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天魔和創(chuàng)世神
夏璇璣從折疊洞府出來時，晨光已鋪滿山坳。
葉云濃正將最后一抔土覆在墳頭，墳頭還放著一把劍和一面七殺旗。
青蓮上人及其它幾位峰主的尸骨被隨意堆在山洼里，新土上連塊木牌都沒插。
唯有古岳的墳頭立著塊粗糲的石碑，碑面用劍刻著"古岳之墓"四個大字，筆鋒里還嵌著未褪的油漆。
"云濃，這里剛才"
夏璇璣望著眼前的平地怔住了。
昨夜的雷劫太過兇猛，原本的山頭被劈去半截，焦黑的泥土里還冒著青煙，只剩幾株燒禿的樹干歪倒在地，像插在灰堆里的筷子。
若不是葉云濃此刻氣息沉斂如淵，她幾乎要以為方才的天威只是幻覺。
葉云濃把古岳的牌位插上。
"古岳的血融入我體內(nèi)后，引動了雙重雷劫。"
"狂神血脈與混沌靈根竟意外契合讓我的修為猛漲了一大截。”
說著，她抬手輕揮，一道金光剎那間就浮現(xiàn)在她的皮膚上。
夏璇璣盯著她腕間游走的金色紋路，忽然想起昨夜的動靜。
雷劫聲勢浩大，葉云濃立在雷劫中央，周身纏繞著雷電與血霧，像尊浴火的戰(zhàn)神。
此刻對方明明氣息溫和，卻讓她莫名覺得眼前人已成了另一座高山，讓人心生畏懼。
"祝武師兄他們"
夏璇璣提醒道。
"放心。"
葉云濃轉(zhuǎn)身走向石墳，指尖拂過碑面，"青蓮上人死了，意外讓我發(fā)現(xiàn)了魂燈的破解之法。"
她頓了頓，假裝沒看到一旁的瑯琊劍偷偷飛了起來，不知從何處割來了幾朵野菊花，放在墳頭。
耳邊還傳來了孟清塵帶著一群魂魄在那里念經(jīng)，給古岳超度。
“每盞魂燈對應(yīng)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夏璇璣渾身發(fā)冷："你是說，君側(cè)昨晚之所以能出現(xiàn)，是因為他用青蓮上人的魂魄做魂燈。"
葉云濃點頭，手臂上忽然揚起幾縷金光，那是狂神血脈在躁動。
她轉(zhuǎn)身望向碧落宗方向，
"君側(cè)不得不離開制作魂燈，因為青蓮上人死了。
他應(yīng)該將自己的一縷分神和青蓮上人的魂融合在一起。
他在每個勢力里頭會選定一個人，然后將其操控住。
這么一來，他的魂魄就會支離破碎，一旦他的一縷魂魄被擊殺，魂燈就會消失而君側(cè)就會跟著受重傷。
碧落宗里的魂燈就是青蓮上人。
我們只需要找到作為魂燈得人，將其除去。"
她忽然冷笑，指尖凝聚的真氣將遠處一塊石頭碾成齏粉，"害人終害己，這一次，君側(cè)真是把自己給害慘了。"
一直以來，君側(cè)與她都是敵暗我明，可是這一刻，葉云濃卻意識到，她可以反客為主，獵殺君側(cè)的分神了。
大殿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君側(cè)被一股力量猛地掀翻，結(jié)結(jié)實實摔在金燦燦的王座上，他的口鼻還滲出了鮮血。
他疼得直咧嘴，一邊吼一邊喊，
“怎么回事？我怎么越來越虛了？”
葉云濃猜測的沒錯，君側(cè)取別人的魂魄做成魂燈，再用這些人去控制更多人當信徒。
魂燈越多，他的勢力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眼看就要吞掉各個天地了。
結(jié)果人算不如天算，第一個被他做成魂燈的青蓮上人，居然被古岳稀里煳涂掐死了！
魂燈一碎，君側(cè)留在里面的一縷分神也跟著沒了。
他現(xiàn)在空有一身厲害的肉身，魂魄卻不咋結(jié)實，畢竟重生后剛想起前世道侶之一的洛水仙的煉魂法子沒多久。
這分神一死，他難受得不行，只好躲在宮殿里養(yǎng)傷。
本以為歇幾天就能好，沒想到剛緩過來點，魂魄又疼受了重創(chuàng)。
君側(cè)心里慌啊，趕緊用神識一看，差點沒氣暈過去，自己挑的那些魂燈“燈人”，正被人挨個收拾呢！
先是龍都的世家家主，被天龍帝回頭一刀砍了腦袋，圣都的妃子剛被滅寂新帝發(fā)現(xiàn)是魂燈棋子，直接一劍穿心。
地仙界更熱鬧，龍甲拿葉云濃給的消息，帶著龐長老端了魂燈老巢……每死一個燈人君側(cè)就感覺自己魂兒被扎一刀，疼得直抽抽。
“云濃！你咋這么恨我啊？”
他眼睛都紅透了，在黑漆漆的大殿里大喊大叫，氣得直拍桌子。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葉云濃揮手，正一盞盞劈碎他分神。
再仔細一瞅，她身后還立著龍九傾。
君側(cè)氣得腦門冒煙，踉蹌著撲向虛影，卻見兩人身影如煙霧般散開。
他結(jié)結(jié)實實摔在地上，五臟六腑震得生疼，更要命的是魂魄像被人攥在手里揉碎了似的，虛得厲害，連爬都爬不起來。
就在這時，陸錦心的聲音突然飄過來，“二師兄，你咋躺地上了？”
他抬眼一看，陸錦心的魂魄不知啥時候飄進了大殿，正歪著腦袋看他。
君側(cè)喘得像破風(fēng)箱，急吼吼地喊，
“小師妹！快、快帶些信徒來！”
他現(xiàn)在魂魄碎得跟渣似的，只有生吞活剝信徒的魂魄才能續(xù)上命，不然分分鐘魂飛魄散。
可萬萬沒想到，陸錦心突然冷笑一聲，那聲音寒得刺骨。
地上沙沙聲四起，君側(cè)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感覺一股妖氣猛地卷住自己，整個人被掀得離地三尺！
他瞪大眼，看見妖神爬了進來，此時正用他的身軀將自己牢牢卷了起來……
“二師兄，是不是胸口像壓著千斤巨石？
骨頭縫里都在冒涼氣吧？”
陸錦心無形的指尖輕輕劃過他的面頰，幽君側(cè)被妖神的身子捆成蝦米狀懸在半空，只能瞪著她。
陸錦心平日的雙眼像是小鹿般的濕潤，此刻卻淬了毒似的發(fā)亮。
“小師妹……你、你瘋了……”
他掙扎著擠出半句話。
陸錦心突然爆發(fā)出尖利的笑聲，
“我瘋？你答應(yīng)給我找肉身時，可沒說要食言！
我想要葉云濃的身子，你偏不讓？”
她與君側(cè)對視，
“我替你守魂燈、除異己，結(jié)果你連個像樣的軀殼都舍不得給我！
你的心……只給了那個賤人！”
君側(cè)瞳孔驟縮，陸錦心正貪婪盯著他，話語里帶著經(jīng)年累月的嫉恨。
“原來你……”
他喉結(jié)滾動，
“你一直在等我虛弱……”
“聰明！”陸錦心退后半步張開雙臂，
“這幾日你躲在暗殿養(yǎng)傷，我可沒閑著。我早就看不慣你獨吞好處了？
陰影里傳來低沉的嘶鳴，妖神的身體在君側(cè)腰腹間收緊，疼得他眼前發(fā)黑。
只見陸錦心的魂魄脫離虛影，化作流螢般的綠光撲向他眉心。
“你敢—”
君側(cè)的怒吼變成悶哼，綠光如利箭鉆入識海，剜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師兄，好好感受一下，身體被奪走的滋味。”
陸錦心的聲音在他腦海里炸開，
“在原著里，一直是你擊殺他人，這一刻要讓你感受一下魂魄灰飛煙滅的滋味�！�
“從今天起，這具身子——”
陸錦心感覺到自己的魂魄已經(jīng)漸漸占據(jù)了君側(cè)的身子。
“歸我了�！�
殿內(nèi)傳來陸錦心的桀桀怪笑。
君側(cè)的瞳孔逐漸蒙上灰白，唯有耳中還回蕩著陸錦心最后的低語，
“謝謝你，二師兄，用你的肉身，換我的新生�！�
君側(cè)感覺自己的魂魄像被放進石磨里碾磨，一絲絲、一縷縷地化作光點飄散。
經(jīng)歷過幾次重生的他，對死亡并不陌生，可這次不一樣，前幾次至少還能保住魂魄輪回，這回卻要連渣都不剩了。
他瞪著身旁晃動的妖神影子。
“不甘心……”他喉間溢出血沫，眼前閃過無數(shù)片段，？
陸錦心在絞殺君側(cè)的魂魄，身為穿越者，她的魂魄本就比一般人強。
妖神的聲音也在耳邊回蕩
“天命之子？我看是天命之蛆�！�
那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磨盤里轉(zhuǎn)動，
“你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君側(cè)想罵，卻發(fā)現(xiàn)他已然喪失了自己對身體的操控，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殿外，墨色云層如潮水般漫過天際，閃電在云隙里猙獰地撕扯，像極了第一次重生時劈開他身體的那道雷。
原來天道早就寫好了結(jié)局，他不過是個跳梁小丑，連死都要給別人作嫁衣裳。
“不會咬人的狗最兇……”
他終于笑了，那笑聲破碎成光點，
“原來最毒的刀，永遠藏在最甜的笑里……”
與此同時，巫塔頂層，巫醫(yī)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
“禁制破開了？不對，這是邪祟之力。”
巫醫(yī)大驚失色，他再看向那股力量涌向的方向，正是妖殿所在的方向。
“難道說我弄錯了？
妖殿里的那位，根本就不是我們的王？
他甚至引來了天外異魔？”
巫醫(yī)臉色驟變。
他急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繪制了一個傳送陣……
那株已刺破穹頂?shù)姆鎏K藤突然發(fā)出骨骼爆響，青色脈絡(luò)里竄動著流光。
天地間的法則禁制如玻璃般龜裂，
與此同時，九獄魔窟深處的九幽里，漆黑如墨的魔氣裹著骨哨聲沖天而起。
君側(cè)的魂魄已透明，彌留之際，識海深處突然翻涌起重霧。霧中浮出一張由無數(shù)人臉拼接而成的猙獰面孔，每只眼睛都淌著黑血，每張嘴都在同時開合。
“天命之子？呵，不過是我種在人間的魔種！”
“你……是誰……”
君側(cè)的魂體指尖正在消散，卻仍能感受到那股碾壓性的力量。
“九獄天魔，被創(chuàng)世神困在九幽億萬年的囚徒�！�
天魔的聲音像生銹的鎖鏈在磨盤里攪動，
“當年那女人用扶蘇藤鎖住我的本源，卻不知我早將一縷魔魂種在你體內(nèi)。
歷經(jīng)三次輪回，你終于破了禁制……”
君側(cè)的魂體猛地一顫。
“現(xiàn)在扶蘇藤斷了，創(chuàng)世神的力量崩潰了�！�
天魔的面孔逼近，每張嘴里都伸出觸須般的黑氣，
“該讓真正的天命之子回歸了。
與我融合，你將獲得毀天滅地的魔力，成為這方世界的新主人，當然，你得先把魂魄獻給我�！�
君側(cè)的魂體劇烈顫抖。
他看見陸錦心正在掌控他的肉身，
而自己的魂魄即將消散在這團黑霧里。
十世輪回，他一直在尋找最強之道，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哪怕代價是淪為天魔的容器……
“救我……”
他的魂體伸出手，指尖與天魔的觸須相觸的瞬間，劇痛與狂喜同時炸開，
“我什么都答應(yīng)……”
天魔的笑聲震得識海轟鳴，黑霧如潮水般裹住君側(cè)。
他最后看見的，自己的魂魄墜入深淵。
當魔魂與天魔本源融合的剎那，原本在大殿里，正滿心歡喜奪得君側(cè)的肉身陸錦心，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頭。
“怎么回事？”
陸錦心心口忽然感覺心臟猛地抽搐，那具本該屬于她的身體里，竟傳來冰塊摩擦般的冷笑。
“小師妹，你的美夢……是不是做得太急了點？”
那聲音從丹田深處爬上來，像無數(shù)條蛇在骨髓里游走。
陸錦心慌了神，低頭看見自己的手背正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黑氣，那是君側(cè)的魂魄在反撲！
“不可能！你明明……”
她尖叫著去抓自己的喉嚨，卻發(fā)現(xiàn)聲帶正在被一股力量擠壓，
“魂飛魄散了！”
君側(cè)的魂體在識海里現(xiàn)形，此刻已不再透明，反而裹著濃黑的魔氣，每一縷發(fā)絲都像活物般扭曲蠕動。
“你以為天命之子的氣運是擺設(shè)？”
他抬手輕揮，陸錦心的魂魄就被抽離肉身三寸，疼得她滿地打滾，
“我現(xiàn)在可是天魔選中的容器，別說一縷魂魄，就算只剩一口氣……”
黑霧突然凝成利爪，掐住她的脖子，
“也能把你碾成渣！”
陸錦心這才注意到，君側(cè)的魂體周圍纏繞著虛影，那是九獄天魔的力量。
她想起方才天魔破封時的天地異變，終于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錯，眼前這人早已不是那個會被她算計的君側(cè)，而是即將化身為魔的恐怖存在！
“求、求你放過我……”
她的魂魄開始潰散，幽綠光芒中露出哀求的哭臉，
“二師兄，我只是太想當人了……我不想再當魂魄……”
“你也配？”君側(cè)冷笑，黑霧利爪穿透她的魂魄，“你連當人的資格都沒了�！�
識海深處傳來天魔的低笑，君側(cè)感覺有滾燙的力量正在四肢百骸流淌，那是吞噬了陸錦心魂魄的快感。
他活動著新得的手指，看著陸錦心的殘影在掌心化作光點。
“現(xiàn)在該去會會你了，云濃…”他低聲呢喃，抬眼望向殿外——烏云已被染成墨紅色，扶蘇藤的殘枝正在燃燒，而葉云濃的身影，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陸錦心的最后一絲意識消散前，看見君側(cè)的瞳孔里同時映著天魔的猙獰面孔和葉云濃的冷冽劍光。
她終于明白，自己終究只是個跳梁小丑，而真正的棋局，才剛剛開始——只不過這一次，她再也看不到了。
天空驟然壓下鉛灰色云層，葉云濃的長劍剛劈開最后一盞魂燈，指尖忽然傳來靈脈震顫——那不是勝利的輕顫，而是某種遠古存在蘇醒的警告。她猛地抬頭，只見烏云如活物般翻涌聚合，在天幕中央絞出一雙遮天蔽日的瞳孔。
瞳孔虹膜是粘稠的墨黑色，瞳孔深處卻燃燒著幽綠鬼火，每一道眼紋都纏繞著無數(shù)魂燈殘影。
葉云濃握劍的手不由自主地發(fā)抖，并非因為恐懼，而是這雙眼睛里蘊含的怨毒太過熟悉——那是被斬殺多次、卻仍在輪回里掙扎的君側(cè)執(zhí)念。
"創(chuàng)世神久違了。"
聲音從瞳孔深處滲出，像生銹的鐵鏈拖過石板。
葉云濃瞳孔驟縮，這稱呼……可她分明只是個普通修士，為何會被冠以這樣的名號？
瞳孔里浮現(xiàn)出君側(cè)的面孔，只是那雙眼睛已被天魔的黑氣染透，
“當你用扶蘇藤鎖我入九幽，可曾想過有朝一日，我會借氣運之子重返人間？"
葉云濃這才驚覺，瞳孔周圍的魂燈殘影竟組成了扶蘇藤的形狀。
狂風(fēng)驟起，吹得她衣擺獵獵作響。
瞳孔開始緩緩閉合，墨色眼瞼間露出最后一絲猙獰，
"好好享受這最后的光明吧等天魔域的裂縫完全打開，我會親自剜出你的靈根，用你的血澆灌新的天地。
話音未落，烏云如被刺破的膿包轟然炸開，傾盆暴雨里墜落無數(shù)焦黑的魔氣。
葉云濃踉蹌著后退，她低頭望向自己的手少竟然不知何時握著紫微星簪。
"難道說"
她指尖撫過它，想起星海里看到過的那一個創(chuàng)世神。
暴雨沖刷，葉云濃握緊發(fā)簪，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稱作"創(chuàng)世神"，但她清楚地聽見心底的聲音，去九獄，殺天魔。
當她再次抬頭時，天際殘留的墨色瞳孔已化作一縷黑煙，但那雙眼睛里的怨毒卻刻進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