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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坪的雨季很長。
連綿的陰雨下了幾天,又轉(zhuǎn)成瓢潑暴雨。
學校課程被迫暫停。
我站在窗前,看著被雨幕模糊的天地。
想到八年前那個夏天。
也是這樣一場猝不及防的暴雨。
帶來了竹坪百年不遇的特大泥石流。
我和沈星祈帶著劇組的人。
護送著大部分人都安全撤離。
清點人數(shù)時卻少了小宇和幾個上山挖筍子的孩子。
我去!
沈星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往外沖。
有人拉他,聲音發(fā)顫。
太危險了沈?qū)В∩诫S時可能再塌!
他甩開手。
目光穿過混亂的人群落在我身上。
我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
我?guī)缀鯖]有猶豫地點頭,倔強地開口。
我和你一起!
他攥緊我的手腕。
喬喬,不管怎樣,都要保證你自己的安全。
我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找到孩子們時,他們躲在一個廢棄的山洞里。
順利撤離到山腳。
身后卻猛地傳來山體崩塌的巨大轟鳴。
混亂中小宇腳下一滑,直直朝著旁邊一個塌陷的大坑摔去。
我?guī)缀跏潜灸艿負溥^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和沈星祈將他拉上來,推到了安全地帶。
我剛起身還沒站穩(wěn)。
變故幾乎是一瞬間。
一塊巨石被洪水沖落直沖我而來。
下一秒,沈星祈向我撲來。
將我狠狠推向前方幾米外的高地。
天旋地轉(zhuǎn)后,我大腦翁怔。
我瘋狂地去抓。
視野里卻只剩下沈星祈被泥石流卷走的身影。
耳邊回蕩著他推開我后,被巨石砸中的悶哼聲。
再醒來是在醫(yī)院。
醫(yī)生說我內(nèi)臟挫傷,還有嚴重的PTSD。
他們告訴我,沈星祈死了。
他用命換了我活下來。
再后來。
我得知他很多年前就簽訂了器官捐贈協(xié)議。
他的心臟。
移植給了一個叫陸硯舟的演員。
他死后,悲傷和自責的空洞幾乎將我撕碎。
而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像黑暗里唯一的浮木,給了我一個病態(tài)的理由。
讓我活下去。
我要親自守著它,看著它。
試圖以這樣的方式來證明沈星祈還在。
我們只是以另一種方式陪著彼此。
于是,我主動接近陸硯舟。
做他的助理、經(jīng)紀人。
三年前,又成為他的妻子。
直到他和顧瑤的戀情曝光。
我并不清白的私心也被剖開在太陽下。
我?guī)е康娜タ拷懗幹邸?br />
不過是以此來降低自己內(nèi)心的負罪感。
直到陸硯舟把送給顧瑤。
任由她害死糯米后說不過是死了一條狗。
我才徹底明白。
替身只能是替身。
就算是換了心臟。
陸硯舟也比不上沈星祈分毫。
雨停了。
我去村委會取快遞。
回來時一輛轎車停在我的宿舍門口。
門口站著吸煙的男人。
是陸硯舟。
一周沒見,他憔悴了不少。
像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
眼窩深陷,下巴上的胡茬也沒刮,頭發(fā)凌亂。
到竹坪最快要輾轉(zhuǎn)兩天,他不該有時間來找我的。
他最近行程應該很緊。
聽到腳步聲,他掐滅了煙朝我走來。
溫喬,為了躲我你真的跑到這里來了。
我面無表情地打斷他,語氣疏離。
陸先生,有事嗎
過去都是我一廂情愿地追在他身后。
言聽計從,連句重話都不舍得和他說。
聽到我的語氣,陸硯舟眼底閃過一絲受傷。
他聲音軟了些。
我們能單獨談?wù)剢?br />
離婚的事情,我的律師已經(jīng)和你說清了。
我們之間本就沒有感情而言,你娶我只是為了應付家里,就這樣好聚好散吧。
你怎么知道我對你沒有感情!
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
語氣急切地解釋。
顧瑤的事情我已經(jīng)處理好了,她沒有懷孕,是她騙我的。
我們的婚姻,你想公開或不公開我都聽你的,名分都是你的。
以前是我被蒙蔽了雙眼,自己愛而不知,傷害了你。
他語氣卑微,向我低下頭。
我現(xiàn)在看清自己的心了,喬喬,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與他拉開距離。
看著他這副浪子回頭的模樣。
我只覺得荒謬又可笑。
陸硯舟,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
他茫然地看著我:什么
我和你離婚,不是因為顧瑤。
也不是因為她有沒有懷孕,更不是什么名分。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我離開你,只是因為,我不愛你。
從來沒有愛過。
陸硯舟蒼白著臉,身體晃動。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認準了我還是在撒謊。
你怎么可能不愛我這五年來你對我的好不可能是假的。
我看著他,眼神里帶著一絲憐憫。
我回到竹坪不是為了躲你。
就是因為我愛的人在這里。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我。
你愛的人是誰你說啊!你告訴我!
我沉默著,沒有回答。
回去吧,陸硯舟。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再無波瀾。
關(guān)門聲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