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屋內(nèi)一時間鴉雀無聲。</p>
蘇遇安愣住了,還在看戲的云姨娘母女面色一變,用懷疑和震驚的目光看著她,蘇自遠則是“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情緒激動地問:“嫵兒,你,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p>
蘇月嫵他努力克制,卻還是難掩興奮的模樣,彎唇一笑:“就是父親您想的那個意思。”</p>
她坦言:“父親,兄長,我入選了�!�</p>
云姨娘看著蘇月嫵得意洋洋的樣子,攥緊五指,幾乎要把手心掐出血來,面上卻還是一副柔婉模樣:“你這孩子,之前不是還跟周嬤嬤說你落選了嗎?這會兒怎么又變了說法,莫不是因為嫌棄我侄兒,才故意編謊話推脫的吧�!�</p>
她還是不信!</p>
這世上的男人都一個樣子,喜歡溫柔乖順的女人,能取悅他們又不惹是生非。</p>
而蘇月嫵的性子簡直和溫順二字毫不沾邊,縱然生了副好皮囊,可皇帝難道會缺美人兒不成?</p>
以蘇月嫵之前的所作所為,陛下不報復她就已然是寬宏大量了,怎么還會納她入后宮!</p>
一定是胡說!一定是!</p>
蘇月婉適時嬌聲道:“長姐,我知你看不上表哥,可也不能拿圣意開玩笑呀,一會兒落選一會兒入選的,這萬一傳出去了,可是編排陛下朝令夕改的大罪呀,說不定還會連累家族,你就沒想過父親和哥哥嗎?”</p>
她這話一出,在場的兩個男人目光瞬間變了又變,看向蘇月嫵時眼中多了幾分懷疑。</p>
蘇月嫵看著這個庶妹,眸子微瞇。</p>
蘇月婉倒是十足十的繼承了云姨娘的天賦,幾句話就把所有路堵死了,不管她入沒入選,編排圣意的罪過是落下了。</p>
可惜,注定要讓她失望了。</p>
“月婉,我何時說過自己落選呀?”</p>
蘇月嫵學著她的語氣,故作天真驚訝:“話可不敢亂說,雖說這屋子里都是自家人,可保不齊有哪個喪良心不要臉的東西傳出去,到時候我可是罪過了�!�</p>
這幾乎是明著罵了。</p>
蘇月婉氣得臉頰漲紅:“姐姐這話是什么意思,分明是你跟周嬤嬤說的,這時候怎么又不認了?”</p>
“周嬤嬤說的是吧?”蘇月嫵陡然冷下聲音,眸光流轉(zhuǎn):“云姨娘,勞煩你把人給我傳過來,我倒要好好問問,她何時從我口中聽見過落選二字,敢拿這種事誣陷主子,就該拉出去打死!”</p>
云姨娘臉色一白。</p>
她記起來了,周嬤嬤稟告她時復述的話,這小賤人確實沒有直說自己落選。</p>
原來是早有預謀,真的中選了嗎……</p>
云姨娘整個人如遭雷擊,身形晃了兩下,差點藏不住眼里的恨毒。</p>
憑什么,憑什么她姜拂安的女兒能運氣這么好……</p>
“阿娘,你怎么了?”蘇月婉驚慌出聲,趕緊扶住她,繼而含淚看向蘇月嫵,語帶央求:“姐姐何必咄咄逼人呢,你說了什么話,我和阿娘只當不知道就是了,阿娘身子不好,只有周嬤嬤伺候的最妥當,還求姐姐放過她,也給阿娘留條生路吧�!�</p>
云姨娘也緩過神了,咬唇向蘇自遠看去,一雙杏眼淚光閃閃,好不嬌弱可憐,無聲附和女兒的話。</p>
哪知只得到對方一個稱得上敷衍的安撫目光。</p>
蘇自遠這時候?qū)賹嵅辉趺搭櫟蒙蠍坻?lt;/p>
他在官場浸淫多年,自然能看出來大女兒沒有說謊,否則哪能有這樣的底氣。</p>
興奮、激動、懊惱……</p>
諸多情緒參雜在一起,最終還是喜悅占了上風。</p>
他撫了撫胡須,滿臉帶著寵溺的笑意:“嫵兒啊,為父相信你,我從小知道你是個有出息的孩子,三個女兒里,我最疼的就是你了。”</p>
蘇月嫵都不由得感嘆一句自家父親的厚臉皮。</p>
前一刻還橫眉冷目,后一刻就又變成天下第一慈父了。</p>
她故意道:“女兒哪有什么出息呀,行事不檢,名聲都壞透了,還是老老實實等著嫁給云家表哥吧�!�</p>
被原話奉還,蘇自遠也不尷尬,呵呵笑了兩聲:“為父不也是為了你好嗎,你自己細想想,若是這次沒能入選,還有比你表哥更好的夫婿人選嗎?”</p>
“阿嫵,你長大了,該要明是非懂人情,所以為父雖然疼你,也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對你百依百順了,可你要知道,我們是血脈至親,你姓蘇,是我蘇自遠的女兒,這一點永遠都改變不了�!�</p>
一番感慨情深的話,卻隱隱含著脅迫之意。</p>
既然是父女,那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p>
蘇自遠想的很清楚。</p>
若蘇月嫵在宮中若得勢,即便不這兩年出手相助,他也會因為寵妃之父的身份在仕途上順暢不少,而相應的,他若平步青云,封侯拜相,蘇月嫵也臉上有光不是?</p>
蘇月嫵看著滿眼亮著算計精光的父親,輕輕嘆了口氣。</p>
他仿佛只想著好事了。</p>
如果自己這次進宮不得圣心,無寵甚至獲罪呢?</p>
蘇月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家父親肯定會王八脖子一縮,明哲保身撇清關(guān)系,然后怒罵她不爭氣。</p>
“父親放心,我也是跟著哥哥讀過幾年圣賢書的,《禮記》中說,‘子不言父過’,更何況您并不曾真的做錯什么,我擅自離開東宮,還見罪于儲君,本就是忤逆不孝之舉,您生氣是應當?shù)�,可即便如此,也沒有真的打過女兒一次,吃穿用度也不曾虧待,我都記得的�!�</p>
蘇自遠沒料到她還能說出這樣一番有見地的話來,還沒來得及欣慰,就聽見蘇月嫵又開口道:“可《禮記》中還說了 ,‘居父母之仇,弗與共天下也。’ ,我母親的死,跟云氏可脫不了干系�!�</p>
云姨娘不可置信地抬頭,眼中閃過一抹驚恐。</p>
蘇自遠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嫵兒,你這是什么意思?”</p>
一直沉默不語的蘇遇安也皺眉出聲:“阿嫵,不可造次。”</p>
蘇月嫵理都沒理蘇遇安,只對蘇自遠溫婉一笑,宛若最孝順不過的女兒:“父親想什么呢,我知您與云氏情深,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會要了她的命,只是由她管著家,我這心里始終不踏實,橫豎這府里并不止她一位姨娘,不如讓她將中饋讓出來吧�!�</p>
府里的另一位姨娘馮氏,是蘇月嫵母親的陪嫁。</p>
當年母親嫁入蘇家一年未有身孕,便做主將馮氏開了臉給父親做通房,庶長兄蘇遇則便是馮氏所出。</p>
馮氏是個安分的,對母親忠心耿耿,父親并不喜歡這種性子,連帶著也不喜歡沉悶寡言的庶長子,云氏當家這些年,他們母子二人更是混成了透明人。</p>
蘇月嫵知道,以自己現(xiàn)在剛剛?cè)脒x的身份,還不足以讓父親處置了心尖上的云氏。</p>
那么便能做一點是一點,徐徐圖之,總有一天,她要云氏母女血債血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