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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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成離開不過前腳的功夫,趙嬸后腳就回來了。
看到她的模樣,忙道:“小晚,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
秦晚哭得梨花帶雨,不肯回答。
趙嬸心叫不好:“難道是你見著那個畜生了?”
“他在哪兒��?嬸嬸這就去把他給你揪回來,定要給你討個公道!”
秦晚一邊落淚一邊不住搖頭。
趙嬸心疼地拿袖子給她擦眼淚:“哎喲怎么哭成這個樣子呀?咱們不找了,不找了啊,明天就回槐花村,我看這個京城也不過如此,就是個破地方,哪有咱們槐花村的水美花香……”
趙嬸還在勸著,便聽到門被人匆匆推開。
是蕭成。
在趙嬸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他徑直將秦晚打橫抱起,足尖一點,不由分說將她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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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壓根就沒走。
一直在門外煩躁不安地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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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府,深夜內(nèi)苑。
蕭成燁將她輕輕放在紅燭華帳的床榻上。
見她還在哭,他拭了拭她的眼淚,無奈道:“不是你讓我走的嗎?哭什么?”
他一拂衣袍,在她身旁坐下,問:“下次還要我走嗎?”
秦晚一聽眼淚掉得更兇,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他明白她的意思,便將她摟在懷里。
秦晚拽著他的袖子抽抽噎噎地哭:“你不是說一個月……”
她擔(dān)心他出事,又擔(dān)心他不要她了。
終日思念他簡直肝腸寸斷。
他溫聲道:“那你也不該離開槐花村,萬一有個叁長兩短,如何是好?”
他連一副催情藥都舍不得給她喂,想到她眼睛不好,還懷著身孕,這樣一個人在外顛沛,就讓他心驚。
“嗚嗚……可你要是一直不回來怎么辦?”
蕭成燁親她紅紅的眼睛:“不會的�!�
聽他說得一筆帶過,想到自己這叁個月飽受的相思之苦,秦晚委屈地推開他,不讓他抱了:“你撒謊�!�
被她推開,蕭成燁倒是一反常態(tài),沒再像過去那樣或霸道或無賴地將她扣回來,而是順勢就靠在床欄。
他臉色有些蒼白,懶洋洋一笑:“若我真的不回來了,那便是死了,晚晚也不必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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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敏感地聽出異樣,有些害怕:“你怎么了?”
她想到朝雨說他在北疆帶兵打仗。
又想到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渾身是血地倒在自己的家門前。
“沒事,有點困罷了�!彼纳ひ粽娴娜旧蠋追志胍�。
秦晚去摸他的手腕,捏他的脈。
她顫顫道:“你怎么又受傷了�!�
他方才還抱著她從客棧一路到信王府。
“小傷而已,家常便飯�!�
“你騙我,我去給你抓藥�!鼻赝碚f著便摸索著要起來。
蕭成燁一把拽住她:“騙你做什么,早就好了,我只是連夜趕路,有點累了�!�
秦晚揪著他的袖子,臉上滿是擔(dān)憂。
蕭成燁忍不住掐掐她的臉蛋:“這不是急著回來找晚晚嗎?”
秦晚低頭,眼睛又是一紅。
美人垂垂落下淚來:“對不起�!�
衣著華貴的英俊青年朝她伸出手,笑道:“晚晚讓我抱抱就好了�!�
重重暖帳間,燭火迷朦搖曳。
有青年低聲說了一句:“別哭了�!�
“眼睛都哭腫了,不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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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秦晚渾身僵硬地讓一群婢女伺候完更衣后,就撲到了正好上完早朝回來的蕭成燁身上。
她在槐花村生活習(xí)慣了,哪里經(jīng)歷過這種場面。
但那衣裙摸起來層層迭迭,她不會穿。
倒是蕭成燁將她扶正欣賞了一番。
美人一襲金絲織錦千水裙,臉上薄施粉黛,風(fēng)鬟霧鬢的秀發(fā)上斜插著一支顫顫的白玉步搖。
唯一遺憾的,便是一雙美眸里含著的眼珠黯黯。
蕭成燁盯著她的眼睛,沉默片刻。
然后他牽著她將她慢慢帶到椅子坐下。
坐下后,秦晚拉著他的兩只手都沒有松,她柔柔道:“蕭成,我嬸嬸還在客棧,你能不能帶我去找她�!�
他笑道:“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派人告訴她了,給了她些盤纏,她應(yīng)該在準(zhǔn)備回去了�!�
秦晚一頓,臉色有些異樣。
蕭成燁攥緊她的手:“你也想走?”
“你輕一點�!彼郎\淺吃痛,在他松手后,繼而露出一個羞赧的神情,“我自然是不愿離開你的,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也沒有可是出個所以然來。
蕭成燁替她開口。
“你若是想念槐花村的家,我有空都可以帶你回去看看,甚至你愿意,我也可以派人將你姥姥和你母親的墳都遷來寧安�!�
秦晚點點頭,連忙又搖搖頭,輕輕道:“看看就好了,就不用打擾她們了�!�
蕭成燁見她仍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還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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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小聲道:“我聽說你府上……姬妾成群�!�
她是見到方才那些婢女才想到的。
難道她也只是其中一員嗎?
蕭成燁皺起眉,煩躁道:“又是李朝雨告訴你的?別聽她胡說�!�
“可是她說全寧安城的人都知道,也是假的么?”
“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晚感覺心里有塊地方揪著,很難過。
蕭成燁沉默地看著她:
“如果我說是,你是不是就打算離開我?”
秦晚有些苦澀。
她輕輕點頭:“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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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成燁挑眉:“那就不是�!�
無恥果然就是無恥。
秦晚:“……”
她微嗔道:“你能不能正經(jīng)一點。”
蕭成燁將她抱起來坐在他的腿上,咬她的耳垂:“我很正經(jīng),晚晚只需要乖乖待在我身邊就可以了,我自會解決�!�
說著去解她的衣裳。
秦晚立刻明白過來他想做什么,慌了:“不行,我肚子里還有寶寶�!�
蕭成燁惡質(zhì)地笑:“沒事,我回來問過給你診脈的陳太醫(yī),他說你如今四個多月,可以行房。”
秦晚滿臉通紅,禁不住埋怨:“你怎么去問人家這個�!�
“不然你以為我昨晚怎么忍著沒碰你�!�
他親她水潤的紅唇。
“晚晚不想我么?”
“不是在意我還有別的女人?”
蕭成燁一邊剝她的衣裳一邊給她一個深吻。
“讓晚晚檢查檢查我這段時間有沒有碰別人�!�
秦晚被他親得差點丟了魂,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微微喘著氣。
她咕噥道:“你明明就是想檢查我�!�
不多時,便感覺自己的衣裳垮掉了大半。
明明侍女們給她穿了那么久,怎么幾下就被他給輕易脫掉了。
他摸著她欺霜賽雪的肌膚,叁個多月前在她身子上種下的斑斑紅痕早已消退得無影無蹤,再無任何印記。
雖然他早就料到了,但還是感到了一陣滿意。
他并不擔(dān)心他的晚晚。
他想到的是夜江。
他原本對夜江很是信任,畢竟是他親手培養(yǎng)的心腹之一。
但在夜江整整拖了叁個月,直到秦晚離開槐花村,才將她懷有身孕的事告訴他后,他就只想剁了這個狗奴才。
看來這條狗還記得他的主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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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成燁將她的兩腿分開,讓她背對著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低笑著在她耳畔道:“我和晚晚互相檢查�!�
秦晚被他擺弄著,紅著臉道:“下流。”
他一手揉著她的花核,一手輕輕插進(jìn)她緊致的蜜縫,里面許久沒被進(jìn)入,又恢復(fù)到了不少從前的青澀。
在秦晚的淺淺呻吟中,一根一根地增加手指。
等潤滑得差不多了,秦晚便感覺自己的蜜縫處有一根碩大的器物貼著頂了上來,穴口不自覺地淺淺吸著,她的臉蛋一路紅到了脖頸。
然后自己的手就被他按到了那器物上面,他飽含情欲的嗓音響起:“晚晚也摸摸我。”
她羞恥地垂著眼,感覺自己花穴里有水流出來,顫顫地將那東西摸得濕滑滾燙,鐵塊一樣直挺挺杵在自己腿間。
秦晚在他手里總是任搓任磨,像團(tuán)軟趴趴的棉絮。
“晚晚真乖�!彼剟畹赜H了親她的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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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成燁在她體內(nèi)深深淺淺地肏弄著,間或還頂著那巨物在深處慢慢悠悠地攪著圈,因為顧忌著她的肚子,所以沒有完全進(jìn)去。
他捏著她渾圓的奶肉,聽她嘴里不住溢出醉人的吟哦。
他低笑:“舒服嗎?”
快感如陣陣潮水一波一波地涌來,讓她渾身都軟了。
見她暈暈乎乎地不吭聲,他撩撥著她挺立的奶尖玩弄,挺胯頂了頂她。
她嗚嗚咽咽地開口,聲音又嬌又軟:“太深…嗚……舒服、舒服……”
是秦晚率先高潮出來。
她的腿根微微顫抖著,又硬又燙的碩物不住地捅進(jìn)來,本就緊致的穴肉因為快感而拼命收縮,吸得蕭成燁也爽得要命。
他掐著她的腿根,極力忍下在她花穴深處里大開大合頂撞的沖動,依舊克制地插弄著。
他的動作始終很慢。
磨人的肏弄持續(xù)了很長時間也沒有停止,汗水打濕秦晚的鬢發(fā),她喘著氣,緊緊扶著他結(jié)實的臂膀,坐在他懷里到了一次又一次。
等蕭成燁終于射出來后,她徹底軟倒在他懷里,身下含著他還沒有拔出來的東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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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秦晚的身邊總是環(huán)繞著一堆伺候她的侍女。
蕭成燁總是不在王府。
他公務(wù)纏身,忙得不可開交。
她每次等到半夜都快睡著了,他才風(fēng)塵仆仆地回來,然后抱起支棱著腦袋不住打瞌睡的她進(jìn)去就寢。
早晨醒來,身旁又已經(jīng)空了。
有一回,蕭成燁這樣抱起她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皮,聽到他說,晚晚不要再等我了。
她想起來他說,什么事都不要管,她只要乖乖待在他身邊就好了。
可是她真的能什么都不管不問嗎?
她又不是個人偶。
她懷念起之前和他在槐花村朝夕相處的日子。
那時候她是個治病救人的大夫,他是個流落他鄉(xiāng)的青年,他還叫蕭成。
看著自己的肚皮一天天大起來。
可是現(xiàn)在,他變成了高高在上的信王,那她又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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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有一天,李朝雨竟然來了。
她說是蕭成燁讓她來的,信王府畢竟不是尋常宅邸,戒備之森嚴(yán),僅憑單人根本無法擅闖。
李朝雨見到秦晚就激動道:“晚晚!晚晚!我按照你說的,潛入了顧府,丟了紙團(tuán),顧少爺果然就支開了旁人在房中等我。我一五一十將你的推測告訴了他,他不僅給我打掩護(hù)讓我離開,還托我向你道謝呢。
我走之后,那晚上他房中就起了大火,幸好顧少爺人沒事,不過第二天就把他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換了一遍,我后來想想,應(yīng)該也是他故意為之吧。
我想問的是,明明你紙條上什么也沒寫,我丟的紙團(tuán)也什么都沒寫,為什么顧少爺卻能知道你的意思呢?你們之前也沒見過面吧。”
秦晚笑笑:“因為什么都沒寫,就是有話要說呀。”
李朝雨一拍腦門:“原來如此,哈哈,原來這么簡單,我怎么早沒想到呢。”
她佩服道:“晚晚你真聰明,臨時就能想到這么巧妙的暗號,嗯,顧少爺也是個聰明人,你們倆才能一拍即合。”
秦晚莞爾一笑:“朝雨過獎我了,這件事能成,最關(guān)鍵是靠了你呀。要不是你膽識過人,肯以身涉險,顧家少爺?shù)拿拍芫然貋�,我做的又算什么呢�!?br />
李朝雨樂了:“行了,咱們倆都別謙虛了,一個出計,一個出力,都是女中豪杰,嘿嘿,干杯!”
說罷,她便將手里的一盞茶仰頭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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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著聊著,便聊到了蕭成燁身上。
李朝雨又是氣憤地一拍桌:“蕭成燁這個混蛋果然可惡,竟然真的將你拘在信王府,既不準(zhǔn)你出來,也不準(zhǔn)外面的人來見你,難道把你當(dāng)作他養(yǎng)的一只金絲雀嗎!枉費你對他一往情深,那天我還是不該走�!�
秦晚溫柔地摸著自己鼓鼓的肚皮:“也不能這么說,畢竟我現(xiàn)在眼睛不便,又懷著身孕,他可能也有自己的理由。”
她原以為只要兩情相悅,只要她找到他,就能與他長相廝守,但事實好像并不是如此。
到現(xiàn)在,她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知道自己這樣想有些任性,可他如果不是信王就好了。
李朝雨冷哼一聲:“狗屁的理由,晚晚你這么好,我看他就是想一個人獨占你。
想想你在西市隨便待幾日,便能引來宰相府的邀診,假以時日必定大有所為,可他呢,卻生生將你關(guān)在這金絲鳥籠里。
要知道這世道多的是無能的男人,見不慣女人比他厲害,想著法的都要把女人拉下來,趕回家中,最好大字不識一概不知,這樣他無論放什么屁都能唯他是天�!�
秦晚被她義憤填膺的勁頭給可愛到了,她噗嗤一笑:“你說得對,我眼睛不好,做什么事都不便,只有治病行醫(yī)才能讓我感覺我活著對人還是有幾分用處的。
我原本很怕見人,在西市那幾日只是為了找他臨時豁出去想的法子,意外卻覺得其實很開心�!�
她像是下定決心地點點頭:“我想,我也不該總是依賴他了,還是要主動做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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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接著問:“朝雨,你之前說,他在北疆帶兵打仗,那你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李朝雨詫異道:“他竟然連這個都不告訴你?”
她想了想,便開口道:“其實我了解得也不是太清楚,但這個要從頭說起了,大概就是你們建梁的先帝蕭徽宗駕崩后,丟給當(dāng)今圣上一堆爛攤子,其中就有北疆的北戎一族。
而蕭成燁,雖然我很討厭他,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是個治軍奇才,他身為皇帝胞弟,十五歲便奉命上前線帶兵殺敵,七年來從北戎手中收復(fù)河北一帶大量失地。
大半年前,他收復(fù)了最后一塊地盤廣夏后,卻在班師回京的路上失蹤,同期廣夏部分地區(qū)的將領(lǐng)宣布叛變。
大約兩個月后,他重新出現(xiàn),便又馬不停蹄地折回廣夏。
其實這次應(yīng)該是很容易的,不過是幾個胸有異心的將領(lǐng)罷了,只是其中一個將領(lǐng)與北戎殘黨勾結(jié),讓他遭遇伏擊,他受了重傷,但所幸最后沒什么大礙,還是將對方一網(wǎng)打盡�!�
秦晚一陣默然。
難怪他說一個月就回來,卻耽誤了這么久。
難怪他說他受傷只是家常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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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不愿再說下去,便換了個話頭。
“朝雨你從一開始便說,你討厭他,又是為什么呢?其實我覺得,他為人并不壞,對我也很好,雖然……”
雖然總是避重就輕,什么都不肯對她講。
她后面的話沒說出來,默默都吞進(jìn)肚子里。
李朝雨嘆了口氣:“你也知道了,我跟他畢竟有那樣一層關(guān)系。對了,我之前不告訴你,真的不是像蕭成燁說的,我只是見你那樣,不知道怎么開口�!�
秦晚點點頭:“嗯,沒事的�!�
李朝雨憤憤道:“我是怕,我們倆的關(guān)系被那個混蛋挑撥離間�!�
秦晚溫柔地笑了笑,安撫她道:“怎么會呢?就算真是如此,我也能夠理解的,畢竟人都有私心,你又沒有做壞事,在西市那日與我素昧平生,還主動站出來為我說話�!�
聽到她溫溫柔柔一席話,李朝雨大為感動,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嗚嗚,晚晚你太好了,從今往后,你就是我李朝雨一輩子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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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交心之后,李朝雨坐回去繼續(xù)道:
“我們南順國呢,雖然只是個附庸小國,但與你們建梁大國世代交好,靠的便是政治聯(lián)姻,比如之前的莊樂公主,也就是你們?nèi)缃竦南忍蟆?br />
而這一代,便是我與蕭成燁,這還是莊樂公主生前的安排,快十多年了。
既然我從小便與他有了婚約,自然會對他格外注意一些。
我原本見他長得人模人樣,又年輕有為,還暗暗開心,可是后來發(fā)現(xiàn),他這個人仗著自己身居高位,目中無人,態(tài)度很是傲慢。
不僅如此,還是個好色之徒,建梁朝中皆知他的喜好,紛紛往他府上送人,他竟然也來者不拒,哼,真是令人不齒�!�
李朝雨生性直爽,身為南順六公主自小金尊玉貴地長大,不沾半點污濁,自然嫉惡如仇。
“晚晚你說,哪個好人家的女子能接受這樣一個夫君?”
秦晚露出一絲苦笑。
李朝雨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晚晚你是受了他的欺騙……”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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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雨打開門走出去,大聲喝問:“何人在外吵嚷?”
一個婢女匆匆上來稟報:“回六姑娘,是…是翠微閣的陳姨娘鬧著要見見秦晚姑娘�!�
李朝雨皺起眉,一臉厭惡:“她來做什么?你們信王府是這么沒有規(guī)矩的嗎?還不快將她轟出去。”
“是,王爺早就吩咐過了,不讓任何人叨擾秦姑娘,只是陳姨娘一直強(qiáng)闖……奴婢這就去加派人手�!�
“讓她進(jìn)來吧。”秦晚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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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姨娘是個頗有姿色的年輕女子。
還帶著點潑辣。
她一把甩開身旁拽著她的婢女,抬手理了理自己方才與人拉扯而凌亂的鬢發(fā),看著秦晚,冷笑道:
“果然是個仙子一樣的美人,難怪能將王爺迷得神魂顛倒�!�
秦晚沒有說話。
李朝雨很是不耐:“有話快說,別在這陰陽怪氣的�!�
“妾身只是想來看看,秦姑娘究竟使得什么樣的好手段,竟能讓王爺將我們眾姐妹皆數(shù)遣散!”
陳姨娘說得凌厲,恨得切切。
秦晚和李朝雨皆是一驚。
李朝雨:“什么?那他倒還干了件人事�!�
陳姨娘恨她一眼,轉(zhuǎn)頭對著秦晚譏諷道:“妾身特地過來,是向秦姑娘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取取經(jīng)。”
李朝雨聽不得她對自己的好友出言不遜,怒道:“你再在這里胡言亂語,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陳姨娘嘲笑一聲,還要開口,卻被秦晚打斷。
秦晚平靜道:“你這是何必呢?冤有頭,債有主,遣散你們的人,也不是我�!�
她坐在廳中,臉上看不出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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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姨娘被她說得一愣。
她不由凄涼地笑了:“是,秦姑娘說得是。妾身當(dāng)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去找王爺,不,莫說是王爺,就連王爺如今寵愛的秦姑娘你,妾身也只敢過來礙你兩句的眼罷了�!�
她待在信王府叁年。
這叁年來,深知信王的薄情寡辛。
朝中各方大臣為了討他的歡心,送來的女人一批接著一批,他身邊的女人也就換了一個又一個,就連她,也是其中一人。
原本她是沒有多少想法的。
出身卑微,自然只能隨波逐流。
可第一次被送入王府,見到傳聞中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信王時,他獨自高坐在大堂上,一身華服,英俊無儔,冷眼瞧著臺下賓客宴宴。
她因為舞跳得好,便被他那雙厭厭的眸子多看了幾眼。
但也只是幾眼罷了。
沒多久,就被他厭棄了。
這樣也好,她所求的,不過就是個容身之處。
這天底下,除了皇宮,還有比信王府更好的去處嗎?
愛嗎?她怎么有資格奢求呢。
可是直到姐妹們哭著來找她,她才知道,她的容身之處也要沒了。
那個薄情寡辛的信王,如今為了一個女人高興,竟要將所有人都毫不留情地趕走。
信王啊信王,你果然薄情。
可是這次,她依然什么資格也沒有。
秦晚的聲音將她帶回現(xiàn)實。
她輕輕說:“陳姨娘,你還是請回吧�!�
78
晚上,秦晚坐在桌旁強(qiáng)撐著等他回來。
自從那次被他說了不要再等他,秦晚就真的沒再這么做了,畢竟她現(xiàn)在肚子越來越大,很是嗜睡,熬不住。
這次她又趴在桌上睡著了。
但因為惦記著事情,沒有睡得很熟。
半睡半醒間,感覺到有人在慢慢替她脫衣裳,對方身上是令她安心的淡淡冷香,她的身下也已變成了軟枕床塌。
大概又是他抱她過來的吧。
她忽然有些愧疚,他明明說了不要如此,她還要給他添麻煩。
“蕭成�!�
她的聲音里還帶著黏黏糊糊的睡意。
蕭成燁的手一頓,看了一眼她微閉著的雙眼,掀開被子,輕車熟路地躺到她身旁,便感覺到她整個身子軟乎乎地靠了過來。
他小心地將她抱在懷里,怕壓到她的肚子,眸色溫柔:“怎么了,又在等我?”
79
她靠在他的肩頭,原本有話要說,卻還是忍不住道:“我好想你。”
蕭成燁輕輕一笑:“我和晚晚不是天天都見面嗎?”
她聲音悶悶:“可是你回來得太晚了�!�
蕭成燁嘆了口氣:“過段時間就好了�!�
秦晚拉著他:“那你要快點,我和寶寶都很需要你�!�
她母親就是難產(chǎn)而死,她整天見不到他,很害怕。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嗯,我知道。”
睡意一陣一陣地襲來,秦晚靠著他實在是撐不住了。
她只好輕輕道:“你明天能不能早點回來�!�
“我有話想對你說�!�
他蹙起眉,沒有回話。
秦晚搖搖他的衣襟:“好不好?”
80
第二天,蕭成燁果真提早回來了。
秦晚難得這樣見到他,很有些驚喜,開心道:“你回來啦�!�
蕭成燁冷淡地應(yīng)了一聲,擺了擺手,屋里的婢女們便立刻行了禮退出去。
秦晚察覺到他不太高興,想到他昨晚答應(yīng)得也很勉強(qiáng),滿腔的喜悅被澆滅大半,訥訥道:“抱歉,你明明很忙,我還硬要你回來�!�
蕭成燁沉下聲道:“為什么道歉?”
秦晚被他給問住,哽了半晌:“我…是怕惹你生氣�!�
沒想到他反而愈發(fā)煩躁:“我很可怕嗎?”
秦晚感覺越解釋越錯,慌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此刻越發(fā)感覺到看不見的難處,若是她現(xiàn)在看得見的話,就能上去拉著他說幾句好話了。
忽然感覺身體騰空,她慌忙攬住他的脖子,便發(fā)覺自己被他抱起來,坐到了軟塌上。
蕭成燁無奈道:“我沒有生氣�!�
饒是再生氣,見到她方才那個驚慌失措的神情,氣也消了,只會開始反省自己。
秦晚松了一口氣。
81
秦晚朝他笑笑:“昨天朝雨來看我了,她說是你讓她來的�!�
蕭成燁玩著她的一縷頭發(fā),漫不經(jīng)心道:“嗯,怕你無聊,讓她來陪陪你�!�
見她沒有接話,他低頭看她一眼。
“怎么,她又說我什么壞話了?”
秦晚搖搖頭。
她靠著他道:“我還見到了陳姨娘�!�
蕭成燁抱緊她,面色漸漸陰沉。
秦晚還在自顧自地說著:“我其實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明明把什么都告訴你了,你卻什么都不肯告訴我�!�
蕭成燁手還放在她的腰上,他看著她,沉聲開口:“你想知道什么?
82
“你真的如他們所說是個貪戀女色之人嗎?那為什么要把她們送走?”
秦晚頓了頓:“是為了我……嗎?”
其實就算真的如此,她也不在意了。
人總不能一直盯著過去不放。
蕭成燁輕輕摸著她隆起的肚子:“晚晚不高興嗎?”
“高興�!鼻赝硪幌蛱拐\�!翱墒�,又覺得她們有些可憐,什么也沒做,卻要從居住的地方被趕走。”
見他沒有吭聲,秦晚只好繼續(xù)道。
“所以就算是我,也難免會覺得你有一些薄情寡義,畢竟如果不是投你所好,她們也不會被送來�!�
然后她聽到他輕輕笑了一聲。
她疑惑:“你笑什么?”
蕭成燁將她的鬢發(fā)撩到耳后,順手摸了摸她的臉蛋:“我還以為晚晚是想說要離開我,原來只是說這個�!�
“我方才還在想,你要是敢說出這句話,我就立刻把你綁起來。”
秦晚蹙起眉頭:“你怎么在想這些。”
他挑眉:“不是你要我說,我都在想些什么嗎?”
秦晚:“……”
83
秦晚忽然想到些什么。
她奇怪道:“為什么你總是覺得我要離開你?你明明知道我不會的�!�
難道他從一開始就答應(yīng)得勉強(qiáng),就是在擔(dān)心這件事?
蕭成燁沉默片刻。
他笑了笑:“晚晚總是甜言蜜語哄我高興,可真遇到什么事不照樣要推開我�!�
他把臉埋進(jìn)她的脖頸,有些悶悶不樂。
“我感覺我愛晚晚要比晚晚愛我得多�!�
秦晚一怔。
原來他一直以來都是這么想的。
她慢慢抱住他的腦袋,垂眸道:“真的不會了�!�
84
秦晚感覺到他舔了舔自己的頸窩。
如今已經(jīng)被他“開發(fā)”得極其敏感的秦晚半邊脖子都麻了,方才的情意綿綿頓時煙消云散,她一個激靈推開他:“你在做什么。”
果然無賴是不能給他任何可趁之機(jī)的。
主動送到嘴邊的肉飛了,蕭某人不滿地瞇起眼睛:“明明就是你勾引我的�!�
秦晚被他倒打一耙,臉紅起來,生硬地拒絕:“不行,真的不行�!�
他已經(jīng)很久沒碰過她了,夜里也只是純潔地抱在一起睡覺,一來是因為等他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睡了,二來是她顧忌自己的肚子,孩子要緊。
他憤憤地咬她一口:“不能碰,親一下總沒事。”
秦晚冷漠地擦擦臉上的口水,誰不知道你親起來就沒完沒了。
她蹙眉:“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為什么這個男人總是有一萬種辦法避重就輕!
還好意思說她只會甜言蜜語,她明明說的都是真心話,再不濟(jì)至少也比他坦誠。
真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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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真的生起氣來,他捏捏她的手指,嘆了口氣:“我確實如他們所說,在朝中是個貪圖女色之人,但,是也不是�!�
“我身為信王,又握有兵權(quán),更不愛與朝中來往,他們自然希望我有弱點。”
蕭成燁淡淡道:“貪戀女色,彈劾起來也不算罪名�!�
寥寥幾句,卻道出朝中爭斗處處驚心。
秦晚忽然明白了幾分。
他手握重權(quán),出身高貴,自然遭人覬覦。
如若不主動制造一些把柄暴露于人,恐怕會被視為不少人的眼中釘,除之而后快。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
蕭成燁笑道:“晚晚放心,我已經(jīng)派人為她們尋一個合適的去處,不愿意去的,便給些錢財�!�
秦晚輕輕點頭:“這倒是辦得很妥帖�!�
“晚晚還想問什么?”
秦晚像是被擊中心事,她有些忐忑道:“如今河北已定,你和朝雨的婚事也將近了吧……”
那她呢?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如今已經(jīng)六個月了。
忽然聽到他問:“晚晚愿意嫁給我嗎?”
秦晚猛地抬頭,詫異。
他攬住她,語氣篤定:“我不會讓你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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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其實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李朝雨試探著道。
秦晚疑惑:“什么?”
李朝雨笑了笑:“貍貓換太子�!�
她又嘆道:“雖然我是很樂意,只是得委屈晚晚頂著我的名頭生活一輩子�!�
她為了與信王履行婚約,提前來了寧安。她一直在公主府中做客,趁機(jī)常常偷溜出來,在市井生活得如魚得水,還幫了幾次人,比如初次見面的秦晚、遭人下毒的顧家大公子,愈發(fā)讓她真切感受到從前皇宮深苑中的重重束縛。
如今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見識一番更大的世界。
秦晚若能替她出嫁,那是再好不過了。
蕭成燁卻道:“不行,我早已另有辦法,叫你來,是想托你配合我。”
李朝雨奇怪道:“還能有什么辦法?”
他抬眸,淡淡開口:“抗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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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安皇宮,朝堂上。
“你真要如此?”
皇帝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不可置信道。
蕭成燁拱手道:“臣決意已定,還望圣上成全�!�
皇帝一時沉默。
當(dāng)年他剛剛即位,建梁內(nèi)憂外患,朝中無人,他只好將年僅十五的胞弟親自送上戰(zhàn)場。
他與胞弟自小感情甚篤,這個信字,便是信任。
這多年來,他果然不負(fù)他所望,平定河北,驅(qū)逐北戎,其中艱險他自然知曉。
如今建梁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當(dāng)然少不了胞弟的功勞,問他要何賞賜,他的回答竟然是撤婚。
皇帝:“你可知建梁與南順世代交好,如若此番撕毀婚約,會有什么后果?”
同在一旁的李朝雨卻道:“回圣上,南順方面朝雨愿一力承擔(dān),朝雨亦與信王并無緣分,望圣上成全!”
皇帝斥道:“胡鬧!婚姻大事,豈容你們兒戲!”
朝堂上一片鴉雀無聲。
蕭成燁向前一步,執(zhí)著道:“圣上若要向南順交代,臣愿意交還兵符,就此革除信王之位�!�
他眼中灼灼:“臣得一女子,如今只求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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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皇帝還是答應(yīng)了二人的請求。
當(dāng)時有不少大臣勸阻,可出乎意料的,一向守舊的顧相竟然站出來支持,后來秦晚才得知,原來是李朝雨將這件事提前告知顧家大公子的功勞。
如若沒有顧相的勸說支撐,此番究竟能不能成還未定。
李朝雨還跟她笑道:“這就叫善有善報�!�
那之后,李朝雨告訴她,她因為抗婚,被南順皇室視作恥辱,撤銷公主封號,放任她去了。
李朝雨拉著她的手,開懷一笑:“晚晚放心,我就算沒有了封號,也始終是南順的六公主,流著他們的血,父皇不會拿我真的如何的,如此處理,倒是正中我的下懷�!�
說罷,李朝雨便與她道別,帶上一柄劍,闖蕩江湖去了。
而蕭成燁,皇帝念在他征戰(zhàn)多年畢竟有功,又是自己僅剩的親弟,只拿走了他的兵符與軍職,讓他從此做個閑散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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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那天。
耀眼的紅毯一直鋪到了信王府外的十里長街。
賓客散盡后,蕭成燁將一襲紅裝的美嬌娘打橫抱起,關(guān)上門,鎖進(jìn)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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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秦晚便誕下一個女嬰。
她生得辛苦,生下之后看上女兒一眼便暈過去,蕭成燁緊緊握著她的手守了她一天一夜,她才終于醒過來。
后來蕭成燁給女兒取名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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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來,蕭成燁告訴她,他一直派人在為她的眼睛尋醫(yī)求方,發(fā)現(xiàn)了地處秦陽的神醫(yī)谷一派。
神醫(yī)谷在百年前達(dá)到鼎盛,日后漸漸沒落,十九年前的一場內(nèi)斗更是毀了個徹底。
當(dāng)時死傷者眾,就連谷主與其贅婿皆歿于此,只剩谷主唯一的女兒在乳娘的保護(hù)下匆匆逃離。
想必秦晚便是神醫(yī)谷的后人。
還因此得知,秦晚的眼疾乃家族之癥,卻并非無藥可醫(yī),藥引,就在神醫(yī)谷。
蕭成燁微笑:“終于能讓晚晚看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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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輕輕嘆息:“你對我這么好,我都不知道該為你做什么。”
蕭成燁將她扣入懷中。
他自幼長在深宮,八歲那年母后便薨了,沒多久便見到二皇兄也死于太子之爭,那時他年紀(jì)尚小,與其并無牽扯,逃過一劫。
等到十五歲那年,父皇駕崩,長兄即位,將河北之責(zé)托付于他,他由此掛帥出征,為國效命,一去便是七年。
征伐多年,他也累了。
一年前,他在班師回朝的路上遭遇暗算,是廣夏叛將收買他手下一名將領(lǐng)所為,先是毒倒將士,又是率眾刺殺。
他以寡敵眾拼著殺出重圍,最后倒在槐花村,被她救起。
他遇到了秦晚。
他本該早就離開的,早該趕回廣夏鎮(zhèn)壓叛黨,清算余孽,可醒來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忽然就不想走了。
他低頭在她的紅唇扣下一吻:“晚晚為我做的已經(jīng)足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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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秦晚的眼睛也治好后,蕭成燁帶著她和慕遲離開京城,徹底遠(yuǎn)離權(quán)力紛爭。
他們?nèi)チ藷熈酪赖慕R,還在那里買了一座宅子,名叫隱園。
秦晚記起當(dāng)初在槐花村、在西市行醫(yī)救人的日子,想起不厭其煩教她學(xué)醫(yī)的姥姥,想起一蹶不振的神醫(yī)谷,便整理余下的醫(yī)書,在蕭成燁的幫助下,以神醫(yī)谷的名義開了一家醫(yī)館。
后來成為江臨一方名醫(y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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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隱園的宅子里也種了一株槐花樹。
如今簌簌槐花和當(dāng)年槐花村的花開得一樣綴滿枝頭,如云如霧。
樹下站著楚楚美人,眼波流轉(zhuǎn),惹人心動。
一襲錦衣的高大男子緩緩走上前來,高鼻薄唇,身形挺拔,英俊不減當(dāng)年。
美人見到他便溫柔淺笑,輕輕撲進(jìn)他懷中。
有槐花悠悠飄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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