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沉老師打分太嚴(yán)格了。
”江沅傾身忽然抽走她手中的手機，沉香味道霎時裹住了沉露半邊身子。
“你還給我，我打幾分關(guān)你屁事。
”沉露拽著江沅衣袖，指甲劃過他的虎口。
江沅卻忽然問道：“你當(dāng)初出道，也是通過海選嗎？”沉露抽回自己的手，差點撞翻了礦泉水瓶，沒好氣道：“我還用選嗎？”江沅若有所思。
那天王嘉誠帶回來的有用信息并不多，江沅還聽他反復(fù)念叨“齊思林這小妞蠻有意思的真可愛還挺傲嬌很對我胃口我警告你啊江沅不許染指她”。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沉露是嘉州人，嘉州地處川西南，紫外線輻射低，氣候多雨多霧，她和很多當(dāng)?shù)氐呐⒁粯幽w若凝脂，嗜辣如命。
這是基因里攜帶的地方特點，她改變不了。
另外提取到的有用信息是，沉露應(yīng)該不是先天的孤兒，江沅托人查過，嘉州各大孤兒院并沒有符合條件的棄嬰。
沉露也偶然對他提起過，她有奶奶，但是很早去世了。
江沅真是想給王嘉誠一拳，他帶著一臉賤兮兮的笑容呈上來一張發(fā)票要求報銷——就這兩個無用的消息竟然找他要54萬？難道他真如沉露所言，是個大冤種？王嘉誠一臉無辜：“這不能怪我呀，要怪只能怪齊思林那妞兒的嘴真嚴(yán)，能進(jìn)fbi……不過，她要是直接把沉露賣了，我還看不起她呢！哎哎哎你別錘我腰啊我得用呢……江沅，你聽我說，我聽齊思林話里話外的意思，邵華平真不是什么好人，咱是不是找錯突破口了？”王嘉誠所言——有那么幾分道理。
江沅的坐位往右數(shù)4位，坐著邵華平，一個利落短發(fā)的中年女人，望之30許人，實際年齡應(yīng)該大些。
眼睛細(xì)長深邃，眼尾微揚，意氣風(fēng)發(fā)，眉目流轉(zhuǎn)間仿若洞悉人心，談笑間似乎已定乾坤。
前段時間，do直播平臺在江沅的授意下向邵華平發(fā)起了合作邀請，精明如邵華平，含糊了幾句，既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
這種老狐貍，也許更能給他想要的答案。
“大沅子，你這都要結(jié)婚了，現(xiàn)在想起來關(guān)心前女友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孩子死了你來奶了——”王嘉誠如此評價江沅的所作所為。
江沅瞥了一眼噘著嘴認(rèn)真投票的女人。
端坐于鎏金絲絨座椅上，一襲深藍(lán)鎏金抹胸長裙，肩頸線條泛著冷冽光澤，眼尾微揚的煙熏妝暈染出攝人鋒芒，臺上那些女人，如何與她相提并論？在我貧瘠的土地上，她是唯一的玫瑰。
自私至極的，不想放她走。
聚光燈驟然收攏，舞臺中央的主持人手持信封，聲音帶著些許興奮：“此刻，心跳與追光燈同頻！經(jīng)過半年的激烈角逐，現(xiàn)場1888張選票凝成這方鎏金信封的重量。
接下來，請屏住呼吸——本屆「海選」的冠冕屬于……”主持人撕開信封的沙沙聲驟然停頓，“017號王婷！你以935分刷新評委團(tuán)歷史最高分，今夜，這座水晶獎杯將見證內(nèi)娛新秀的誕生！讓我們用尖叫與淚水，致敬所有為夢想燃燒的靈魂！”此刻焰火從穹頂傾瀉如銀河，臺下掌聲如雷。
名叫王婷的女孩，瞪著大大驚奇又激動的眼睛，青澀地踩著高跟鞋走了上去。
沉露憋著笑，這主持人的主持詞就沒怎么大改過——每次都是內(nèi)娛新秀，沒點創(chuàng)意。
正笑著，主持人邀請道：“我們請沉露老師為我們的冠軍頒發(fā)獎杯，請其他佳麗稍等一起合影留戀。
”裙擺層疊的銀絲刺繡隨著沉露傾身鼓掌時泛起漣漪，仿佛將頒獎廳的聚光燈悉數(shù)斂入衣褶，連褶皺都透著不動聲色的掌控感。
她太閃耀，以至于江沅根本沒注意這次選出來的冠軍長什么樣。
高高興興和冠軍合影，沉露本以為可以打道回府，忽又得到花總的指示，要沉露參加接下來的凌晨電影首映。
是正宇另一位當(dāng)家花旦齊思林的新電影《暗影行動》，即使不和，高層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沉露捯飭一番去了，結(jié)果進(jìn)場時空無一人，沉露只當(dāng)是齊思林耍她——又不是沒干過。
等沉露從電影院出來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多，她拒絕了司機的接送，只想在路邊散散步吹吹風(fēng)。
司機程叔開車跟在后面，開著遠(yuǎn)光燈為沉露照明。
街邊只有24小時的便利店和快餐店還在營業(yè)，仔細(xì)觀察里面的座椅上趴著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路燈下有車輪的印記，綠色的垃圾桶里堆了很多削下來的菠蘿皮和菠蘿冠芽，散發(fā)出甜膩的香味。
沉露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電影院外新鮮的空氣。
南方已經(jīng)進(jìn)入梅雨季節(jié)，細(xì)雨如絲般飄渺而下，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被一層淡淡的薄霧籠罩著。
沉露和程叔強調(diào)了好幾遍她只是出來透透氣，一會就回去，請他不要跟在后面，但司機恭敬說只聽邵華平的吩咐，她讓他護(hù)送沉露回家，那他就一定要遵從指令。
“行吧，你愿意跟著就跟著。
你看這方圓八百里，八桿子打不著一個人，難得清凈。
”沉露說。
成為公眾人物后，她走到哪里都是烏泱泱一大群人跟著，光保鏢都有五個，出趟門就像做賊似的，得偷偷摸摸。
“滴滴——”一輛黑色邁巴赫62s
ndaulet出現(xiàn)在沉露身后。
沉露回頭，看了一眼車牌號，加速了腳步。
那車和它的主人一樣，極有耐心，不再鳴笛，跟在沉露后面慢慢走著，亦步亦趨。
沉露煩躁，碰巧路邊有一家婚紗店還亮著燈，墻上伸出一塊仿青石的招牌，畫著穿著旗袍婀娜身姿的女人，寫著“禧樂婚紗”四個字。
她想也沒想就拐進(jìn)這里，用力推開了玻璃門，也斷定車?yán)锏娜瞬粫M(jìn)來。
3個20多歲的年輕人正在進(jìn)行閉門前的最后清掃，他們剛熬夜給一名顧客修改完第二天要穿的婚紗，塞進(jìn)巨大的新娘袋里。
對于沉露這個不速之客，他們紛紛面面相覷起來。
為首的姑娘擺手道：“不好意思小姐，我們這里早就打烊了，如果您是要來挑選婚紗，可以明天上午9點以后再來。
”沉露看了看手機屏幕，此時正好一點半。
她皺了皺精致的鼻子，強硬著解釋說：“不好意思，我剛看完一場午夜電影，路過這，以為你們還在營業(yè)。
”“您是在備婚是嗎？”婚紗店的小姑娘偷偷看了沉露背的包，認(rèn)出是個x家限量款。
她的目光從包挪到沉露暴露在空氣中的大眼睛，心生異樣，總覺得沉露眼熟。
沉露含糊其辭：“額……嗯……”她心里想，如果這幾個年輕人肯放她進(jìn)去坐一會，躲開外面那個討厭的人，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刷卡買下店里最貴的婚紗。
“哈哈，那您和我們家也是有緣，我們剛給上一個客人改完婚紗，臨近婚期了，新娘肩膀受傷了，所以婚紗臨時要加一個披肩。
”“是這樣啊，那不打擾了，我改天再來。
”沉露不好意思叨擾。
“小姐姐，您長得好像沉露啊。
”又一名工作人員說。
��？可是她帶著口罩和帽子唉，難道這樣都被認(rèn)出來嗎？沉露立刻笑著說：“不止你一個這么說啦，不過沉露怎么可能大半夜的跑出來逛婚紗店嘛。
”沉露跟著婚紗店的員工一起走了出來，跨過臺階，幾米之外就是馬路，那輛黑車停在路邊，打著雙閃。
“小姐姐，那車是在等你吧？里面是你的未婚夫嗎？你們半夜出來看電影？哇撒，這是什么情節(jié)照進(jìn)現(xiàn)實啊。
”一個小姑娘喜滋滋道。
“你誤會了。
”沉露說。
“哎呀，都來看婚紗了，還有什么好害羞的，大方承認(rèn)就是了。
”江沅從車上下來了，他抬頭望了望店名，輕聲念出來：“禧樂婚紗？”透明的落地窗里擺放著一件招牌婚紗。
抹胸設(shè)計，a字裙擺，覆蓋著大量花朵刺繡，以江沅的眼光來看，俗氣得很，不是一件符合他審美的婚紗。
沉露怕江沅以為她又什么想法，連忙解釋：“你別誤會，我只是路過。
”“竟然營業(yè)到這個時候，婚紗店的生意還真不錯。
”江沅單手插兜隨口說。
工作人員搭話：“我們這可是老店，開了二十多年了，但是這幾年生意斷崖式下跌，結(jié)婚的人越來越少，我們老板都準(zhǔn)備不干了。
”“現(xiàn)在姑娘們可清醒著呢，都不愿意結(jié)婚。
話說回來，先生，你們準(zhǔn)備什么時候結(jié)婚？今年結(jié)婚比較好，生的孩子屬相也好。
”沉露轉(zhuǎn)過身去，很明顯她不想加入這場對話。
江沅也沒有回答。
他對沉露說：“還不上車嗎？”沉露轉(zhuǎn)身看了看吃瓜群眾們，磨蹭著上了車。
上車后沉露才把帽子摘下來，口罩也丟在車?yán)铩?br />
她并不坐在副駕，而是后座，麻利脫下一雙十厘米高度的瑪麗珍高跟鞋，踢在一旁，又把插滿黑卡子的頭發(fā)散開，按著長期緊繃的頭皮，揉揉發(fā)酸的小腿。
最后又打開便攜的小鏡子，對著鏡子撕掉了假睫毛，用卸妝濕紙擦去口紅。
真是神清氣爽。
她并不喜歡化妝，但是邵姐要求，只要是出門，哪怕是出門倒個垃圾，都得全妝，這是一個女明星的自我修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