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蚍蜉撼樹
顧斯年口出狂言,實屬自作自受,陳澤瑀也不好再替他打什么圓場,只與徐傾容在一旁看戲。
“你……你……你難道真的敢殺我?!我父親絕不會放過你!”顧斯年大聲嚷嚷道,“我不過是罵了楚平川幾句,罪不至死!況且我又沒說錯,你憑什么殺我?!”
顧斯年在地上掙扎著想起身,但楚軒的槍正抵著下頷,他又不敢輕舉妄動了,只能一逞口舌之快。
“這話聽著倒耳熟�!背庎托Γ澳悄愀螐V琛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言外之意明了——何廣琛都被我殺了,遑論你?
“何家我都不放在眼里,何況是你。來,把你剛才的話重復(fù)一遍,你不是罵的很開心嗎,我給你一個機會再罵一次。”楚軒用槍挑起顧斯年的下頜,語氣平靜。
冰冷刺骨的槍身不禁令顧斯年打了個冷顫,他生怕楚軒手上的槍一個不留神走火了,他這條小命交代在這,所以他對楚軒那句再罵一次是充耳不聞,裝傻充愣起來。
“裝傻充愣有用?”見此,楚軒低笑了聲,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又好像真的在征求顧斯年的意見,“當(dāng)真管不住自己的嘴了,我親手送你上路,如何,顧大少?”
“你……我……楚逢安,有,有本事你先放開我,我再跟你打過!你,你是勝之不武!”顧斯年顫顫巍巍地說。
他竟然直接把自己摘了個干凈,分明是他自己先挑的事,最后卻是楚軒的錯了。
嘖。
楚軒嘖了聲,也沒什么耐心跟顧斯年玩持久戰(zhàn)了。
不過為了不破壞其他人的聯(lián)誼興致,楚軒一手抓住顧斯年的衣領(lǐng),拖著他往外走,獨留一眾同窗面面相覷。
“你……你想干什么?楚逢安!你放開我!我可是顧家獨子,你今日若敢動我,我顧家絕對跟你勢不兩立!”心知肚明死期將至的顧斯年在楚軒手上拼命掙扎。
“抱歉,打擾諸位的雅興了�!逼钋嗌n則是為楚軒妥善地處理好了后續(xù),“今晚聚會的支出,都算我們總督賬上。”
“告辭�!逼钋嗌n轉(zhuǎn)身離去。
“這,這……”
陳澤瑀正想阻止,不用他們破費,但祁青蒼已經(jīng)先一步離開,追楚軒去了。
“別追了,以他如今的地位,或許錢財于他而言只是身外物�!毙靸A容搖搖頭,“楚逢安他不是還沒走嗎?我們再找個機會重新為他接風(fēng)洗塵好了。”
“哎,也只能這樣了,都怪我,早知道顧斯年那個嘴碎的在,我就不讓楚學(xué)神一起上來了,害他平白被顧斯年壞了心情�!标悵涩r愧疚道。
“不過……”顧斯年大概危在旦夕?
陳澤瑀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也加入同窗拼酒的戰(zhàn)場,不再想其他。
顧斯年喜歡作孽,他們怎么阻止?
“楚逢安,楚學(xué)神……念,念在同窗一場,求你放我一條生路,求你了……今后當(dāng)牛做馬,我不敢有怨言!”
明月樓每一層皆設(shè)觀景臺,此時正是用餐高峰階段,觀景臺人也少。
顧斯年愣是被楚軒拖到了觀景臺,后知后覺碰上硬茬的顧斯年此刻也徹底慌了神。
死亡逼近,他再顧不上嘲諷楚軒或是開口謾罵亡故的楚平川,而是痛哭流涕地向楚軒求饒。
只見顧斯年不斷地掙扎,腦袋也磕的砰砰響,“我錯了楚逢安,我真的知錯了,我那也是無心之舉,并非故意羞辱楚……楚伯父,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甚至重新對楚平川換上尊稱。
“你與何廣琛果真是異父異母親兄弟,這套說辭竟也一模一樣�!背師o端感慨了句。
“黃泉路上,你們正好作伴�!�
下一刻,卻見楚軒扣下扳機,砰的一聲悶響,鮮血迸濺,跪在面前的顧斯年額頭多了個血窟窿,身體慢慢向后仰,直到栽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處理干凈�!庇喙馄尺^祁青蒼,楚軒冷聲道,順手把槍還給他了。
祁青蒼點點頭,將槍收入槍套,“我直接送顧家?”又指了指地上的尸體,詢問楚軒的意見。
“隨你。”
觀景臺的鬧劇并沒有引來服務(wù)生的注意,也無人知曉此地才死了人。
楚軒二人來無影去無蹤!
半小時后,顧氏集團猛地亂成一鍋粥,顧氏特助跌跌撞撞闖進頂層會議室,臉色蒼白,道,“董、董事長……不好了!大少爺被殺了!”
“大少爺?shù)氖w還讓人扔到了集團門口!”特助語氣顫抖,顯然被嚇得不輕。
特助的稟報無疑是一道驚天霹靂,原本幾方股東爭執(zhí)不休的會議室,氛圍頓時凝滯,氣溫驟降。
瞬間,數(shù)十余道復(fù)雜的目光落向主位上的大董事顧長陵,有人震驚、甚至是驚慌失措,也有人端了一派“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只為看好戲的態(tài)度。
顧長陵久不開腔,那雙眼里瞧不出情緒是喜還是怒,也不曾見到一絲震驚。
“何人所為?”
許久,顧長陵像是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失去了唯一的兒子,詢問特助。
特助渾身一震,哆哆嗦嗦的竟一句話也說不齊,“拋尸的位置正好是監(jiān)控死角……”言外之意,他們暫時查不到兇手。
“廢物�!�
顧長陵罵了句,最后還是迫使自己先冷靜下來,繼續(xù)問特助,“斯年的尸體抬回來了嗎,沒有被媒體拍到吧?”
“沒有。”特助語氣肯定,“只是……”集團上下大概已經(jīng)傳遍了。
他不敢再說下去。
“查清楚斯年今天去哪了,敢動我兒子?被老子查出來,老子定殺他全家!”
這一刻,顧長陵眼底泛起殺意,光明正大地在太歲頭上動土,無非是對顧氏赤裸裸的挑釁!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顧董節(jié)哀順變。”見顧長陵發(fā)了火,一部分與顧長陵常年意見不合的股東終于不咸不淡地安慰了句。
只是這句安慰更像火上添柴,催促著顧長陵快放棄理智。
“呵。”
顧長陵負(fù)手而立,雙眸布滿寒霜,視線掠過那幾個幸災(zāi)樂禍的股東,語氣平靜,“我顧長陵能走到今日少不了諸位扶持,不過,這顧氏集團終究是姓顧的,顧某一日不死,爾等想改朝換代未免還早了些!”
“現(xiàn)今階段,有人公然打我顧氏的臉,諸位作為我顧氏集團的股東,如果想丟一世的顏面,大可繼續(xù)跟顧某作對。”顧長陵呵呵直笑,盡是威脅的意思。
時至今日,還敢光明正大針對他顧長陵的人真是勇氣可嘉!
他顧長陵從一個小商賈一步步殺入今天僅次于三大家族,金陵第二梯隊勢力圈子,難道是泥捏的不成?
這背后之人,他如何放過?!今日你給我一巴掌,明日我定十倍奉還!
事關(guān)自身利益,那幾個股東瞬間收斂幸災(zāi)樂禍的神情,竟是難得與顧長陵和談了。
無論他們再怎么爭,始終是為了利益,有人公然挑釁顧氏集團,破壞他們的利益,他們確實沒理由繼續(xù)跟顧長陵分庭抗?fàn)帯?br />
大不了暫時放下個人爭斗,一致對外!先除無端冒犯的外敵,再與顧長陵斗過!
“顧董盡管吩咐我們�!睘槭椎墓蓶|率先退了一步,給足顧長陵臺階,如果他不愿意下,那也怪不得他們與他離心了。
“給我查!即使將整個金陵倒過來,也要查出那個人,為我斯年賢侄以命抵命!”另一個股東義憤填膺,揚言為顧斯年報仇雪恨。
“全面封鎖消息,叮囑集團底下的員工,任何一絲風(fēng)吹草動都不要傳出去!”顧長陵則安排助理立刻去公關(guān),絕對不能讓媒體知道顧氏這一變故。
他只字不提是否與那幾個蹦跶很歡的股東和解,但到底是接下對方遞的臺階了。
“還有,聯(lián)系鄭家家主,就說我顧氏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只希望鄭家主可以動用磐石集團助我顧氏一臂之力,讓我找出殺我兒子的兇手!”顧長陵沉吟道。
十余位股東心思各異,維持表面的寧靜和諧。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即使顧長陵第一時間下令封口,任何人不許外傳他兒子的死訊,可惜紙包不住火,先后不過一個小時,互聯(lián)網(wǎng)上各種熱議喧囂而至。
繼何家三少何廣琛無故身死以后,眾人又知道了顧氏集團太子爺顧斯年的死訊,而且是被槍殺!
“聽說顧氏太子爺顧斯年被人宰了,尸體還直接扔到了顧氏集團門口!”
“這顧大少平日里紈绔成性,為顧氏招惹了不少麻煩,莫不是被仇家綁架,然后直接撕票了?”
“聽說這顧斯年是被槍殺的!”
“想必是顧斯年惡貫滿盈,老天爺看不下去,才收了他這條命!”
“三日前,何家三少被殺,三日后顧氏大少也無端身亡,這——究竟是哪位勇士所為?!”
“諸位還記得楚逢安嗎?昔日叱咤金陵的風(fēng)云人物——楚家二少楚逢安!聽說,他回來了,為楚家而來!”
有知情人將三日前被撤銷的何廣琛死訊重新擺上臺面,更有甚者提起楚逢安這位在金陵塵封多年的人物。
互聯(lián)網(wǎng)再度陷入熱議狂潮,掀起軒然大波,也有人猜測何、顧兩家紈绔是楚逢安所殺。
時至今日,何家與顧家皆變了天,其間有人歡喜有人愁,金陵往后只怕是再難有安寧之日了!
“何廣琛與顧斯年紈绔成性,平日欺行霸市,那位神秘的勇士此舉也算為民除害了?”
“難道,他們都是楚逢安所殺?這不可能——楚家五個月前被剿滅,楚逢安有底氣與三大家族宣戰(zhàn)嗎?”
但,他們皆不知,昔日的楚逢安,如今是鎮(zhèn)守東境的絕世名將——楚軒!其身份地位卓然,縱使是三大家族在他面前,也不過螻蟻。
蚍蜉撼樹,談何容易。
“無論是誰所為,大快人心!何廣琛他二人,死不足惜!”
最終,眾人蓋棺定論。
“顧氏集團封鎖了消息,但是他們封鎖的太遲了,不出一個小時已經(jīng)遍傳全網(wǎng),至少一半人覺得顧斯年死了,是在為民除害,而且——何廣琛的死也被他們重提了。”
另一側(cè),金陵戰(zhàn)區(qū)醫(yī)院,特護病房,祁青蒼也向楚軒復(fù)命。
“想必是顧斯年平日行事太過荒唐,被不少人記恨了�!�
“線人上報,顧長陵準(zhǔn)備跟鄭家名下磐石集團合作,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想找到兇手�!�
“不出意外,他很快能查到他兒子今天在明月樓的聚會中途玩了失蹤�!逼钋嗌n咧嘴一笑。
楚軒將手里的報紙疊了疊,平靜地說,“他們合作了也不錯,我正好一手橫推,全端了,這可省了我們不少事。”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如今作惡多端的聯(lián)了手,他不連根拔除,也太對不起這個手到擒來的機會了。
“咳咳�!�
病床上,楚逢臨突然一陣劇烈咳嗽,喘息平緩以后,他慢慢地睜開眼。
床前,一道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楚逢臨手指輕顫,視線聚焦,正巧與楚軒四目相對,卻聽他不可置信喚道,“逢……安?”
聞言,楚軒俯身上前,好讓兄長看清,楚逢臨錯愕地望著他,他忽然抬手,輕輕撫過楚軒的臉頰,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嗓音嘶啞,“逢安,真的是你嗎?”
“是我�!背幾旖欠浩鹨荒ㄎ⒉豢刹斓目嘈�,輕聲道,“哥,逢安回來了。”
“對,對不起……”或許是想到父親被人陷害致死、家族破敗,亦或是心下抑郁難平,楚逢臨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情緒激動。
“是我沒用……逢安,我沒有照顧好父親……也沒有、沒有守住家族產(chǎn)業(yè),讓周家他們有了……可乘之機,害死父親……”
“逢安,周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咳咳——”
楚逢臨如有一口氣哽在喉間,他掩唇劇烈嗆咳起來,咳的好像快將五臟六腑震碎了,他試圖撐起身子緩解,卻因傷勢過重跌回病床上。
直至一抹猩紅自指縫蜿蜒而下,楚逢臨才堪堪止住咳意,諾大的病房只聽見他急促的喘息聲,與他滿腔憤懣、不甘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