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姑牽手失敗
艾斯在五歲交到了第一個同齡朋友,她住得很遠,一個月可能都見不到一面。不過,她總會來的,到時候就一起坐在朝陽山坡將臉嚼成包子。
“艾斯,要去村子看看嗎?”
山中生活單調,看來看去就是這些山賊,小孩子不能僅僅只接觸到這些。艾斯能漫山遍野地探險,卻不踏足熱鬧的人群,達旦考慮起放養(yǎng)過頭變成野孩子的可能性。
“聽說村里最近有節(jié)日,很熱鬧哦�!边_旦吧嗒吧嗒抽煙,“你也去吧,沒事的,沒人認識你。對了,去跟涅薇打個招呼,順便給我買包煙,要那種……”
“不要,略略略。”仿佛得到理由,艾斯火速向外奔去,囑咐的聲音在后面響起。
“不要給別人添麻煩哦!”
“啰嗦死了,老太婆�!�
達旦與眾小弟期待地搓手手,“把涅薇帶來的酒打開!”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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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可以大肆開大人派對啦。
站在岔口邊的大樹上往下看,山腳村鎮(zhèn)人來人往,像螞蟻爬來爬去。停泊在碼頭的船只排成一排,商販搬起貨箱走上走下,冷不丁被海鷗叼去帽子,還是經常喂食海鷗的老人搶下還了回去。哄哄鬧鬧,喧雜得情緒高漲并不生厭。
艾斯將身體探出去大半驚呼,“好厲害,人好多哦�!�
轉眼溜下樹,噠噠噠跑進村子,沒多久,在人群中的艾斯迷惑撓頭。
“咕嚕嚕~”
嗅著飯香進入家飯館,雖然一沒錢二沒大人看著,老板看在節(jié)日的份上給這孩子炒了碗飯,可這孩子太不懂禮貌,吃完還說餓,得到沒有的答復竟然連聲謝謝都不說就走了。
摸摸肚子,艾斯眼睛一掃,立刻被碼頭形形色色的船吸引。這場節(jié)日把附近所有的船都搬來了,無論大還是小,艾斯艷羨得怎么看都不夠。擦掉嘴角飯粒,他斗志昂揚地拿手框住海鷗紛飛的大海,不由自主地露出全部牙齒。
“艾斯?”
艾斯轉頭,驚喜地走了過去,“喲,涅薇,我來這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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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想起達旦的囑托,“跟你打完招呼啦,你在干嘛?”
“買菜�!�
“你弟弟呢?”
“去看牙齒了�!蹦贝链聊�,“糖吃太多啦�!�
“真遜�!�
“畢竟他還小�!�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都三歲多了吧�!卑箵笓副亲�,拿小指頭自然一彈,“不小了,達旦說我三歲就能上房揭瓦�!�
“……那不是夸你�!�
“真的嗎?”艾斯撓頭,忽地跑到一旁盯住商販挑揀下的海鮮,“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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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蛋魚,因為長得圓圓的像雞蛋一樣,肉吃起來有股雞肉味�!蹦碧袅藥资�,叫魚販直接送到酒館后院。
“他萬一送不到怎么辦?全部自己吃掉。”
“不會哦,因為我們是老主顧了,而且這家攤子口碑很好,不送到會影響生意的。”
“應該要好多錢吧�!卑沟教幋链撩�,被呲墨水還傻笑。
“多買點就能省下不少錢�!�
“為什么?”
涅薇朝艾斯講起人情世故,商販細碎,但看他一知半解,想了想,倒不如直接讓他自己體會。
結果是,艾斯席卷了小吃一條街,看上去卻還不夠,她數數剩下的錢問艾斯想吃點什么。
“我都想吃。”艾斯兩眼冒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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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徹底不夠,真是深得蒙奇家精髓。希望瑪琪諾別被嚇到,涅薇投降似地伸出手,艾斯胡亂擦完手笑嘻嘻搭上,眼睛瞇起,像只喝熱牛奶喝到肚子圓滾滾的貓。
路徑餐館,艾斯指著老板說了讓他吃飯的事。
“有沒有跟他道謝?”
“為什么要說?”
涅薇晃晃錢袋,艾斯若有所思地拍手。
“啊,我沒給錢唉,但他沒朝我要啊�!�
“但是老板的好心能換句謝謝。”
山林能養(yǎng)出純粹的靈魂,可有些東西需要在有人的地方才能萌發(fā)。
涅薇晃晃交握的手,“走吧,我們一起去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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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斯眼中,涅薇真是個神奇的家伙,說了幾句話就讓臉色臭臭的男人眉開眼笑,態(tài)度大不同,還給他們各揪了捧白色棉團。
“來,給你們,就剩這兩個了�!�
“哇,這是什么?”艾斯捏捏,雙頰浮起紅暈,“好厲害,軟軟的,這是吃的?”
看他小心翼翼不敢動,涅薇撕下棉花糖遞到嘴邊,軟綿綿的甜意隨即在嘴中盛放。眼看淚珠顆顆下墜,涅薇包子臉一抖,無奈地給他擦眼淚。
“不要哭呀。”
捏住竹簽,艾斯眼淚汪汪,“好好吃啊,我,我之前從沒吃過。”
純粹到哭笑隨手拈來,讓人啼笑皆非。
涅薇將自己的遞過去,艾斯紅臉搖頭,似乎想起剛才說吃糖遜的人是誰。
“孩子喜歡吃糖很正常,沒事的,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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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啊~”
涅薇猛然想起路飛剛會拿勺就想喂人的眼神,一望到底的期待,難道弟弟都這樣?
“是吧是吧,很甜吧!我沒騙你。”
涅薇抿完嘴,“走吧,吃飯去�!�
艾斯任她牽,眼睛在她和棉花糖上打轉轉。
“一直被曬會融化哦�!�
艾斯含淚吃下。
這么漂亮的東西。
出乎意料,酒館內人聲鼎沸,涅薇指指綠發(fā)少女,“她是酒館主人瑪琪諾,不過她現在很忙,你跟我去廚房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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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利站上圓凳,切菜板規(guī)律響動,涅薇翻出一桌小碟手上飛快,瑪琪諾進來后直呼救命,又風風火火地端菜出去。
“艾斯,幫幫忙�!�
“哦。”
都很聽話,涅薇看他搬進搬出,中途還跟瑪琪諾擊掌加油,又往鍋里倒入碗米飯。
有幫到忙的感覺令艾斯腳步飄飄,在酒館中滿場打轉,有時還停下腳步聽酒客口述的冒險經歷。你一句我一段,大海就栩栩如生了。直到坐在角落的男人瞇起眼,隨后陰笑,他招來艾斯,張嘴酒氣濃郁。
“小孩,要不要聽海賊王哥爾·d·羅杰的故事�!�
海賊王?一聽名字就知道是海賊中最厲害的男人,艾斯興奮得雀斑都蹦出向往英雄的憧憬,“好啊好啊。”
男人加深笑容,與客人說出一樁關于傳奇人物的秘聞,“哥爾·d·羅杰有個孩子哦。”
一石激起千層浪,酒館沸騰了,不過全在說他醉酒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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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然后呢?”艾斯不知往事,徑直忽略四下噓聲急切地催促。他只是覺得那孩子跟他一樣沒有父親,還不明白低落的情緒叫同病相憐。
“然后?然后那個孩子一出生,他的母親就死了!哈哈哈哈!”男人笑聲乖張,低頭擦去眼淚,“小孩,你說好不好笑��?”
“死?好笑?”
男人湊近驚愕的艾斯,笑容擴大到耳根,恐怖又怪異。
“是哦,繼承邪惡血統(tǒng)的孩子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瞳孔緊縮成點,艾斯怔在原地。
客人中也有幾個醉了,接下話頭道:“那孩子現在在哪呢?被海軍處決了丟海里喂魚?哈哈哈哈�!�
笑聲刺耳富含惡意,男人搖搖酒杯,享受地看著發(fā)顫的小身體,驀地張口咬碎酒杯一側。
“誰知道呢?”漫不經心地舔舔嘴邊的血,男人的眼神居高臨下,“那個邪惡的孩子,看看他的降生都做了什么?!嘖,真是厄運之子,我聽說羅杰的女人可是個大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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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是被強迫的呢。”
“真想讓他處死時說,‘我這個垃圾被生下來真是對不起’,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
笑聲是無意的,但男人的目光卻釘在他身上。
他知道他!
艾斯曾追問過卡普,既然他不是他的親爺爺,那他的親人在哪?親生父母是誰?卡普不會隱瞞,可簡單的小孩不過想知道,既然都沒有,那又怎么樣?他會長大的。
嘴與眼仿佛飄在半空,圍成囚籠緩緩旋轉,艾斯幾乎失去無感。碗碟摔落發(fā)出陣陣脆響,起沖突的酒客們鬧起事,艾斯猛然驚醒。似被扼住喉嚨,他大口大口地喘氣,卻又轉吸為吐,沒有思考沒有猶豫,避害本能驅使他拔腿奔向外面。
身體虛軟冒汗卻跑得很快,如果不是屢屢撞到人,涅薇也撲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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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頭,涅薇懵了,艾斯?jié)M臉淚痕,表情呆滯。
“怎么了?”
她是追著紊亂的氣息出來的,飯都好了,艾斯怎么會不吃?手剛碰上灰撲撲的臉,涅薇沒有防備被大力推到,感受到不曾體會過的□□疼痛。
撐力站起,涅薇放緩聲音,“艾斯?到底怎么了?”
艾斯默默坐在地上,不說話,陽光透過漆黑的發(fā),竟折射不出半點光彩,之前的他,連發(fā)梢都溢出陽光。長久的無言后,低垂腦袋終于抬起,涅薇神情嚴肅,明白母親看她時的擔憂及心疼了。
這是雙沒有絲毫光彩的眼睛,眼底黑暗涌動,悄然吞噬所有美好。
“艾斯,我們先去吃飯吧�!�
“不要糊弄我!”艾斯如驚弓之鳥,情緒激動,他將眼睛瞪得大大的,水霧暈開卻不凝聚掉下。他顫聲問:“涅薇你也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吧?”
當然知道,世界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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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啊,原來你也知道�!�
艾斯站起身,眼神陡然變得兇狠,“為什么?”
“過家家是不是很開心?”
“你其實也是那樣看我的吧!”
身為海賊王的兒子怎么了?涅薇不會早熟到知道海賊王三字的意義與血腥�,F在最要緊的是艾斯,他被逼得進入窄路卻不求助,涅薇鍥而不舍地伸出手——
牽手失敗。
艾斯拍開她的手,神色厭惡。
我要抽他一頓,涅薇冷靜地摸摸手背。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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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過來!”艾斯呵斥,眉頭緊皺,兇悍之色仿佛天生而成。
他也很兇悍地威脅起她,“再過來就殺了你!”
涅薇邁腳,“哦,然后呢?”
艾斯瞪她一眼,神色愈發(fā)厭惡,轉身極力跑進森林。對他來說,在森林甩掉跟屁蟲極其簡單。
之后幾天,涅薇蹲守達旦屋,可艾斯沒有出現,這也是他頭次在外過夜。
酒館男人出身海軍后成海賊,命好居然活到現在,卡普知道后,他便徹底消失在人世。不過這件事后,卡普直到涅薇病重才踏足風車村。
兩年,整整兩年。涅薇越發(fā)堵截不到艾斯,眼睜睜看他往陰郁狹路拼命擠去。
最后一次見面,是在大雨滂沱中,巨樹后傳來隱忍痛意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