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姑出生啦
她感受到一陣擠壓,但沒持續(xù)多久,她就被順滑地擠了出去,帶著渾身黏糊糊的東西。
睜開眼,光影重重,既然看不清就索性不看。但有人不放過她,因為她沒哭。
“啪!”
“啪!”
“啪!”
……
無休止的痛感與沖擊讓她咳嗽,而她也撐不住,把嘴里以及更里面的液體吐了出來。置身于溫水中被清洗的同時,觸覺漸漸覺醒,她感到這水有些燙,但下一刻,柔軟裹住身體,她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處溫暖的地方。
似乎,是誰的懷抱,將她視若珍寶。
貼著臉的東西,濕漉漉的。
本能睜眼,她看見個女人,大汗淋漓黑發(fā)濕成一絡(luò)絡(luò)的憔悴女人,卻有雙無比閃耀的漂亮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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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的眼因她而閃耀。
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不該獲取那么多信息,但她就是知道,可她忘了認(rèn)知的源頭,像張沒擦干凈的白紙。不過現(xiàn)在,她還清晰地記得一件事——
她得死。
不啼哭差點引起慌亂的嬰兒半瞇眼睛似在睡覺,女人愛憐地?fù)ё∷�,睡時都沒松手。
不知過了多久,在嗅覺蘇醒的同時,她聞到一股不屬于產(chǎn)房的濕潤味道,霸道地躥進(jìn)鼻子里,有些嗆。
她猜,應(yīng)該是臟兮兮灰撲撲的東西。
下一刻,視覺遠(yuǎn)超尋常嬰兒的她看見一張?zhí)魬?zhàn)審美的陽剛臉龐,平平無奇,可眼神很犀利。男人的手越過她,溫柔地為女人牽起被角。接著,他垂眸,目光直直望向孩子。
頃刻間,欣喜變?yōu)橐苫�,繼而沉寂。
玻璃珠似的黑色眼睛冷淡無比,望進(jìn)去,里面是無邊無垠的死寂。
眉頭微蹙,男人不熟練地抱起女兒,湊近看看是不是他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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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果當(dāng)然是沒有,女兒也直直地望向他,毫不掩飾地將所有不屬于嬰兒的情緒施加給他。他覺得身后有些涼,不是因淋雨的涼。
太詭異了。
這個孩子眼中不是未被世間沾染的純潔無瑕,而是看破生死的了無生機(jī),如果不是她還在微微地呼吸,誰都會以為這就是個玩偶。
可,為什么?
“你,想死�!蹦腥撕V定地問,他已將嬰兒看成有自我意識的人。
不想再與男人對視的嬰兒眨眨眼,再睜眼時,眼中寫滿了謝謝。
她要他動手。
男人沉默,他掂了掂女兒,再聞了聞襁褓濃郁的奶味,忍不住低聲呵斥。
“開什么玩笑!”
女人在睡夢中疲憊地發(fā)出咕噥聲,男人后退幾步繼續(xù)捧著女兒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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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對男人的反應(yīng)很不解,直覺告訴她,有一個怪異的孩子是禍根,而且還是個女嬰,不用多說就會被弄死。
男人依舊目光灼灼。
嬰兒閉眼,那她自己來。之后,無論男人怎么戳她臉蛋,她就是不醒。
太煩了這男人,懶得理他。
不吃不喝,總能死吧,她這顆枯槁冰冷的心不該再跳動,太累了。
……
東海某處邊陲地帶有個小村莊,叫風(fēng)車村。在這里,三歲半的她失去了母親。
母親走后,將她從絕望中抱下的溫情臂彎徹底消失,她再次飄在空中,無人維系她與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
那,她這個異類也該踐行出生時的強(qiáng)大求死欲。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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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破耳膜的哭聲打破醞釀好的悲觀與決心,前一秒還在想該去哪跳海的小姐姐慢悠悠地翻開柜子,里面都是曬得噴香整齊疊好的尿布。
對,全部,全部,全部都是她洗的。
母親走前還給她留了個大麻煩——
一個就知道哇哇哭煩死人的生物。
學(xué)名,弟弟。
“涅薇會當(dāng)個好姐姐,對不對?”
她為哀求的母親心碎,因為母親話語的深層含義就是叫她活。母親知道她一死,就無人能掐滅女兒心中悲觀輕生的火焰。所以,她在有生之年就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灌輸給女兒沒她也要活下去的思想。
此名為愛。
那三年,她是為這個愛她真真切切的女人而活,誰叫這女人愛得她心中都泛起溫暖。所以,面對母親臨死前的囑托,她鬼使神差地點頭,將這出生便不喜歡的愛哭生物接了過來,即使母親說這生物會保護(hù)她。
現(xiàn)在,后悔千萬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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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哭,就知道哭。
但她照舊為他換上尿布,給他喂奶,熟練地順背,神色始終平靜,不喜不怒。
“涅薇!路飛!爺爺回來啦!”
鬢間有些白發(fā)的高大男人走了進(jìn)來,他年輕強(qiáng)壯得不像個爺爺輩的人,這世界真是……微妙的奇怪。
他抱起弟弟,高興得扔來扔去,涅薇抬腳就踢。
“會吐奶!”
“蒙奇家的孩子才沒這么嬌貴。”爺爺點點小大人孫女的鼻子,惹來她嫌棄的一瞥,忍不住再次大笑。
他就愛逗她,最好把她多逗出點人樣。
弟弟在懷里朝她招手,見她不理他,委屈得哇哇大哭,死活要跳到小姐姐懷里,可小姐姐早就抱著尿布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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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真是魔音貫耳,卡普揉揉耳朵,只好抱著孫子蹲在孫女身邊看她搓尿布。
不到四歲,就能把家里照顧得井井有條,這不是懂事兩字能解釋的。這孫女跟正常孩子不一樣,卡普從第一眼看到就知道了。
那時,她窩在母親的懷里,神色冷淡到冰霜結(jié)凍,尤其是眼角一掃,瞄到他手中的大玩偶,用微挑的眉傳達(dá)無需多說的鄙視,成功澆熄他一腔火熱慈愛的爺爺心。
卡普被堵得在風(fēng)中凌亂了好久,這孩子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后來他才知道,她是天性冷淡,全靠她的好母親,一步步將她軟化成現(xiàn)在還算是個正常的孩子樣……呸!當(dāng)他胡說!
哪個爺爺隨時要提防孫女跳海的?!
她死去的母親不放心,他也不放心。
卡普扯回孫子的手,他才半歲就那么好動,與孫女真是差別大了,他姐姐那個時候懶得連眼睛都不想睜。他望著孫子純真的包子臉,忽地開口,“你說你是不是太沒心沒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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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薇開始沖洗尿布,弟弟的能吃能拉時刻刷新她的認(rèn)知。
卡普搓搓下巴,“也對,你愛的人已經(jīng)走了。”
這時孫女抬眼,眼神像刀子,卡普卻開心了。
“你究竟是哪里來的?為海軍貢獻(xiàn)力量好不好?”
長輩不像長輩,晚輩不像晚輩,全家就這個流口水的弟弟正常點。
涅薇拿凳子踮腳曬衣服,短手短腳很不方便,但卡普不幫忙,因為她不許。還有,為什么不讓從會走路就會親事親為,會安排家務(wù)的孫女充分發(fā)揮‘尊老愛幼’的品質(zhì)呢?
爺孫住的房子距最熱鬧的酒館就兩條街,不過靠近山林,人少僻靜。有時爺爺忙于公務(wù),十天半個月都不回家,家里經(jīng)常就只有兩個比屁股還小的孩子。
大的當(dāng)家,小的吃拉。
被卡普拜托照看他們的村長也感到訝異,但他只以為是涅薇早熟。除了村長,也就尚小父母雙亡的瑪琪諾經(jīng)常來玩�,旂髦Z不僅幫忙,還是個溫柔可愛的女孩子,所以涅薇經(jīng)常邁著小步子去酒館送拌菜,順便借爺爺?shù)氖纸鉀Q幾個鬧事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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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勢欺人,她運用起來可是萬分趁手,八成是被遺忘的前生做得很熟練。
現(xiàn)在除了照顧弟弟,最討厭的事就是爺爺經(jīng)常人不在卻叫人過來要東西,左搬右拿還要分給別人,氣得涅薇冷臉揮起小掃把打過他很多次。
當(dāng)然,一次都沒成功。
就知道給錢坐享其成的爺爺,呵。
“小涅薇,今天吃什么?”煩人的爺爺興奮搓手,“那個蒸得粉粉的肉和脆脆的鴨子皮怎么樣,用石頭烤的雞蛋也不錯……”
涅薇抱著弟弟系圍兜,她都是先喂了弟弟再自己吃。
被冷落的卡普自個兒去把廚房翻個底朝天,美滋滋地又把小孫女費一月力氣收拾的美味席卷而空。涅薇都習(xí)慣了,反正她也閑不下來。
她時時要找點事情壓住濃烈的厭世感。
路飛窩在她懷里咿呀咿呀喲,學(xué)著爺爺張大嘴巴,小嘴動得飛快,才半歲的孩子就那么能吃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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搗亂的又來了,“來,路飛,吃肉。”
涅薇眼睛抬也不抬就是一筷子,小孩子得不到想要的東西發(fā)起脾氣特別麻煩,尤其是這個坐都坐不穩(wěn)就敢張牙舞爪的好動弟弟。
“蒙奇家的孩子要吃肉才能長高高哦�!�
“哇哦哦哦哦~”
爺孫真跟在說話一樣,涅薇明白爺爺?shù)挠靡�,他在制造她與路飛互動親密的機(jī)會,但吃肉就算了。本就母乳不足,還吃油膩菜,她可不想食母親的言。
路飛的小腦袋左看右看,本能還是叫他乖乖朝姐姐手中的調(diào)羹張嘴,“啊啊啊啊啊……”
涅薇嫻熟地用調(diào)羹刮過路飛嘴角的沫沫,無視路飛噘得太過搞笑的嘴。
“那就涅薇吃,來,路飛,我們一起讓姐姐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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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筷子,她才不要吃別人動過的餐具。
卡普笑瞇瞇地收手,“你們真乖,知道爺爺愛吃,孝順我。嗷嗚~嗚嗚嗚,真好吃,涅薇,去軍部里當(dāng)廚師長吧!那是份很美好很神圣的職業(yè)哦!”
涅薇姿態(tài)優(yōu)雅地夾菜到小盤,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她連吃東西都散發(fā)著莫名的氣質(zhì),那是卡普詞匯里所沒有的華貴。這樣的模樣,他只在貴族身上看到過,不過他的孫女明顯更勝一籌。
用慣了刀叉,看到孫女用筷子吃飯真是新鮮,卡普邊看邊吃邊朝孫子做鬼臉甚至不忘打個小盹。醒來時,手邊一碗味道濃烈鮮香的菌菇湯讓卡普嘴角都快揚到耳朵尖。
吃完涅薇照例給弟弟擦臉洗手,細(xì)致到卡普連連搖頭,“你哪來這么多怪規(guī)矩?”
弟弟拿臉蹭姐姐,涅薇摸摸他的肚子,抱起他去房間午睡,把爺爺拋在腦后,用行動在說——
干你p事。
爺爺慈愛的心哦,被這絕情小背影刺得多吃了幾大盆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