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洗衣婢
佑春對著一堆凡人的衣衫犯難,該怎么洗怎么開頭,她全然無從下手。
仙童想幫她也不能動用法術,只能動手陪她一起洗。
一大一小正為難,院墻上方傳來小聲呼喚。
“主人……”
“落翎�!笔煜さ穆曇�,佑春一聽便知。
回頭望去,一只通體雪白的小鳥落在墻頭。被佑春看到后,翹了翹尾羽,撲簌簌飛下來,于空中化成一位白發(fā)白衣的純凈少女輕盈落地。
“主人,我來幫你!”落翎抬手便要施法洗衣。
天界那事發(fā)生時一片混亂,佑春無暇顧及這只小孔雀,緊接著她又接了懲罰,事發(fā)突然。
落翎沒了主人就六神無主,好不容易才尋到婬神娘娘在人間的肉身,變成小鳥作偽裝靠近。主人有難,小孔雀自當全力以赴。
“不可!”佑春喝止落翎施法,“這是歷劫,借法術干預會受大懲�!�
佑春好歹也是八位真神之一,雖然真神們大多不知去向,以她的地位和人脈,如若需要幫助,任何事都不在話下。
但這是天帝親判的處罰,施加了禁令,萬萬不可投機取巧。所以佑春的處境凄苦,想要改變,也只能靠她自己。
落翎若要幫,只能像仙童這樣,老老實實用雙手幫。
洗衣的事于神仙而言太生疏,但好在簡單。三個人一起做,很快妥當清晰。
洗著衣服,又聽仙童介紹人間的情況。
如今天下一統(tǒng)歷經兩代王朝,當代國號為央,開國九十二年,國姓拓跋。
雖久經太平,但當今皇帝驕奢淫逸,荒廢朝政疏于治理國務。皇帝昏庸,從皇都到地方官員貪贓成性,以致民怨四起。
近來災禍不斷,地動海溢,民間都傳,這是央王不賢,惹了天怒降罪央朝,禍及百姓。
凡人以為的天怒,其實是四位天神拈酸吃醋打架造的亂子。
所以,正如佑春所想,人間的境況和天界的鬧劇,到底何為因,何為果?
天機玄妙,不可說也。
……
佑春所在的院子是逼仄的雜物院,這里的地都是未經掩蓋的泥地,偏偏有口井,便用作浣洗府上除上頭正經主子以外其余管事些的衣裳。
剛過了立冬換季天冷,衣裳倒不多,所以只留了佑春一人做這些事。
水灑出來潤了土,大片的泥濘弄臟佑春的鞋和褲腳,甚是狼狽。
望著竹竿上掛著幾縱變得干凈齊整的衣裳,佑春長吁一口氣,雖勞累,但體驗新奇。
短短一兩個時辰,她知道了冷、知道了累、知道了餓,知道了身份低微者寸步難行的凄苦。這與她高高在上的真神身份渾然兩截。
做完差事,她跟著外頭的動靜,順著同為干粗活丫鬟的人流前行,去領中午的飯食。
仙童隱身隨行,落翎幻形為小鳥飛躍枝頭,一段一段地跟著。
路過一間寬敞的院子,看到方才見過的熟臉。
院子鋪著平整的石磚,寬敞干凈,晾曬的衣物柔順精致盡善盡美。旁的小丫鬟喚那人翠枝姐姐,幫著她的忙。
兩人舉著比她們高大不止半個身的男子衣袍廢力地撐平,那外袍寬闊,衣料厚重黑沉,還有大片的暗紋和金線繡樣,又浸著水,想必不輕。
待掛好后,小丫鬟想幫忙理順袖口,被翠枝罵開,不許她碰。
“沒規(guī)矩的小蹄子,你想做甚?殿下的衣服只有我能碰�!�
原來翠枝也是負責洗衣的丫鬟,只是看樣子,她管著府上洗衣這事,而她自己只用洗拓跋啟的衣物。
翠枝傲嬌地甩臉,視線一晃,注意到院門旁站的人。
這個叫又春的丫頭,是隨難民潮打東邊逃難來的,一家人都死了,餓倒在親王府角門的巷子里。叫她嬸娘瞧見,丟了半個饅頭,簽了賣身契進府當個最低等的丫鬟。
像這樣不知底細的,即便賣身也不會重用。
哪知,洗干凈才發(fā)現是個水靈靈的大美人。
翠枝遠遠瞧著她,重重咬著嘴唇生悶氣。
院子外人來人往的,可偏偏又春那丫頭格外扎眼。即便她頭發(fā)只是梳著最簡單的辮子攢成雙髻,穿著灰麻色的粗布衣裳,臉上還有泥水印子,但仍是一眼忽視不了的絕色。
那一雙洗了一上午衣裳碰了冷水的手垂在身前,雖凍得泛紅泛白,但形態(tài)好看得像畫像上仙姑的纖纖素手。
可讓翠枝嫉妒狠了。
要是她也生一張好臉蛋,讓她嬸娘將她送去前院,能不能有那個造化真不是她異想天開。
何苦整日在這破落院子里抱著親王殿下的衣袍凄凄做夢?
“衣裳你就洗完了?叫我發(fā)現沒做完沒洗干凈,你就死定了!”翠枝插著腰擺大丫鬟的譜大聲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