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柜》（二十四）

    因為注冊中介網(wǎng)站，姚震見了不少“拉拉”，他們互相非常嫌棄，gay討厭女人，les也討厭男人，然而他們卻要締結(jié)最親密的夫妻關(guān)系，這有些諷刺。

    最后，姚震終于跟某“拉拉”認(rèn)為彼此是合適的了。在整個的過程中，辛愿都陪在姚震旁邊。姚震總對辛愿說他只是看看、只是想想，并不會真到那步，而辛愿終于無比確認(rèn)對方這是緩兵之計后，姚震合同都簽完了，一切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不過，辛愿其實早察覺到姚震想娶一個女人，可人就是這種動物，只要給他一點希望，他就愛往好方向想，辛愿一次次不安，又一次次對自己說“不會的”。

    木已成舟，姚震繼續(xù)大力利用人都不想前功盡棄、還有人會因為不想承認(rèn)自己曾經(jīng)犯下錯誤而正當(dāng)化目前狀況的心理，一遍遍告訴辛愿，現(xiàn)在這樣是最好的、最對的——四個家庭能被挽救，辛愿漸漸也接受了，他的性格本來就是比較軟弱比較被動的。他們?nèi)绱藞A滑世故隨勢俯仰，一邊滿足自己，一邊滿足父母。

    “拉拉”跟他門當(dāng)戶對，是一個“p”，有女朋友。她本來是一個直女，因女朋友“變成拉拉”，她非常愛她女朋友——那個女人無微不至，帥氣、體貼，她很清楚自己再也沒法遇見這樣的人了�？赏瑫r，她是一個舞蹈老師，從小到大按部就班，是乖寶寶好學(xué)生，從沒干過“出格”的事。

    姚震結(jié)婚的前一天又是一個大雨的夜。

    這里，王金發(fā)給這部電影設(shè)計了個特殊情節(jié)：婚禮前夜大雨傾盆，明天就要披上婚紗的新娘卻脫光衣服、赤著身子，跑進雨中，旋轉(zhuǎn)、跳舞。

    雨亂紛紛的，花針一般亮閃閃地散落下來。她跳的是瓦格納四聯(lián)戲劇《尼伯龍根的指環(huán)》的第二場，一共三幕的《女武神》中最激蕩人心、最膾炙人口的《女武神的飛馳》。這段音樂威武雄壯，充滿力量。大雨中，女武神們騎著駿馬在云霄中飛馳而去，她們的劍亮過閃電，她們的笑大過雷聲，她們自由而又瀟灑，她們是女武神，放浪形骸，支配天地。

    朱瑩瑩在屈服現(xiàn)實跟人結(jié)婚的前一夜，赤著身子，光著雙腳，不知累地跳著舞蹈，宛如已是壓抑久了。她那么想不顧一切，于是終于掙脫衣裳、掙脫束縛，同時也是掙脫眼光、掙脫世俗，全心全意地扮演著虛幻中的“女武神”。

    可她終究還是她自己罷了。

    而另一邊，姚震辛愿則是瘋狂……，王金發(fā)說這一段兒等以后再回過來拍，先不著急。

    第二天，姚震還有形婚對象“朱瑩瑩”走進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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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王金發(fā)從某大導(dǎo)的電影里又學(xué)了招兒——兩人永遠(yuǎn)都不同框。在攝影機拍“姚震”的時候，永遠(yuǎn)不帶到“朱瑩瑩”，而在攝影機拍“朱瑩瑩”的時候，永遠(yuǎn)不帶到“姚震”，這暗示著姚震、瑩瑩他們兩個雖是夫妻，卻不存在實際關(guān)聯(lián)，不真在同個世界。在民政局，攝影機先拍“姚震”填寫信息，再拍“朱瑩瑩”填寫信息。到拍照時，攝影師喊“笑一笑”，鏡頭也是先拍“姚震”的笑一笑，再拍“朱瑩瑩”的笑一笑，姚震瑩瑩這對夫妻自始至終沒同框過。

    …………

    在拍完了“到民政局領(lǐng)證結(jié)婚”的內(nèi)容后，王金發(fā)帶主創(chuàng)主演坐車返回下榻酒店。江沅一直跟著劇組，不論他出不出鏡，因為他想充分感受這電影的整體氛圍。

    劇組的車是面包車，最后一排是三座的，沈度還有朱瑩瑩的女演員分坐在兩邊，江沅則是坐在中間，因為他比較瘦也比較靈，容易活動——劇組自然不可能讓一女演員夾在中間，于是“挪騰”這個活兒便落在了江沅頭上。

    江沅貼著沈度，又沉默了。

    自上回那場床戲沈度跟他全……了后，江沅覺得他自己的心理狀態(tài)不大對勁。

    怎么說呢，就是，他十分懷念那種刺激，說念念不忘也可以。他總希望這個時刻又或者是下個時刻，他跟沈度兩個人能輕輕碰碰、接觸接觸，或者，也可以說，他總希望沈度可以碰一碰他，有意無意。這樣，他就不是自己主動了，也就無需立刻負(fù)責(zé)了。

    然而沒有。沈度一直非常有禮。

    在車上，江沅心里又癢癢的。

    劇組司機開車生猛。他左沖右突，一面包車好幾個人于是跟著左搖右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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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沅其實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心里好像太麻癢了，于是，每回司機右轉(zhuǎn)彎兒，他都借著那股勁兒，甚至可以說，每回司機右轉(zhuǎn)彎兒他都另外加了一點勁兒，用自己的上臂輕輕貼沈度的上臂，而后，在車子走回直線之后重新坐得端端正正，一觸即發(fā)了無痕跡，仿佛剛剛那個接觸真的只是慣性使然。每回貼上，江沅心里都非常興奮，半邊身子酥酥麻麻。他根本拒絕不了。

    幾次之后，一直望著窗外街景的沈影帝轉(zhuǎn)過頭，看看江沅。江沅裝著一無所知毫無察覺的無辜樣子，聽王金發(fā)天南海北地鬼扯，哈哈哈笑。

    于是沈度轉(zhuǎn)回頭去，重新望著窗外。

    此時太陽已經(jīng)落了，車窗外頭燈紅酒綠，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在他眼底倏忽閃過，又頃刻消失。

    江沅大著膽子，又貼了幾次，直到他們的面包車停在酒店的街對面。

    “行了！”王金發(fā)說，“咱們自己走回去吧！”

    江沅笑：“嗯！”

    于是他們魚貫下車。王金發(fā)等走到路口停下了，等紅燈。

    “哈哈！”江沅又開始講笑話了，“王導(dǎo)，你們聽過那個笑話嗎？兩個人過馬路。紅燈。其中一個抬腿就走，另外一個趕緊叫住他，說：‘燈！等燈等燈！’結(jié)果前面那個鄙夷地道：“就你家有因特爾�。俊薄�

    王金發(fā)顯然沒聽過，爆笑出聲：“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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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紅燈變成綠燈了，王金發(fā)等一邊說笑一邊過去。

    劇組的人并著排走，江沅在最靠邊兒上，沈度在他旁邊位置，王金發(fā)在正中央，右邊還有女演員、攝影、跟焦、燈光、燈光助理……呼啦啦的。

    此時是綠燈，明明行人有優(yōu)先權(quán)，然而突然一輛右轉(zhuǎn)的車卡著他們飛馳而過，就在眼前。沈度立即反應(yīng)過來，拉著江沅的一只手，往右一拖，幫他一閃。

    江沅愣了，轉(zhuǎn)頭看看沈度。

    剛才的車已經(jīng)不見了，他們兩個卻沒放開手，就那樣走過去了。

    直到進了路邊燈影，沈度、江沅才驟然驚覺似的，放開彼此。

    夏天的風(fēng)浩浩蕩蕩，打城市內(nèi)部穿過，整座城的萬千燈火在清風(fēng)中搖曳起來。

    江沅其實有些恍惚。

    他想：車過去后，他跟沈度，究竟是誰先邁步的呢？究竟是誰，先牽著對方邁步了？是沈度先向前走的，還是他自己？抑或是，他跟沈度兩個人在同一時間，分毫不差地，感受到了對方內(nèi)心的騷動，在根本就來不及反應(yīng)的那一剎那，僅僅憑著一股本能、一股渴求，呼應(yīng)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