將這黑夜里的朱雀宮上下照得如白晝一般，陸靈不禁咂舌感嘆。
多年不來，這朱雀宮的宮主似乎更喜奢華了。
“師尊，走錯啦�！�
眼看陸靈又要走錯，秦芷捂住嘴，壓著嗓子提醒。
這已經(jīng)是陸靈第三次辨不清方向了。
“……”陸靈任勞任怨，默不作聲地折身往反方向走，卻又被秦芷拉住。
“師尊，是往這邊走�！鼻剀朴玫每盏哪侵皇种噶酥�，幾乎就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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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秦芷話音里的笑意，陸靈覺得自己臉面有些掛不住了。
這丫頭居然在嘲笑她！也不看看她找朱火草是為了誰！
陸靈正要找點話來緩解這時候的尷尬處境，便聽秦芷貼心地道：“這朱雀宮也太離譜了，修建得這么復(fù)雜，純粹是浪費我?guī)熥鸬臅r間！”
陸靈輕哼一聲，暗暗覺得這小丫頭總算說了兩句人話，卻道：“還有多久才到？”
“就在前面�！�
二人又走了一會兒，那羊腸小道的盡頭便出現(xiàn)一座巨大的空中樓閣，倚在一株體型碩大的榕樹上，周圍纏滿了各種藤蔓。
陸靈抬眼看去，樓閣門口高懸一副牌匾，上書：貯靈宮。
那榕樹樹干約有十來人合抱，怕是個不知道成精了多少年的老怪，若是被它發(fā)現(xiàn)陸靈二人偷藥，怕是有得糾纏。
陸靈沉吟片刻，按下秦芷肩膀，吩咐道：“你在這里躲一會兒，不要亂走。我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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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秦芷跟在身邊，陸靈擔(dān)心自己分神照顧她會手忙腳亂。
說罷從小丫頭手里抽出自己的手，陸靈這才察覺秦芷手心出了些汗，又滑又膩。
陸靈盡量收斂了氣息，足尖輕踏，升上那棵大榕樹上。
藥材庫雖然有鎖，但也不過是個形式，根本攔不住陸靈。她輕輕松松開了門，溜了進去。
各種藥材的濃烈香味混合在一起，撲面而來。
整個樓閣內(nèi)都是一列一列、高大的博古架，其上無數(shù)珍惜藥材隨意陳列著，有些甚至落了灰也無人整理。
乍一看這么多天材地寶，陸靈真想把這些博古架全裝進自己空間里，統(tǒng)統(tǒng)帶走。
可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
陸靈心疼地“嘖”一聲，看也沒看便順手抓了一把藥材收進隨身空間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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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找到朱火草，她才想起還等在外邊的秦芷，才猛然察覺什么——
這間樓閣似乎是隔音的，她進來這么久，連自己走路的腳步聲都聽不見。
壞了！
陸靈旋風(fēng)般轉(zhuǎn)身，心底泛起許久不曾有過的恐慌，沖向門邊，去找進門來時掛在門上的鎖。
不見了。
陸靈顧不得其他，迅速匯集靈氣，就要強行破門而出。
一個蒼老的聲音裂空而來，喝道：“住手！”
此刻敵暗我明，陸靈哪肯聽？直接一掌拍出，將那貯靈宮的大門給拍了個稀爛，身形一動，整個人已經(jīng)化為一道白色閃電，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