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良心
“我想要你把我娘留給我的鋪子還給我�！敝旆蛉说陌l(fā)絲散落著，往日盛氣凌人的模樣消失的無影無蹤，“那是我娘耗費心血經(jīng)營的地方，你還給我�！�
“不行，你換一個�！�
朱夫人的眼淚毫無預(yù)兆的落下，她咬牙冷笑：“那你告訴我，那女孩到底是誰，你說她身份高貴，哪家高貴的小姐整天穿個麻布衣裳，你倒是說�。�！”
“……不能說，你再換一個�！�
朱夫人的指甲狠狠掐進手心，一口銀牙快要咬碎。
“立德他們都受了傷，我要回朱家看看他們。”
知縣嘆氣：“好�！�
深夜，暗衛(wèi)隱藏在黑暗中，看著朱夫人面如死灰的登車進了朱府。
朱府的老爺委屈向她哭喊，第一日來安插進朱府的侍衛(wèi)不經(jīng)意的上前，添油加醋的訴說知縣對綏安的溫和以及對朱家的暴戾態(tài)度。
朱老爺也不反對，甚至希望姐姐幫他，將自己說的越來越慘。朱夫人強壓怒火，心里翻涌著對知縣與那少女的凌遲之意。
公主小院里亮著燈，綏安還沒回來。
廖廖幾個小廝在門廊處聊天休息，孩子們在院中吵吵鬧鬧，蓋住了蟬鳴。一個努力練習(xí)著走路，三個吵鬧著寫字。
昏暗的房間內(nèi)所有窗戶都用布蓋住，門上的窗欞紙透著微光，桌上點著油燈。
衛(wèi)穆清單手支著下巴，垂眸盯著攤開的書頁，但書頁一刻鐘也沒翻過一下。白色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神，唇角微微抿緊，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衛(wèi)承璟開口。
衛(wèi)穆清眼睫輕顫，終于抬起眼，嗓音淡淡的：“想她真的善良嗎。”
衛(wèi)承璟低笑一聲，笑意卻不達眼底，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茶杯邊緣：“真假又如何，她這樣，不是才好利用？”
衛(wèi)穆清沒立即接話，只是換個姿勢，托著臉直勾勾的看向他哥，眼里帶著幾分好笑。
“你真這么想？”
衛(wèi)承璟頓了一頓，忽的別開了視線，起身去翻一旁的包裹，動作略顯急促，像是掩飾什么。
他從中翻出油紙包，拆開后露出幾塊精致的糕點，粉色花形，氣味香甜。
“他們在酒樓買的，我?guī)Щ貋砹�，留給你吃�！�
衛(wèi)穆清輕哼一聲，伸手拈起一塊，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糕點的香甜在舌尖漫開，不膩不澀，來自哥哥嚴(yán)選。
“不管你怎么想，”他又咬一口，嗓音低低的，語氣卻堅定：“反正我會支持你�！�
衛(wèi)承璟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拿過他的書，翻了兩頁，又合上，腦袋磕在桌上，額頭抵在桌沿，悶悶的吐出一句：“穆清，做人不能太有良心�！�
衛(wèi)穆清咀嚼的動作微微一頓。
窗外風(fēng)吹樹葉，沙沙作響。安昕和安韞玉跑到院中，互相吵著，喊了小廝來評比，誰的字最好看。
朱小姐囂張跋扈，他覺得他可以委身利用她。但安寧不一樣，她溫和又善良，事事為他們著想，生氣也不會遷怒于別人。
衛(wèi)承璟滿腦子都是她因為看到災(zāi)民互相爭奪而流淚的樣子。
“人果然不能有良心�！彼猿暗匦α艘宦�。
衛(wèi)穆清覺得糕點有點噎人，拿起茶盞猛灌一口，咽下最后一塊糕點殘渣。
“哥，”他放下茶杯，語氣平靜：“不愿意的話，可以不做�！�
衛(wèi)承璟抬頭，目光沉沉：“但我不想一輩子寄人籬下�！�
也不想父親就那么不清不白的死掉。
衛(wèi)穆清靜靜地望著他，半晌，他再次開口，聲音輕卻篤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這世上，他只剩下哥哥了。
至于別人……
他垂眸，指尖輕輕點了點油紙包的邊緣，糕點的碎渣滾向他手邊。
她真的善良嗎？
天空泛起魚肚白，太陽將出未出，窗戶透著昏暗的藍光。
綏安赤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在一旁的衣柜翻了好幾遍，也沒找到新買的那件衣裳。
她微微皺起眉，昨夜明明讓明淵把買的那件麻布衣裳放她房里，他忘記了嗎？
她想起昨天明淵信誓旦旦“你穿不了”，一時之間有點逆反心理。
都是人，她怎么穿不得百姓的衣服？
綏安踮腳從窗縫望出去，朦朧天光里，除了郭騰之外的人都被明淵領(lǐng)著扎馬步。而郭騰在和她家侍衛(wèi)做另外一種訓(xùn)練——腿上綁著放了水的竹筒行走，增加他傷腿的力量。
真好，大家都漸漸變得健康。
綏安露出微笑，悄悄出門，提著裙擺繞過明淵他們，飛速溜過回廊，跑到了南廂房的庫房。倉庫房門的門軸發(fā)出極輕的“吱呀”聲，除了綏安誰也沒驚動。
她到處翻找著，果不其然，明淵把那件靛藍色衣裳藏在了那一箱子衣服的最下面！
“小姐？”路過的侍衛(wèi)出聲喊她，嚇得她差點碰倒桌上的陶罐。侍衛(wèi)連忙進來扶住，疑惑道：“怎么了這是？”
綏安倏的轉(zhuǎn)身，將靛藍衣裳藏在身后——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藏。
“我出來透透氣�！彼銎鹉樞Φ妹佳蹚潖�，露出潔白皓齒。
侍衛(wèi)嘴角抽了抽，無奈輕聲道：“有想拿的可以喊屬下，倉庫塵重，當(dāng)心咳嗽�！�
“知道啦�！苯棸脖膰}著離開，從回廊溜回去，剛拐過影壁就撞見一玄色身影。
明淵抱臂倚在她房門前，綏安下意識收緊衣裳，企圖不讓它露出邊角。
“非要穿？”他目光落在她身后，嘆氣：“你那么多這種面料的衣服，非要穿外面買的？”
“是啊，有什么不一樣？”
“當(dāng)然不一樣，你的衣服是宮里特制的�！�
綏綏安揚起下巴，一副“你說什么我都不聽”的模樣。她看見明淵喉結(jié)動了動，抱臂的手放下又抬起。最終只是拂去她袖子上沾著的灰塵，乖乖讓開門。
他們?nèi)チ她埩炙诘男≡�，龍文和龍啟也在。他們這兩日忙著督查知縣及其手下分發(fā)建材，可是辛苦極了。
龍林先行了禮，綏安抬手讓他起來，走到堂上正中心，捏起信箋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