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
8:45分,胡書明向沉露道別,臨走時神色有些凄慘,但還算鎮(zhèn)定。
8:46分,沉露喝了一口檸檬茶,檸檬大約是沒有去籽,有些發(fā)苦。
周然向沉露匯報具體的捐款流程。
8:50分,煙花秀開始預(yù)熱。
夜空為幕,山河作景,一束束耀眼花火從sta號直沖云霄。
紅色焰火、紫色焰火、綠色焰火,相互交織、相互纏綿,煙花如孔雀開屏般沖天綻放,整個天幕充盈著夢幻般的色彩。
海風(fēng)裹挾著焰火氣息掠過人群,周然斜倚欄桿,西裝袖口映著鎏金瀑布般的煙火,側(cè)臉輪廓在明滅光影中愈發(fā)深邃。
甲板上有人抱著尤克里里即興哼唱,傳來飄渺的歌聲:“那是燃而未發(fā)的煙火,是流銀般的月光,是傾瀉而下的星幕,亦是遇見你時,抑制不住的溫柔……”聲音有氣無力的,唱的人心癢難耐。
9:00整,沉露輕輕拉了一下周然的衣袖:“周然,我累了,你送我回房間休息。
”周然意興闌珊:“可是下一場更美耶,露姐你不是最喜歡看煙花嘛,現(xiàn)在就要回去嗎?”沉露打了個哆嗦,說:“可能是夜晚的海風(fēng)濕氣大,吹得我頭痛,你送我回去,然后回來再看好不好?”周然見沉露的臉是有些紅,鼻音也有點重,估摸著她是有些感冒了,而且沉露一直有偏頭痛的毛病,便帶著沉露去了客房區(qū)。
客房統(tǒng)一安排在負二層至四層,沉露這樣級別的女星住在海景套房,而周然這樣的助理只有單間可以住,里面雖然也有盥洗室和淋浴間,但面積只有海景套房的十分之一。
從甲板走到船艙,也不過100多米,沉露就已經(jīng)感覺不對了。
開始以為是偏頭疼,后來以為是安眠藥的戒斷反應(yīng),最后眼皮沉沉,手腳根本不聽使喚,只能跟著周然向前走。
沉露的心一直下墜著、下墜著,要落盡無盡深淵,這熟悉的感覺,她終于明白了,可此時已晚,她的腿像灌了鉛一樣,客房走廊的毛毯也在她眼前天旋地轉(zhuǎn)起來。
迷糊間只有一個念頭,周然是否可以信任?眼睛抬不起來。
大腦已經(jīng)宕機。
來不及了。
“周然,帶我去你房間看看。
”沉露的聲線有些許顫抖,說完這句,已經(jīng)沒有辦法思考,她只能聽見周然斷斷續(xù)續(xù)的語句。
“��?去我房間看看?露姐,你住的可是海景套房,還來我這看什么,而且我的房間有臭襪子唉……露姐你怎么了,怎么渾身這么燙,發(fā)燒了嗎?”周然喘著氣站在自己房間門口,刷開了房門,扶著沉露進了房間。
房間很小,只有12平方米,配著一張1米5寬的單人床,配備嵌入式燈與b充電接口,配了一個簡易的沙發(fā),右手邊是3平米的干濕分離衛(wèi)浴。
不同于海景房,經(jīng)濟艙內(nèi)艙房無任何實體窗戶,窗簾僅僅起到裝飾作用。
“吶!這就是經(jīng)濟艙了,小得可憐吧?露姐你先坐會,我給你倒杯水。
”周然手腳麻利地給熱水壺灌了礦泉水,按下燒水鍵。
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見沉露已經(jīng)閉著眼靠在單人床上。
“行,你先睡著,我去你房間的行李里拿布洛芬……幸好我備著了……先吃一顆……我得去問問主辦方船上有沒有隨行醫(yī)生……”沉露意識沉淪,終究陷入無意識之中。
9:12分。
煙花秀結(jié)束。
甲板上所有人都意猶未盡,等著第二場煙花,聽說二場煙花更加盛大,更加絢爛。
齊思林卻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尖叫起來:“沉露和吳維新又去哪里了?”方才沉露還坐在咖啡小棧,吳維新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身邊圍著幾個看起來鬼鬼祟祟、賊眉鼠眼的馬仔。
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見了!煙花的爆炸聲掩蓋了所有聲音,楊倩荷湊近齊思林:“你說什么?”齊思林用手指了指遠方,嘴巴一張一合,據(jù)楊倩荷判斷,她應(yīng)該是在罵人。
等再靠近一點點,楊倩荷才聽見齊思林嘴里念著“不好啦、不好啦”。
忽然一個甜美的聲音穿透熙攘的人群,顯得格外干凈。
“思林,你過來一下!”循著聲音望去,楊倩荷也認出招呼齊思林的是這次主辦方之一,他旁邊是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女人,身材嬌小,五官精致舒展。
讓人難忘的是她身邊站的男人,冷漠的神情,略帶憂郁的雙眼,凝眸時如波瀾不驚的黑海。
那女人一身白,他一身黑,那女人身材玲瓏,他高挺健碩。
真是很養(yǎng)眼啊。
楊倩荷戀戀不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忽然感到虎口一疼,低頭一看是齊思林在掐她。
“我來不及跟你多解釋了,想必你也看到了,一晚上吳維新都監(jiān)視著沉露,我總擔(dān)心他有什么越軌行為……”齊思林說得飛快。
“這不會是調(diào)虎離山計吧?可惜我是你的死敵,我的話他會相信嗎?”齊思林像是對著楊倩荷說的,又像是自言自語。
她轉(zhuǎn)過臉來飛快對楊倩荷說:“我給你拖延時間,你去找江沅,快點!”瘋子一樣的齊思林面部表情忽然嚴肅起來,肌肉全部緊繃在一起,好像下一刻從眼里射出利箭來。
如果楊倩荷不答應(yīng),這把箭就射穿她的雙眼,她就再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啊?找誰?干嘛?楊倩荷哭喪著臉,雙手攤開:“可是我不認識江沅。
”“你一直看的那個大帥逼。
”“要我對他說什么?”楊倩荷覺得今晚就不應(yīng)該和齊思林出現(xiàn)在一起,更不應(yīng)該跟她相談甚歡,她是不是人格分裂啊,怎么能變臉變得這么快。
自己被一個瘋子脅迫了。
“你就說,沉露和吳維新同時不見了。
避著點人,機靈點。
”齊思林嚴肅的表情又消失了,她也許是怕嚇到楊倩荷,故作輕松:“倩荷,你麻利點,你做好這件事,你想知道誰的八卦我都跟你說,快去。
”說完像放馬歸山一樣拍了拍她的屁股。
楊倩荷提著裙子慌慌張張尋人,一轉(zhuǎn)頭,看見齊思林大力和主辦方擁抱起來,還用上了貼面禮。
——這就是她拖延時間的方式?齊思林轉(zhuǎn)頭又向西裝女拍馬屁:“哎呀呀,這什么風(fēng)把我們黃大小姐吹來了,多虧了您呀,我們才能一飽眼福,這么美的煙花,美得我鼻涕泡都出來了。
”楊倩荷眼見著齊思林像個哈巴狗一樣飛速貼到白色西裝女身邊,如果她是一條狗,此刻尾巴一定搖得飛起。
“這游輪得多少錢,我聽說可以開南極去是不是!公主殿下您給我科普一下唄!”齊思林的嗓門大得要命,而白色西裝女聲音細細柔柔,楊倩荷聽不見她回應(yīng)了什么。
楊倩荷在思索如何避開眾人耳目,悄然給江沅傳遞消息。
正巧,一個商務(wù)男舉杯過來跟江沅說了幾句話。
江沅似是禮貌微笑,端著香檳就要離開。
楊倩荷焦急地望向他,又不敢表現(xiàn)得太明顯,臉紅得要浸出血來,急得一瞬間嘴里起了個水泡,追著男人就跑起來。
這甲板人又多,江沅腿又長,走得極快。
楊倩荷本來穿的就是金色流蘇拖地長裙,走路都要提著裙擺的,根本就追不上。
“啪”一聲,楊倩荷摔倒在地,胳膊肘一片擦紅,不知道是腳扭了還是腳斷了,疼得她眼淚汪汪。
江沅終于回頭,他遲疑兩秒,眉頭輕鎖,眼神依舊是淡淡的不耐煩,仿佛是出于禮貌或者對女性的尊重,他踱步走了回來,一手提住楊倩荷胳膊,硬生生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冰涼的手指如同他本人一樣冰冷,遙不可及。
楊倩荷顧不了腳上的痛,她知道這晚或許就這一次機會了,這一刻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緊張,什么是害怕,雙手抓住江沅的胳膊,生怕他馬上就撣撣灰塵立刻走人,對著江沅小聲說:“有人讓我轉(zhuǎn)告你,沉露和吳維新同時不見了。
”語速極快極小聲的一句話。
這句話就像咒語一樣,江沅臉色大變,手瞬間松開,若不是眾人圍了上來,恐怕楊倩荷又被他扔回原地去了。
等她再次抬起頭,江沅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周然來到沉露的房間,準備拿退燒藥。
作為沉露的助理,免不了要為她收拾行李。
沉露有一個專職的生活助理,姓朱。
畢竟沉露和周然性別不同,有些場合確實不太方便,所以才招進來一個小姑娘,她跟周然在一起,剛好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不過這姑娘進社會早,結(jié)婚也早,最近正好休產(chǎn)假。
沉露的個人習(xí)慣蠻好的,她有用完東西及時歸位的習(xí)慣,房間也是很整潔干凈。
周然聽說,有的女明星看著很光鮮亮麗,住過的房間像被轟炸過似的,老鼠進來都得開導(dǎo)航。
床也是干干凈凈,沒有一絲褶皺,周然看見沉露的18寸純pc拉桿箱倒在地毯上,里面散落著幾塊壓縮毛巾和一次性馬桶墊。
周然橫起箱子,拉開拉鏈,往箱包內(nèi)側(cè)摸了幾下,用手指夾出幾個獨立塑料小包裝,上面寫著“潤滑”“玻尿酸”“超薄”的字樣,咂了咂舌不禁面紅耳赤。
他大學(xué)的時候也交往過兩個女朋友,還不至于白癡到這種程度。
從羞赧到羞憤,也不過短短幾秒。
周然頂著一股無名火,將這些東西塞回行李箱,又接著去找退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