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掉毛的鳳凰不如雞
掉毛的鳳凰不如雞
林佳佳的辦公室距離醫(yī)院正門有數(shù)百米。
走出來的一路,唐琬未發(fā)一言。
夏桉跟在后面,很明顯感覺到唐琬的步伐矯健了不少。
他清楚的知道,對于這個年輕女人來說,這幾百米,不論從精神層面還是生理層面,都是在跨越生死。
值得慶幸的是,是從死亡的那邊跨回來。
這讓夏桉莫名產(chǎn)生一股巨大的代入感。
在原先的世界,他已經(jīng)找到了小柚子,只差幾十米就能抱住她。
如果自己被救活了,往后余生該是怎樣的幸福啊。
天氣太熱,醫(yī)院門口賣酸梅湯和刨冰的推車前圍攏了許多人。
唐琬在旁邊的一棵樹下站住腳,仰頭看著湛藍的晴空。
正午陽光在搖晃的樹葉縫隙中灑落,如夢如幻。
夏桉看到唐琬的眼中同樣光芒閃爍。
唐琬扭過頭,那雙眼睛彎成月牙兒。
在這個笑容里,日月當空。
“我們該告別了,以后有機會,我請你吃飯�!彼龑ο蔫裾f。
“怕連累我?”
夏桉脫口而出。
唐琬產(chǎn)生了一瞬間的驚愕:
“你能想到?”
夏桉說:“很難想不到�!�
唐琬歪著頭,奇怪地看著這個小男生。
夏桉說:“這不是誤診�!�
一輛自行車從人行道上緩緩駛來,兩人向樹下挪了挪。
誤診?
開玩笑,怎么可能。
癌癥不是感冒,任誰得上了的
掉毛的鳳凰不如雞
儼然晉升分析大咖,卻從未實操。
終在08年入手大批奧運股,然后…心態(tài)和存款同時被一波帶走。
那晚,結(jié)婚二十一年的老媽第一次見到丈夫流淚,哭著說“兒子以后咋娶媳婦呢”。
老媽為了安慰他,帶他去樓下找左家兩口子喝酒寬心。
再然后,沒然后了。
隨著三聲炸響,這棟老樓塌了半邊。
事故源于煤氣罐賣家偷工減料,封閉不嚴。
夏桉止住回憶,撥號上網(wǎng)。
做投資人的數(shù)年間,夏桉總會對這幾年的分析報告下意識留意。
眼下的時代大背景他很熟悉了,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心里有數(shù)。
上網(wǎng),是為了查別的。
從醫(yī)院出來后,腦子里莫名回憶起幾條訊息,需要驗證一下。
搜索:東山唐氏集團
九一年股改國有紡織廠,正式成立盛唐紡織有限公司。
隔年,紡織工廠并入,改名貿(mào)易公司。
九三年相繼并購多個服裝作坊,九四年收購東山商場。
九五年交叉入股東山交通運輸公司,正式設(shè)立集團。
九六年七月九日。
——前夜,我市凌波橋路段發(fā)生一起重大車禍,轎車沖出欄桿,落水…
——據(jù)悉,車內(nèi)是被譽為“東海省商業(yè)奇才”的唐天德一家…
——夫妻不幸車禍罹難,年幼獨女獲救…
最近的一條新聞是昨天的。
2006年7月10日,世界杯的火熱閉幕,東海省商業(yè)龍頭唐氏集團董事長唐天行,于公開場合發(fā)言稱:永遠不碰足球。
唐天德,東山上一輩人的驕傲。
是省內(nèi)第一個遵從國家號召,勇于接盤的實干家。
數(shù)年間,飛速擴張,做大做強,養(yǎng)活了無數(shù)面臨下崗的工人家庭,挽救了許許多多即將餓死的工廠職工。
這種人在當時是值得老百姓立碑的,老百姓最念好了。
很有意思,夏桉覺得這太巧了點兒。
剛重生…
不,竟然是在重生的前一晚,自己便遇到了一個落跑千金?
‘唐琬…’
夏桉瞇起眼睛,搓著手指。
不是他聯(lián)想能力強,猜她是唐天德的女兒基于兩點。
一是唐琬的氣質(zhì)。
別看唐琬柔柔弱弱的,又很接地氣,可夏桉幾眼就能看出她骨子里氣質(zhì)天成。
這需要優(yōu)秀的家教,良好的家世和早早樹立的正確三觀來培育。
說白了,普通人家養(yǎng)不出唐琬這種姑娘。
再怎么天生麗質(zhì),天天吃糠咽菜手搓鍋碗瓢盆你試試皮膚啥樣。
時時為柴米油鹽發(fā)愁,你試試長不長痘。
二,唐氏集團在2017年垮塌時動靜不小。
當時已經(jīng)有不少身家的夏桉,還在他們旗下的一個項目里賠了幾百萬。
唐天行被判無期的同時,有幾個醫(yī)學院的院長下馬,這事兒夏桉也有印象。
唐琬的名字沒有出現(xiàn)在任何一條新聞里,但已經(jīng)不難猜測了。
夏桉不打算再看下去。
沒什么可看的,結(jié)果昭然若揭。
不奇怪,不是特例。
人類社會的本質(zhì)就是利益驅(qū)動,比這再黑暗一百倍的事,他原世也見過不少。
回想這一上午的經(jīng)歷,除了莫名其妙,尤感蝴蝶效應(yīng)著實挺可怕的。
過往很重要,否則哪來的蛛絲馬跡?
‘倒因為果,便是重生�!�
人生真的是由太多太多的細節(jié)所組成,一不小心,嚇人。
�;�、漂亮、身材好、落難公主…
夏桉冷不丁發(fā)現(xiàn)唐琬身上buff真不少。
如果唐天德不死,她如今該是何等耀眼,何等高不可攀?
有點惡趣味,也或許是重生配套的先知讓他多了分自大。
夏桉突然很想看看唐琬傲然展翅時的樣子,總好過現(xiàn)在慘兮兮的模樣。
掉毛鳳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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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冬避風的流浪貓,唐琬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這架勢。
夏桉的房間很小,單人床,小書桌,空地只能擺下個畫架。
上面有幅正在陰干的丙烯畫,畫著一顆柚子。
除此之外,墻上也都是畫。
沒有明星海報,沒有動畫人物,盡是柚子。
‘他愛吃這個水果?’
唐琬感覺自己正躺在果籃里。
有點好笑,但眼下的形勢又讓她笑不出來。
夏桉的枕頭被子不酸不臭,有著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很好聞。
房間朝北,不熱,很舒服。
心里掙扎著,回憶著前一年加這一上午愈發(fā)荒唐的經(jīng)歷,唐琬漸漸睡著了。
夢里,是她難以承受的偌大恐怖,是今早從酒吧出來后的另一種結(jié)局。
人似乎就是這樣,只有在遇到強烈刺激的時候,才能打開上帝視角。
…
晨光微熹,她夢到自己抱著胳膊漫無目的地踉蹌前行。
暖陽刺破河面的薄霧時,她走到了凌波橋上。
多年前,自己一家三口就在前面不遠處發(fā)生了車禍。
轎車失控,撞斷欄桿,墜了下去。
08:30。
唐琬給幾個小時前剛認識的夏桉發(fā)去短信:
【醒了么?可以陪我去醫(yī)院么?】
沒回。
08:31。
打去電話,欠費停機。
從小到大,她沒有想過依靠誰,可這一年,她始終在找依靠,卻找不到。
她不想孤零零的死在手術(shù)臺上或者病房里。
現(xiàn)實和夢境在這里分叉。
一塊方磚碎了,缺了一角,高跟鞋湊巧踩了進去。
她跌倒在地,捂著腳腕哭出聲來。
沒那么疼,可好委屈呀。
她絕望了,似下定什么決心,咬唇起身。
二十米外有個報刊亭開始營業(yè)。
再近些的十五米處,有個賣小籠包的老爺爺。
她淚眼迷離地褪下高跟鞋,光腳走到欄桿邊。
跨了過去,跳了下去。
沒有絲毫猶豫。
距離河面三米時,她閉上眼睛,發(fā)絲飄揚。
夢里,她莫名想起夏桉送給她的墓志銘:
【這朵花在黑夜盛放,于黎明時凋零】
她在高高的天上,看到賣包子的老爺爺用報亭的座機打了110。
看到這個城市和自己同天死亡的有上千人。
看到自己的照片讓查案的民警驚艷一霎。
隨后,不了了之。
她好害怕,也好懊惱。
如果自己步伐大一厘米,或小一厘米,就不會踩到那處坑洼。
如果賣包子的老爺爺再走快一點,就會安慰一番崴腳的姑娘。
如果報刊亭也有手機充值卡售賣,自己是不是就會給夏桉交話費?
死去的自己好羨慕活著的自己。
…
唐琬猝然驚醒!
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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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一種很獨特的味道,外人不得而知。
聞著記憶中久違的味道,夏桉在沙發(fā)上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唐琬猜他一定在做很美很溫暖的夢。
因為他嘴角淺淺勾起,在笑。
‘還挺帥呢。’
夏桉夢里的味道有了絲變化,多了點陌生的甜味。
欣欣然睜眼,已日漸西斜。
唐琬的側(cè)臉鍍了一層金邊,眼睛水汪汪的呈月牙兒狀,纖長的手指繞著發(fā)絲。
她就側(cè)坐在沙發(fā)前的地板上。
相隔三十厘米,兩人對視。
夏桉慵懶的抻了抻胳膊,輕輕緩緩開口:“餓了?”
唐琬沒回答,從茶幾上拿起一張疊好的紙,歪頭反問:
“我留了一張紙條給你,我現(xiàn)在要走了。”
說著,另一只白凈的小手懸在夏桉面前。
“你有兩個選擇,接下紙條,或者…這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