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未雨綢繆
楚軒摸索出一支鋼筆在書上勾勾畫畫,半晌,他突然詢問:“帝京時勢如何?”
“門閥內(nèi)亂始終不見停歇,好在他們的爭斗不曾影響普通民眾安享太平�!苯咧毖�。
楚軒抬眸,東瀛歸降以后,他原本應該先回帝京述職,卻不想家中逢巨變,于是他修改原定計策,在金陵短暫駐足,只為替父兄討一個公道。
抵達金陵以后,江策連夜被長老急召回京,也在他預料之內(nèi)。
如今一想,遠離帝京這個權(quán)謀中樞,他似乎正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看清帝京當下形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自古如是。
帝京作為國都,固若金湯,權(quán)貴云集,門閥宗族遍地開花,從前的他們有意將朝野當作一言堂,以己身利益為先。
直至多年前,洛州姜王族以鎮(zhèn)南王的名義強勢入駐帝京,曾經(jīng)習慣了動輒指點江山的門閥權(quán)貴們又怎心甘情愿被一個外來王族借故打壓,與這尊異姓王族平起平坐?
可姜王族的底蘊擺在這,以帝京謝家為首的老牌門閥宗族,即使再看不順眼姜氏一脈,他們也只能咬碎了不滿石沉大海,更有甚者視姜氏如禁忌。
哪曾想,他們技不如人,啃不爛姜王族,又準備把矛頭直指軍部。
幸好他們念及關(guān)外蠻夷橫刀立馬意欲侵占夏國疆域,從未真正與軍部四大戰(zhàn)區(qū)鬧過什么劇烈矛盾,否則外患未除,內(nèi)亂先起,這受罪的還是普通民眾,萬家燈火一盞都不能少。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他們算不到——時過境遷,軍部也不再是他們可以隨意拿捏的了。
上峰一紙調(diào)令,四大戰(zhàn)區(qū)新老交替,長老院親自下場為軍部培養(yǎng)出以北境前總督曹胤、東境總督楚軒為首的扛鼎人物。
作為軍部少壯派的領軍之魂,楚軒與曹胤二人主戰(zhàn)且善戰(zhàn),西、南兩大戰(zhàn)區(qū)總督也不是善茬,從不主動與人握手言和,他們四人一直秉持不服則打到對方服為止的道理,鎮(zhèn)壓門閥權(quán)貴。
至此,軍部與門閥宗族明爭暗斗的主旋律,在后者退讓、偃旗息鼓的形勢下停止,不過歸根結(jié)底,他們之間至少再斗個五、六十年才有可能徹底停歇。
楚軒喃喃自語,“外患盡除,家國穩(wěn)定,不如尋個空閑時間去洛州看看?我答應過他,有朝一日他若不在了,代他歸鄉(xiāng),如今我也應該履行諾言了�!�
江策沒有聽見多少,似乎想起了什么,卻見他續(xù)道,“師哥,還有一事,我離京前,姜王族突然閉門謝客,聽說是大世子姜煥又閉關(guān)了,嚴令家中族人不許私下與外人接觸,也不許族中子弟擅離帝京。”
聞言,楚軒沉默一陣,又執(zhí)筆在策書勾畫,良久,他淡淡吐出一句“知道了”。
……
周公館。
“冷靜”?”
砰!
鄭渠猛地拍桌起身,面色鐵青,“我女兒還被關(guān)在巡捕司,你讓我怎么冷靜?!”
公館議事廳檀香裊裊,卻散不了他們中間的劍拔弩張,周家家主周功至端坐主位,指尖輕輕摩挲著玉扳指,神色平靜。
被長孫請出山的何老家主倚靠著太師椅雙眼微闔,似乎對鄭渠的失態(tài)充耳不聞。
何褚寧則是站在窗臺前,指縫夾著一支煙,煙霧繚繞瞧不清他的神情。
“稍安勿躁,老鄭。”良久,周功至終于開口,“越姮侄女如今身陷巡捕司,也算好事一樁,總好過讓你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不是嗎?安心,我們兩家會想辦法救出越姮侄女的。”
“想辦法?呵呵。”鄭渠氣極反笑,“何家不是與巡捕司總長有密切交集?左右不過是你們張口提點幾句的事,何必推脫至此�!�
聞言,何老家主睜開眼,渾濁的雙目斂過一絲精明,他冷聲道,“慎言,我知道你救女心切,但也不應該平白歪曲事實,我何家?guī)讜r與巡捕司總長交往甚密了�!�
“怎么,讓鄭某戳破心事了,何老打算殺人滅口?你們可以作壁上觀,鄭某不妨與你們坦言,如果我女兒在巡捕司出了意外,別怪鄭某把你們兩家推出去,畢竟,論貪婪,鄭某遠不如你們吃楚家的多,誰占了大頭,彼此心知肚明�!编嵡B(tài)度強硬。
三大家族原本也不是什么固若金湯、一致對外的聯(lián)盟,一點點風吹草動足以讓他們所謂的合盟,不攻自破。
比如,當下。
何老家主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幼孫甚至連一具完尸都不曾被保留,鄭渠的掌上明珠則是蒙塵巡捕司,生死難斷,唯有周家穩(wěn)坐釣魚臺,暫時沒有什么實質(zhì)損失與生命威脅。
以至于,他們?nèi)易聛砩逃懸恢箩槍Τ幍挠媱潟r,面和心不和。
“鄭叔!”何褚寧掐滅煙,走到鄭渠身前,開口安撫他道,“我們的敵人是楚軒,他殺了我弟弟,我們?nèi)绻^續(xù)內(nèi)訌,越姮妹妹在巡捕司的處境恐怕又多一分兇險,我猜您也不想她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
“再者——”筆鋒一轉(zhuǎn),何褚寧附耳道,“如意寶軒拍賣會,您青風堂的打手偷龍轉(zhuǎn)鳳,意欲刺殺楚軒一事,您、也不想被旁人知道吧�!�
“你也打算威脅我?!”
聞言,鄭渠甩開何褚寧搭在他肩上的手,周身猛地爆發(fā)一股肅殺之氣,武道宗師的威壓如潮水般席卷議事廳,何褚寧沒有覺醒古武傳承,瞬間被這股凌厲氣勢震出幾步開外,直接與窗欞撞了個滿懷。
“鄭渠!你——”見長孫被傷,何老家主手中茶盞也一并摔落,碎了一地。
老人臉色陰沉,只聽他咬牙切齒道,“你今日是鐵了心與我們唱反調(diào),破壞三家盟約?”
“盟約?哼!”鄭渠語氣冰冷,“你們堂而皇之分食滕川集團的時候想過三家盟約嗎?我女兒被人抓進巡捕司,生死未卜,你們、想過盟約嗎?!”
“現(xiàn)在愿意跟鄭某談盟約了?巧言令色,你們以為鄭某好糊弄?”
卻見鄭渠五指微張,一道無形的力量突然將何褚寧凌空提起,他周身威壓更甚。
眼見長孫危在旦夕,何老家主目眥欲裂,奈何他四肢像是被什么禁錮了般,動彈不得。
如果還有其他武者在場,他們一定會知曉——武道宗師的領域范圍,非宗師境強者皆為螻蟻的道理!
“何老,我敬你是長輩,今日鄭某不計較你長孫的失禮,只略施小懲,讓他記住何為尊師重道!”
砰!
“鄭,鄭叔……”
鄭渠甫一收手,何褚寧像斷線風箏跌落在地,大口地喘著粗氣,如獲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