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單開一本
余道遠(yuǎn)慘白著臉，檀木椅扶手被他捏得咯吱作響。他不敢相信，自己辛苦一場，最后竟要落得一場空。
“侯府養(yǎng)著上百口人，卻說入不敷出，你當(dāng)我是三歲孩童嗎？定是你們將銀錢偷偷藏于他處了，快拿出來，給我拿出來�！�
他近似瘋魔地叫喊著，那狂燥的模樣，嚇到了堂內(nèi)的幾個女子，連姜隱都忍不住退了一步。
余佑安不耐煩，繡著暗紋的玄色袖口一抖，眨眼間已將人反手壓制住，疼得他哇哇直叫喚。
“你若不信，自個兒看賬冊去，你當(dāng)真以為做了余家家主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了？”余佑安加了幾分力，看著他吃疼的模樣，狠狠一甩，
姜隱取過老者手中的賬冊，送到了余道遠(yuǎn)跟前，順道招呼余佑蕓：“大姐姐那么有才能，看個賬本應(yīng)該不是難事，幫著大伯父一同看看？”
在她的目光下，余佑蕓竟不敢說個不字，躊躇著上前接過了冊子。
余佑安提拎起余道遠(yuǎn)，將他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隨手取了本賬本塞進(jìn)了他懷里，姜隱還十分貼心地送上一個算盤。
“當(dāng)年分家，祖母變賣了自己的首飾，湊了三百兩給你，小叔父只拿了五十兩。余家沒有田地、鋪子，后來雖被平反，但抄沒的東西仍是充了國庫�！�
余佑安負(fù)手而立，看著埋頭把算盤珠子打得啪啪作響的余道遠(yuǎn)，平靜地說著。
姜隱怔怔地注視著他，聽著他云淡風(fēng)輕地說著余家的過往，心中對他生了幾分敬佩之情。
“后來父親被追授興安侯，日子才好過起來。這些年來，該以余家名義支出的年節(jié)禮儀費用，大伯父分文未出，皆是我從侯府營收里支出的�！�
“如今，大伯父要這家主之位，那侯府的支出，自然要與你清算�！彼哪抗鈷哌^余道遠(yuǎn)，落在一旁默不作聲的余佑全身上，“便是今日不算，來日我遲早也是要討上門去的�！�
余道遠(yuǎn)的賬本是越看臉色越難看。
余佑安說得不錯，這些年來，余家一族婚喪嫁娶不斷，以前的規(guī)矩在那里，這銀錢是萬萬短缺不得的。
而余家自從被刮得干干凈凈后，不止沒了進(jìn)項，連本錢都沒了，哪里還能錢生錢呢。
他只看到了余佑安人前的風(fēng)光，卻忘了，他的榮華都是興安侯這個爵位帶來的，他總不能去搶這個爵位吧。
“當(dāng)初，”姜隱看著余道遠(yuǎn)，嘴角含笑，說出殺人誅心之言，“若是大伯父不鬧著分家，將那三百兩當(dāng)作本錢，如今的余家也不會為銀子發(fā)愁了�！�
余道遠(yuǎn)聞言，手里泛黃的賬本落了地，人也攤在了椅子上，遲遲發(fā)不出聲來。
一切都完了，一個空殼子的余家，他要了家主之位有何用，反而是個拖累。
“不，我不要家主之位，我不要了。”他像是突然清醒過來，霍地站起身，沖到余佑安跟前，“安哥兒，這家主還是你當(dāng)吧，只有你，有這個才能擔(dān)起這重責(zé)�！�
余佑安冷冷地看著，他越是沉默不語，余道遠(yuǎn)就越發(fā)地心驚肉跳。
“怎么，大伯嫌這位置燙手了，可沒那么便宜的事兒，今日你不要也得要�！苯[翻了臉，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而看向兩位老者。
“曾太叔公，適才你們也聽到大伯父他信誓旦旦地要家主印信，我們應(yīng)了，如今見著余家是個空殼，沒有銀子可供他花銷，又撒手不干了，一如他當(dāng)年為了自己舍棄生母一樣。”
她說著，扭頭看向一旁黯然神傷的崔太夫人，她手里的佛珠不停地被撥動著，時而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
姜隱深吸了口氣，視線復(fù)又挪了回來
“大伯父若真心不要了，也成，但這六百兩必須還回來，若是今日我見不到銀子，便日日到你家門口守著，讓世人來評評理這道理，屆時可不要怪我同你算利錢�！�
余道遠(yuǎn)一見姜隱就像吸上了自己的螞蝗一樣甩不得，惱羞成怒，揚手就往她的方向沖：“你個賤人�！�
余佑安一把鉗住了他的脖子，一腳踹中他的膝窩，余道遠(yuǎn)腿一軟，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姜隱跟前。
這番變故將姜隱嚇了一跳，隨后輕按著胸口，感激地看向余佑安。
“遠(yuǎn)哥兒，這事說出來你不占理，還是將銀子送過來，接了家主之位，你貼些銀子好好經(jīng)營，未必沒有收入�！崩险呖嗫谄判牡貏裰�，而另一人也在契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余道遠(yuǎn)掙開余佑安的束縛，掙扎著站起身，不甘道：“既如此，他余佑安為何不拿出銀子貼補，好好經(jīng)營余家，反而同我這個長輩算銀錢。”
“侯爺本就不想要這家主之位，是您硬要來搶�！彼χ�，“是您硬要與我們清算的�！�
說罷，她沖著芳云使了個眼色，立馬有人沖進(jìn)來，將余佑全和余佑蕓兩人挾住。
“你們要做什么，放開我�！�
“你要做什么？”余道遠(yuǎn)見此情形，亂了手腳，想去護(hù)兒子，那邊女兒又叫她。
“大伯父要是覺得分家不公，我們便上興安府衙門說去，我們與大伯父隔著輩分，不如就請大姐姐和二哥哥與我們走一趟吧。”
姜隱陰側(cè)側(cè)地看著余道遠(yuǎn)，看得他心里發(fā)涼，不甘地攥緊了拳頭。
“瘋子，你真是個瘋子�！彼驼Z著，而后喊了出來。
姜隱不屑地聳聳肩，她也覺得自己有時候挺瘋的，只是瘋起來可以不管不顧，旁人還拿她沒法子，真是太好了。
余道遠(yuǎn)眼睜睜看著兒子女兒被拖到了廊下，暖暖的目光照在兩人慘白的臉上。
“好，我答應(yīng)�！弊罱K，他敵不過姜隱他們的壓迫，松了口：
看著垂頭喪氣的余道遠(yuǎn)，姜隱松了口氣，不經(jīng)意間轉(zhuǎn)頭，看到上座的崔太夫人神情落寞，只能無聲嘆息。
終究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肉，兒子可以不記著娘親的好，但作為母親最終會忘了孩子的壞，想起的，永遠(yuǎn)是那些美好的場景。
秦嬤嬤對上她的目光，沖她重了重頭。
眼角余光似乎有什么東西晃了晃，撇頭就對上了余佑安的目光。她歪頭給了他一個不解的眼神，但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也不發(fā)話。
姜隱不知道他這么看自己是什么意思，那頭老者叫余佑安去契書上簽字，之后余道遠(yuǎn)、余道臻以及崔太夫人都一一簽了字。
姜隱將裝有余家家主印信的錦盒連帶家譜塞給了余道遠(yuǎn)，這邊又派人去他家取六百兩銀子。
最后，她竟又掏出了一本族譜放到了老者跟前。
“曾太叔公，我相公畢竟是侯爺，單開一本族譜也是應(yīng)該吧，我身為他的正妻，還請您老動動筆，將我的名字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