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沈安寧回身,眼里閃爍著奇異的光,語氣興奮:“哦,陳翠芳,如果你真把我惹著了,隨便找個名頭我就能讓你牢底坐穿。
你這條命在我眼里都一文不值,你為什么會覺得你懷孕了,你肚子里的那個就會讓我顧慮?”跌坐在地上的婦人一時間忘了哭喊,腦子里不斷盤旋著沈安寧說的話。
沈家家里沒有皇位,但對于男孩的執(zhí)念不可謂不深,要是那兩個老的還活著,要知道她肚子里懷的是男胎,怕是早就給她供起來了。
沈安寧她怎么敢?!沈安寧朗聲道:“如果你不來招惹我,我對你和你們一家子都沒什么興趣,如果你覺得沈老三來跟著我賺錢跌了面子,我也可以保證,他這輩子都離不開那二畝地。
”事到如今,事態(tài)明朗,沈安寧不欲多說,她往后幾天有的忙,懶得在這里和這兩個人多做計較,直接推門進屋。
門外的哭嚎聲陡然間更大了,吵吵嚷嚷大概是說家門不幸,有個不孝的。
在寂靜夜里傳得極遠,沈安寧考慮著縣衙吏舍好像還空著一間,實在不行就搬到那里住下算了,省的這里三天兩頭地找茬
。
翌日,花村村民按照蕭譽的說法,拿著鋤頭去地里翻翻土地,扛著鋤頭路過沈小娘子的院子時,只見大門緊閉而屋內(nèi)透著光。
一連數(shù)日,日日如此,讓眾人都忍不住好奇這人又在鼓搗什么新東西。
而她的地,早由蕭譽代勞。
于是縣衙眾人日日天剛蒙蒙亮,就聽到有人吱呀一聲打開了那扇厚重大門,一日有人早早起來趴在墻頭上看到底誰早早起床去做“賊”,結果看到蕭譽扛著鋤頭偷偷摸摸溜了出去,登時驚得不輕,腳底一滑險些從墻上摔下去。
那幾日縣衙皆傳著風言風語,說蕭譽破產(chǎn)了吃不起飯,偷摸著種地去了。
蕭譽日日勞累,都被曬黑了幾個度,每天回去倒頭就睡,對這些傳言居然也一無所知。
辛苦勞作的第七日,沈安寧抱著一只大罐子來到了地頭,身上的粗布衣裳沾了許多臟污,白凈的臉上倆黑眼圈顯眼得很,然而她對此毫無知覺,直奔自家地里。
“蕭譽!”沈安寧大喊,“你先回來。
”蕭譽抹了把汗,日頭強烈,蒸的地里到處黃蒙蒙一片,他抬頭看了一會兒才把沈安寧認出來。
他隨手把鋤頭一丟:“這是什么?茶水?”“哪兒來的茶……你來看!”沈安寧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罐子,只見里面是些細細的白色粉末,“這就是治花疫病的藥,要撒在地里,配合日頭暴曬,下次再種花的時候差不多就可以了。
”“話說回來,我發(fā)現(xiàn)地里水很多啊,”蕭譽腳尖扒拉了一下土塊,濕漉漉的土被翻了上來。
沈安寧道:“地里積水太多,排水太差,時間久了就容易滋生疫病,花村的花疫病也有這方面的原因……”“那怎么辦?”“先度過了眼下再說,急什么?”沈安寧嘆了口氣,抄起架在罐子上的瓢,挖了一勺粉末,然后一條龍地在地里撒。
出現(xiàn)了鮮花疫病,照理來說應該要暴曬,隨后要注意積水沉積的問題。
但是畢竟不比后世,這里沒有大棚,不是想控制就控制得住的。
沈安寧也實在是發(fā)愁。
撒了兩畝地,一罐粉末已經(jīng)用完了。
沈安寧拍拍手看著地里道:“差不多用量就是這么多了,趕明兒你讓人重新登記一下各家各戶有多少地。
讓他們別謊報了,我沒做多余的,都是按定量來的,報少了不夠用別來找我。
”“你有什么主意直接去縣衙跟他們說,我打好招呼了,你直接指派就行,往后也是,有用得著人的直接把他們幾個拉過去,半大小子,能當驢用。
”沈安寧聽得噗嗤一笑,經(jīng)蕭譽這么一打攪,氣氛倒是輕松了許多。
蕭譽邀著沈安寧回縣衙吃頓便飯,沈安寧這幾天忙著制藥,前幾日都是餓的不行了才想得起來吃飯,今日照例也沒做飯,聞言也不推辭,抱著空罐子就跟在他身后走了。
兩人一路商量花疫病的事兒,因此挨得近了些,留下一道風言風語——“哎,沈家小娘子什么時候和縣令關系這么好了?”“你不曉得了吧,前兩天沈家娘子的地頭里就是一個男人給他做活兒,估計啊,是那幾天就勾搭上了!”“話說回來,那男人和縣令真是同一個人嗎?”“嘶……”話題主人公對此毫無知覺,聊著聊著扯起了閑,不知不覺也就走到了縣衙門口。
沈安寧站在縣衙門口,等候已久的小馬立馬接過了她手里的罐子道:“沒想到沈小娘子今日來,小廚房沒做多的飯,不過還沒分飯,看沈家娘子是要吃什么,主食多加倆窩頭……”話還沒說完,被一旁的蕭譽一腳踹開:“閑的沒事干了你,我不是縣衙的一份子?沈小娘子今日來的太突然……”蕭譽滿臉誠懇地照著復述了一次小馬的話,而被他一腳踹走的小馬正站在二堂門口堵著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小伙子。
仔細一看,各個灰頭土臉,身上還帶著不甚明顯的土塊。
“……”沈安寧:“幫我盛一個西紅柿炒雞蛋,再拿倆窩頭吧。
”“好嘞。
”蕭譽像是得了圣旨一樣顛顛地五步跨到了小廚房。
兩旁扎眼的榆樹早就被鏟干凈了,留下老樹根也被刨了出來,擱在一旁,地上坑坑洼洼的。
蕭譽帶著兩盒飯跑出來的時候被小廚房的廚師跳著腳罵:“蕭譽你個不是人的!天天就折騰這個院子!小心我下次往你的飯里頭放蟲子!”蕭譽根本沒理他,拽著沈安寧沖到了膳館,一路上笑個不停:“老劉脾氣還是這么大,跟你說,之前老劉堅持要把飯盛出來抬到膳館里再分發(fā),我來了以后就再沒這么干過,都直接從鍋里分了。
”沈安寧回頭,正看到了蜂擁沖進小廚房的一群人,以及門口拿著鏟子無力阻止的老劉。
突然間就懂了為什么蕭譽說話這些人就聽了。
如果有一天出現(xiàn)了一個與眾人都合拍的領導,沒有那么多的教條,沒有非做不可,他甚至大部分時間里都和大家想法一樣,時常做出一些看起來瘋癲的舉動,確實能快速拉進距離。
所以縣衙這群人已經(jīng)把沈安寧歸到了同類里,管她叫上了二當家。
沈安寧對于這個稱呼接受良好,并且之前也問過蕭譽什么時候能把她二當家的地位落到實處。
被蕭譽拍著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能到這個位置都是上一位縣令貪污落馬,才讓我這么個窮秀才有地方去的,至于你,先等我落馬了再說,別急。
”沈安寧心下了然,當場就問到底哪里能舉報的,她對一把手這個位置也是眼紅不已。
蕭譽當時那個表情目瞪口呆,沈安寧當場就笑瘋了。
沈安寧咬了一口窩頭開始追憶往昔,被蕭譽夾了一塊雞腿放到了她碗里:“想什么呢這么樂?快吃飯!”那塊雞腿油亮亮的,然而沈安寧看著并無胃口,相反,甚至隱隱約約有些犯惡心。
被蕭譽強行把雞腿摁在碗里,大眼瞪小眼瞪半天了蕭譽才說:“不行,你這幾天一看就沒好好吃飯,營養(yǎng)跟不上了才看了肉就惡心的,多吃點,看你瘦的,跟個沒長熟的小豆芽一樣,再不吃飯你就一輩子都是小豆芽了。
”沈安寧:“……”沉默片刻后,她報仇似的狠狠咬了一口雞腿。
蕭譽欣慰道:“這就對了……”沈安寧突然出手,宛如閃電一般地把筷子伸到他的碗里又抽出來。
蕭譽一愣神的功夫,碗里的肉又少了幾塊。
沈安寧美滋滋地咬著肉:“你說得對,我得補充營養(yǎng),像我這樣的人才,不補充營養(yǎng)怎么能動得起來腦子��?”蕭譽楞楞地:“……?”或許他不知道,在之后的幾百年里會出現(xiàn)一個新的詞語來精準概括他現(xiàn)在的心情,那個詞就是“臥槽”。
所以他唯一能做出的反應就是一臉震驚地看著沈安寧就這樣帶走了他碗里為數(shù)不多的幾塊肉,并且以風卷殘云之勢快速啃光,窩頭和雞蛋幾乎沒怎么動,肉就已經(jīng)被消滅殆盡。
最后沈安寧不負所望地只留下了雞蛋沒吃完,被無菜可吃只能空口吃米飯的縣令一股腦扒拉進自己碗里,呼嚕呼嚕吃完了剩下的飯,勉勉強強算是吃了個半飽。
飯后,沈安寧仰躺在椅子上,雙目放空,大有一副歲月靜好之態(tài),蕭譽一邊收拾兩個人的碗,一邊說道:“下午讓小馬先把藥全都搬到縣衙來,隨后另一批人去做土地登記,如果有人謊報就按謊報的來,全都來縣衙領藥,你不用出面了,免得遭人記恨。
”沈安寧撐得腦子都慢了,先點了點頭,隨后才想起來什么,轉頭問他:“那我不出面,記恨的不就是你?”蕭譽轉頭,朝她漏出了一個很混球的笑容:“上一個來鬧事的今年在牢里第三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