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柳宜的婚禮剛結(jié)束,宮里的嬤嬤就登了門。</p>
柳容再不得睡一個好覺,每日清晨早早起來,頭頂碗,腳綁繩,行坐臥起皆有規(guī)矩。</p>
柳苔不解:「把不同的女人調(diào)教成相同的模樣,莫說皇帝王爺,連我看了都要覺得無趣�!�</p>
柳容躺倒在柳苔的床上,她太累了:「誰知道呢?三妹妹,我一點兒也不想嫁人。總說父親最疼我,原來這最疼就是給我選一門最累的婚事!」</p>
柳苔不由得思考起來,連最疼愛的女兒都嫁成這樣,何況她?</p>
她暗暗盤算,橫豎嫁給誰都要倒霉,為什么不能自己選?</p>
她下定決心,不要柳承山替她選。</p>
柳容出嫁那天,天色不太好。</p>
楊姨娘嘴上不說,眼里的驚慌卻藏不住。她生怕這陰郁的天氣暗示著女兒未來的人生。</p>
皇家儀仗浩浩湯湯,她是柳容生母,依然沒資格送嫁。</p>
夜里,柳苔卸了釵環(huán)正要休息,卻被楊姨娘敲開了門。</p>
她細(xì)細(xì)問著白日里的一切,小到柳容磕了幾個頭,大到誰來迎的親。</p>
柳苔一一耐心答了。</p>
「好孩子,你二姐姐總同我夸你,果然是個好的。她出嫁前讓我盡量照顧你,你也別同我生分,吃的用的要是短了,就來跟我說�!�</p>
她眼尾紋路細(xì)長,性格雖直爽,笑起來卻格外溫婉:「我這命吧,說好也不好,說不好也算好,好歹膝下有個哥兒,周夢仙再瘋癲也要看哥兒的面子,不敢太過為難�!�</p>
她又擦去眼角淚珠:</p>
「活了一輩子,看起來也風(fēng)光,就是不像個人。</p>
「瞧我,跟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說這些做什么�!�</p>
楊姨娘離開后,柳苔心中久久不能平靜。</p>
她想,自己雖然年紀(jì)小,卻能明白楊姨娘的意思。</p>
因為她也迫切地,想要當(dāng)個人。</p>
于是第二天,她就騎到了墻頭。</p>
院子里有棵梨樹,早秋,掛了一樹的果。</p>
她著青衣,雙腿晃蕩著,摘了梨子,用衣裳擦了擦便放進(jìn)嘴里咬。</p>
墻外是個巷道,來往行人不多。</p>
柳苔耐心等著,一日等不到就等兩日,總歸能等到個順眼的,她的夫婿她要自己挑。</p>
順眼就行。</p>
至于其他的,她才不管。</p>
是龍一起上天,是鼠一同鉆洞。</p>
有什么難的?</p>
反正親爹選的也就這樣了。</p>
這么想著,日頭漸高。</p>
一個同樣穿著青衫的男子停在墻邊,他仰頭,問:「姑娘,你在等人嗎?」</p>
柳苔低頭,只見一張俊俏的臉,修眉鳳目,清貴的長相,卻掛著個渾不吝的笑,似乎覺得她有趣。</p>
「對�!沽⑹种泻砂鼟佅�,笑道,「我在等你。」</p>
柳苔跪了祠堂三年,心中那把火就燒了三年。此刻那把火終于燒出了她的身體,燒到了整個柳家。</p>
這場火放得她心滿意足。</p>
男子看著手中荷包,鴛鴦戲水,其中意味不言而喻。</p>
「你就不怕我毀了你名聲嗎?」</p>
「我怕�!�</p>
「那你還扔給我?」</p>
「你長得順眼�!�</p>
「那倒也是�!�</p>
「你來娶我吧,拿著這個荷包來,我爹會答應(yīng)的。」</p>
那男子愣�。骸冈瓉磉@不是荷包,是燙手的山芋。」</p>
柳苔笑道:「你不敢還是不喜歡我?」</p>
「原本不敢,現(xiàn)在敢了。因為原本不喜歡,現(xiàn)在喜歡了。</p>
「只是,你知道我是誰嗎?」</p>
「很重要嗎?管你姓趙錢孫李還是周吳鄭王,又改不了你這張臉。姐姐們直到掀開蓋頭才能知道嫁了個什么怪物,我比她們好多了�!�</p>
「那我上門提親的時候,你可不要后悔�!�</p>
柳苔笑出聲:「我不悔。只要你來,我就是腿被打斷,爬也要爬出去嫁給你�!�</p>
男子握著荷包笑:「你幾歲了?」</p>
「快十八了�!�</p>
「年紀(jì)輕輕便這般膽大。」</p>
柳苔心想:我十四歲就敢拉著白綾上吊呢。人或許有天性,后天怎么壓都壓不折的那種,線就牽在老天爺手里。老天爺不僅大過她爹,還大過皇帝。</p>
男子又道:</p>
「不對,應(yīng)該是年紀(jì)輕輕才這般膽大。</p>
「你叫什么名兒?」</p>
「柳苔。有句詩里寫:『苔花苞米小,也學(xué)牡丹開』。」</p>
柳苔后來想通了,管周氏為什么給她起這個名兒,既然成了她的名字,好意頭她就自己找。</p>
「你呢,你叫什么名兒?」</p>
「賀淵�!�</p>
賀淵,柳苔忖度,好耳熟的名字。</p>
呀,是京里那個有名的克妻鬼!</p>
她一慌,掉下一只鞋。</p>
賀淵將那鞋撿起,揚起笑臉問她:「你的八字硬不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