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86年

    施陽陽，那個被全村人指著脊梁骨謾罵的“瘋婆娘”，

    卻是他張誠明媒正娶的媳婦兒。

    上輩子，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眼睜睜看著她受盡欺凌，最后凄慘離世，

    他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

    瘋婆娘死后，張誠渾渾噩噩地去當(dāng)了兵，在特種部隊拼了命地學(xué)習(xí)各種本領(lǐng)。

    然而，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時，為了掩護(hù)戰(zhàn)友安全撤離，

    他孤身一人，一把槍，一把刀，硬生生殺退了對面足足一個排的敵人，

    最終還是不幸犧牲。

    如今他張誠，帶著未來十四年特種兵的記憶和一身本事，從死人堆里爬回來了。

    這一世，天王老子也別想再動他媳婦兒一根汗毛！

    雪下得更兇了。

    鵝毛般的大雪片子，密密麻麻往下砸。

    冷！

    刺骨的冷！

    寒意像是無數(shù)根冰針，扎透了單薄的襖子，刺入骨髓。

    大雪轉(zhuǎn)眼之間，就把張誠剛剛踩出的腳印覆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他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地朝著深山里跋涉。

    冷風(fēng)如刀，刮在臉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這具身體，真是弱得不像話。

    張誠在心里暗罵一句，腳下的步子卻沒有絲毫停頓。

    1986年，張誠永遠(yuǎn)忘不了這一年，

    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沒日沒夜，連續(xù)下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凍死餓死無數(shù)牲畜，甚至還凍死了人的可怕寒冬！

    大雪徹底封死了通往外界的山路。

    村子里家家戶戶都斷了糧食，陷入了饑荒。

    爹娘為了能省下一口吃的，也為了他那個二兒子能順利分家，竟然做主給他娶了這個已經(jīng)瘋了一年多的下鄉(xiāng)女知青——施陽陽。

    在他們老張家，祖輩就留下規(guī)矩，只有成了家，才能分家另過。

    而瘋婆娘是知青，她的口糧按規(guī)定可以由村大隊負(fù)責(zé)一部分。

    爹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老爹厚著臉皮去找村長提親，村長正愁甩不掉這個麻煩，一聽這話，立馬滿口答應(yīng)。

    甚至還“慷慨”地給了老爹八斤粗糧，就當(dāng)是瘋婆娘的“嫁妝”。

    就這樣，他莫名其妙地娶了媳婦。

    然后就被爹娘毫不客氣地從主屋里趕了出來，

    分到了這間位于大屋后邊，原本只是用來堆放雜物的破舊黃泥屋里。

    分家所得，只有一間漏風(fēng)的破屋，一條散發(fā)著霉味的破棉被，以及一盒快要用完的火柴。

    家里的那點苞谷面糊糊，已經(jīng)見了底。

    最多，最多還能再撐兩天。

    兩天之后，又該怎么辦？

    寒風(fēng)刮過，張誠裸露在外的皮膚泛起雞皮疙瘩，但他更擔(dān)心的，是屋里那個人。

    瘋婆娘還在那間破敗的土屋里，眼巴巴地等著他帶食物回去。

    只要一想到瘋婆娘那雙眼睛，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水，

    又帶著幾分孩童般的懵懂，張誠的心口就一陣發(fā)緊。

    那感覺又悶又沉，幾乎喘不過氣，卻偏偏又從中透出一絲微弱卻執(zhí)拗的暖意。

    那是他如今唯一的牽掛。

    前世，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

    而那個被所有人嘲笑唾棄的瘋婆娘，

    為了讓他這個窩囊廢能吃上一口熱乎的，竟然趁著夜色，

    一次次偷跑到別人家里去摸吃的。

    不是一次，是連續(xù)好幾天。

    最后一次，她被發(fā)現(xiàn)了。

    那些人下手狠毒，將她圍住，拳打腳踢。

    她甚至到死都沒能再看他一眼。

    那個場景，如同烙鐵深深印在他的靈魂深處，每一次想起，都痛得撕心裂肺。

    重活這一世，他張誠發(fā)誓，絕不能再讓瘋婆娘跟著他受一丁點兒委屈，吃一丁點兒苦！

    他劇烈地喘著粗氣，銳利的目光掃視著白茫茫的四周。

    雪太厚了，必須找到一個背風(fēng)，并且看起來有野獸活動痕跡的地方。

    前世特種兵的野外生存經(jīng)驗，在此刻發(fā)揮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他的視線很快鎖定了一處微微向內(nèi)凹陷的山坳。

    那里旁邊有幾棵歪脖子松樹，積雪相對較淺，地面上還能隱約看到一些被新雪覆蓋了大半的雜亂蹄印。

    就是這里了。

    張誠反手抽出別在腰后的柴刀。

    刀刃已經(jīng)卷了口，砍柴都嫌費(fèi)勁，更別提用它來對付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野獸。

    但這已經(jīng)是他目前能依賴的，最好的“武器”了。

    他還從兜里掏出了幾根從破筐上拆下來的麻樹皮，以及一雙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發(fā)黑舊筷子。

    他先是握緊柴刀，用盡力氣在凍得如同鐵板的雪地上刨挖。

    厚厚的雪層之下，是堅硬的凍土。

    一刀下去，只能留下一個淺淺的白點，震得他虎口陣陣發(fā)麻。

    “媽的……”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放緩。

    陷阱必須挖得足夠深，底部還要削尖。

    他在附近找了幾根粗細(xì)合適的干枯樹枝，用卷刃的柴刀，極其費(fèi)力地一點點削出尖銳的頂端。

    這種活兒，若是放在以前，一把制式工兵鏟，幾分鐘就能輕松搞定。

    現(xiàn)在倒好，他感覺自己簡直像個茹毛飲血的原始人。

    他將削好的尖銳木樁小心翼翼地插在坑底，確保尖頭朝上，然后用雪和枯枝敗葉仔細(xì)地偽裝好坑口。

    但這僅僅是第一道保險。

    他又拿起那幾根干硬的麻樹皮，塞進(jìn)嘴里，用力嚼軟。

    然后，他開始使勁地搓捻。

    雙手早已凍得像兩根紫紅的胡蘿卜，僵硬而麻木，搓動間傳來鉆心的疼痛。

    但他咬緊牙關(guān)，硬生生將那些粗糙的樹皮，搓成了一根雖然簡陋、但還算結(jié)實的麻繩。

    他物色了一棵彈性極佳的矮樹，將麻繩的一頭牢牢系在被他用力彎下來的樹枝上。

    另一頭，則打了個靈敏的活套。

    他小心翼翼地將活套布置在陷阱坑的旁邊，用幾根細(xì)小的樹枝巧妙地?fù)伍_，同樣用雪和落葉進(jìn)行了完美的偽裝。

    只要有兔子、狍子之類的倒霉蛋經(jīng)過，要么一腳踩空掉進(jìn)尖樁陷阱，要么腦袋剛好鉆進(jìn)這個活套。

    獵物一旦掙扎，繃緊的樹枝就會瞬間彈回，將它高高吊起。

    做完這一切布置，張誠抬頭看了看天色。

    不知不覺間，天光已經(jīng)開始迅速黯淡下來。

    山里的天黑得總是特別早，氣溫也隨之驟降。

    他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在瞬間凝結(jié)成濃重的白霧。

    嘴唇凍得發(fā)紫，幾乎失去了知覺。

    光有陷阱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這種天寒地凍的時節(jié)，山里的野物一個比一個精明。

    沒有足夠的誘餌，誰會傻乎乎地來自投羅網(wǎng)？

    張誠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已經(jīng)凍得開裂、幾乎失去血色的手。

    他的眼神陡然變得狠厲起來。

    他再次抽出柴刀，對準(zhǔn)自己左手食指的指肚，沒有絲毫猶豫，狠狠地劃了下去！

    “嘶……”

    劇痛襲來，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鮮紅的血珠立刻爭先恐后地冒了出來，在他慘白僵硬的手指上，顯得格外刺眼。

    真他娘的疼！

    他顧不上齜牙咧嘴，趕緊將滲出的鮮血滴灑在陷阱坑的周圍，以及那個麻繩套圈附近。

    濃郁的血腥味，在冰冷干燥的空氣里能傳播得很遠(yuǎn)。

    對于那些饑腸轆轆的野獸而言，這無疑是無法抗拒的致命誘惑。

    他娘的，為了弄口吃的，老子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處理完所有的布置，張誠迅速選定了陷阱附近一棵相對粗壯的大樹。

    他手腳并用，敏捷地攀爬了上去。

    他找到一個能夠有效藏匿身形的粗壯枝丫，盡量將身體蜷縮在背風(fēng)的樹干后面，以抵御無孔不入的寒風(fēng)。

    從這個位置，他可以清晰地觀察到兩個陷阱點的情況。

    現(xiàn)在，能做的他都已經(jīng)做了。

    剩下的，唯有等待。

    冷。

    刺骨的寒冷，仿佛要將他的骨髓都凍結(jié)。

    寒風(fēng)穿過光禿禿的樹枝，發(fā)出嗚嗚的怪響，如同夜梟的啼哭。

    雪，依然在不知疲倦地下著。

    雪花落在他的頭上、肩上，很快就積起了薄薄的一層。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變成一根冰棍了。

    空空如也的肚子也在咕咕作響，胃里像是有一把小刀子在反復(fù)刮擦，帶來陣陣絞痛。

    身體的極度虛弱和長時間勞作帶來的疲憊，如同潮水般一陣陣襲來。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幾乎要黏在一起。

    不行，絕對不能睡！

    張誠猛地抬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尖銳的劇痛瞬間驅(qū)散了部分困意，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很清楚，在這種冰天雪地里一旦睡著，就等于直接找死。

    他強(qiáng)迫自己瞪大眼睛，死死盯住下方陷阱的方向。

    同時，他的耳朵也豎了起來，警惕地捕捉著周圍環(huán)境里任何一絲細(xì)微的動靜。

    時間，在極致的寒冷和寂靜中，一點一滴地流逝。

    天色徹底黑透了。

    深山里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只有地面上那層厚厚的白雪，反射著天際極其微弱的黯淡天光。

    萬籟俱寂。

    能聽到的，只有風(fēng)聲，以及雪花簌簌落下的聲音。

    張誠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一動不動地趴伏在冰冷的樹枝上。

    只有胸口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他在等。

    等待一個活下去的機(jī)會。

    等待一個，能給那個傻女人，帶去溫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