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輕吻指尖
成風(fēng)離開后,門再度關(guān)上,屋里恢復(fù)安靜。
陸菀菀雙手撐在窗前,似乎在認(rèn)真看著下面的熱鬧。
謝宴西忽地坐來她身邊,挑了挑她垂落的衣帶,輕笑問:“生氣了?”
“我生什么氣?”
“博學(xué)多才?還是請教神仙?”謝宴西很有自知之明。
陸菀菀沉默一瞬:“原來你知道啊�!�
“當(dāng)然知道�!敝x宴西眼眸微瞇,狀似認(rèn)錯,“下回你再糊弄本督,本督一定忍住不挑明。”
聞言,陸菀菀反倒有點不自在了。
謝宴西何其敏銳,也不知道他猜到哪一步了……
但他沒再說,她也裝傻不再問,仔細(xì)地看起下面的熱鬧來。
百姓們還在歡呼扔荷包,她的眼神也跟著一一掃過這三人,覺出些有趣來:“流水的狀元,鐵打的榜眼啊……”蕭衡也太穩(wěn)了。
說話間,打馬游街終于到了他們窗下。
陸菀菀眼神微閃,忽地提筆寫下幾個字,折好裝在荷包里,對準(zhǔn)段知行扔了下去。
荷包剛要飛出窗外,就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截住。
“當(dāng)著本督的面送別的男人荷包,是不是過分了?”謝宴西把玩著荷包,語氣頗有些危險。
“對不住,下回我背著你送�!�
“誰敢接,本督剁了他的手�!�
謝宴西唇邊泛著涼意,手下利落地摘了自己荷包,將紙條塞了進(jìn)去,隨手扔出窗外,而陸菀菀的荷包則被他堂而皇之地系在腰間。
粉藍(lán)色的荷包與他赭紅色錦衣十分不搭,再配上他一身的冷冽血氣,瞧來倒像是強搶民女的惡霸。
陸菀菀想搶回荷包,卻被他反扣住手腕按在窗邊。
“送出去的定情信物,哪有收回的道理?”
“誰送你了?”
“到了本督的手,就是本督的東西�!�
陸菀菀翻了個白眼,卻猛然發(fā)現(xiàn)兩人相距極近,呼吸可聞,他翻涌著無盡情緒的雙眸也像是要將她吸進(jìn)去一樣,叫她驀然呆住,沒察覺到他們間又湊近了幾分。
下方街道人群喧囂,都在看打馬游街盛況,無人注意到樓上的曖昧。
陸菀菀怔了片刻,終于回神推開他,半遮半掩地?fù)踝∽约貉劬Α?br />
她好像……又被美色迷昏頭了。
什么破毛�。�
謝宴西竟也真的被她推了開來,坐回原位,像是不知道看哪兒一樣,他摩挲著指節(jié),輕瞥向窗外。
段知行正接住了砸在頭上的荷包,抬頭看到謝宴西的瞬間,他瞳孔猛縮,拿著荷包的手竟有些顫抖。
這到底是催命符還是什么暗號……總不能是被看上了吧?
他呆了半晌,才發(fā)現(xiàn)荷包中有張紙條,頓時松了口氣,他不敢等到回去再看,忙借著外衣遮掩打開紙條。
——宋臨舞弊是真,邊關(guān)曹氏姑娘。
他猛然一驚。
樓上,謝宴西正問:“東廠不夠你利用的,還要找別人?”
“段知行娶了邊關(guān)楊知府的女兒,這不是巧了么?由他來揭發(fā)再合適不過了�!�
陸菀菀忽地一笑:“他剛才看到了你,不敢不聽話�!�
她本也沒想用東廠做什么,可謝宴西自己送上門,不用白不用。
“你倒是會算計�!�
“比不得督主�!�
陸菀菀隨口聊著,看向下頭,就見宋臨忽然被一個雞蛋砸中。
雞蛋在他堅硬的腦殼下應(yīng)聲而碎,蛋液漸漸浸濕了他額前發(fā)絲,流在了臉上。
隨之而來的是蹩腳的大楚話:“無恥小人卑鄙!敢慫恿父皇攻打北齊,你!豬狗不如!狼狽為奸!小肚雞腸!鼠目寸光!”
陸菀菀抬頭看去,一個極具異域風(fēng)情的美少年正義憤填膺地站在對面樓上,手里拿著一筐雞蛋一筐菜,對宋臨罵得很臟。
她噗嗤一笑。
她猜到三皇子會攻擊宋臨,但沒想到他來得這么快,還是在打馬游街這種足以載入史冊的時候。
“若日后兩國交戰(zhàn),曹姑娘激進(jìn)的文章會很合時宜,可在這時候把北齊罵得狗血噴頭,宋臨倒真不怕遭禍�!彼f道,“三皇子對北齊的感情可深得很呢�!�
謝宴西瞥了眼臉色鐵青的宋臨:“殿試文章沒這么快傳出去。”
“有人告訴了三皇子?”陸菀菀猜道,“不會是二皇子那個小心眼的吧?”
“嗯�!�
謝宴西話音未落,就忽然攬住她腰,將她帶去一旁。
“啪——”
蛋液被宋臨憤怒甩開,正濺來窗邊。
“隨手亂扔,臟不臟�。 标戄逸野櫭�。
謝宴西低頭看著懷里兇巴巴的人,眸光微動,忽然抬手輕撫過她眼尾:“濺到了�!�
“什么?”
陸菀菀忙沖去盆前,一邊照鏡子一邊用清水擦臉。
她身后,謝宴西看著自己干干凈凈的手,忽然放在了唇邊,輕吻指尖。
陸菀菀半晌后才拿著鏡子坐回窗前,繼續(xù)看戲。
對面三皇子還在砸雞蛋菜葉,滿街被鬧得沸騰,宋臨躲閃不及,被打得落花流水,而敢站在他身邊幫忙的除了宋家人,竟只剩下榜眼蕭衡。
孟婉躲在遠(yuǎn)處,連臉都遮了起來,露出的雙眼中滿是令她丟人的嫌棄。
“探花郎的手怎么了?”
“你還不知道啊,這是個殘廢探花!”
“都給我閉嘴!”宋臨臉色鐵青,一邊狼狽躲閃,一邊與三皇子對罵。
恍惚間,他想起前世。
那時他高中狀元,打馬游街,荷包香囊?guī)缀鯇⑺蜎],風(fēng)光到被史官載入史冊——上言:狀元瑰杰,引民動。
這時,一顆雞蛋砸得他猛然回神,正聽到三皇子“斷子絕孫”“死無全尸”“不得善終”的詛咒,他臉色瞬間難看下來。
他前世的確死無全尸,沒能善終,還無后而終!
——那兩個過繼而來的名義上的兒子,對他來說也只是侄子而已。
上面窗邊,陸菀菀看得直笑,眉眼彎成月牙。
“三皇子人還是太好了,竟然用的新鮮菜葉和雞蛋�!�
謝宴西一直偏頭看著她,眸光定定:“他確實心軟……若是本督,會往雞蛋里摻紅顏碎�!�
毀了那張狐媚臉!
陸菀菀眉梢微挑:“你如此夸贊三皇子,明日若有人參他,你幫幫他唄?”
“無關(guān)緊要的人,向來得你十分照拂。”
見他眼眸微瞇,又露出了送殯的標(biāo)準(zhǔn)笑容,陸菀菀忽然抬手,輕拉了拉他衣袖:“三皇子怪不容易的,他出了事,大公主也會心急,你幫幫他好不好?”
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人,眼里滿是懇求,聲音也又軟又親近,十分惹人喜愛。
謝宴西手指一動,身體也僵住。
片刻后,他才移開視線,輕應(yīng)一聲。
陸菀菀眼神微閃。
之前她對著大公主撒嬌,就見謝宴西表情不太對,沒想到……他真吃這套啊。
等他們看完打馬游街回家時,已經(jīng)半下午了。
謝宴西一路扶著她進(jìn)了院子,蹲下身給她上藥。
陸菀菀腿動了動:“已經(jīng)好全了。”
謝宴西卻握得更緊,藥膏在掌心化開,溫?zé)岬刭N上她腳腕:“再上一回,省得復(fù)發(fā)�!�
“你不嫌臟��?”
“不臟�!�
誰曾見過謝宴西這般低姿態(tài)的模樣?
鬼使神差的,陸菀菀將腳抬起,抵在他心口。
這是習(xí)武之人最忌諱的命脈,此時正隨著呼吸劇烈起伏。
謝宴西幾乎瞬間抬眸,眼中卻沒有警惕,反而帶著一抹興奮和驚喜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