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陶玉書的回歸給最近愁云慘淡的林家?guī)砹藲g聲笑語，林二春夫妻倆張羅著晚飯，把空間都留給了剛見面的小兩口。</p>
圍觀的群眾們早已被氣焰囂張的林二春夫妻倆攆走了。</p>
林朝陽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陶玉書遠走高飛的準備，怎么也沒想到她居然還會回來。</p>
“這回回來，哪天走啊？”</p>
“1號開學，我打算提前一周回去�！�</p>
眼下都八月中旬了，那就是能待一周時間，林朝陽心想著看來還是迫不及待要回城啊，估計是想應付應付自己，省得他跑到燕京去鬧。</p>
他沉吟著，當初陶玉書要結(jié)婚扯證肯定是一時沖動，過了半年時間也冷靜下來了，他覺得陶玉書可能是不好開口。</p>
“有時間……去公社把婚離了吧！”</p>
說出這句話時，林朝陽心里有點堵得慌，這婚結(jié)的，太虧了！</p>
可他想大家還是不要互相耽誤的好，陶玉書有自己的前程，他的未來更是一片光明。</p>
聞言，陶玉書本來笑吟吟的俏臉因為這句話表情僵硬，眼神中露出幾分驚慌來。</p>
“你要離婚？為什么？”</p>
她的問題讓林朝陽又氣又笑，合著你在燕京瀟瀟灑灑，哥們兒還得給你守個望門寡？</p>
他剛想說話，陶玉書便追問道：“你背著我打?qū)γ媪�？�?lt;/p>
打?qū)γ�，即相親。</p>
林朝陽無語，這都哪兒跟哪兒啊！</p>
“別胡說啊，我清清白白做人，一身正氣�！�</p>
陶玉書似乎松了口氣，“那為什么要離婚？”</p>
林朝陽望著她，表情嚴肅，也不說話。</p>
陶玉書眼神閃爍，分析著眼前的形勢，她跟林朝陽是扯了證的夫妻，雖然還沒有夫妻之實，但她自詡多多少少還是了解林朝陽的。</p>
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眼神游弋，不愿與她對視，嘴角輕撇，似是不屑，陶玉書明白了。</p>
他，生氣了。</p>
“是不是因為我沒給你寫信？”</p>
陶玉書的問題像是一聲冷槍，問的林朝陽猝不及防，他眼神中閃過慌亂之色。</p>
“沒有，你可別瞎說�！�</p>
他越是著急分辨，陶玉書越是肯定，看著他略顯做作的表現(xiàn)，她嘴角含笑。</p>
主動拉起了他的手，“對不起。這里面是有一些特殊的原因，其實我是給你寫了信的�！�</p>
林朝陽感受著手中的柔軟，聲音里透著幾分質(zhì)疑，“是嗎？”</p>
“當然了。”</p>
“那信呢？”</p>
陶玉書被問住了，猶豫著說道：“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p>
“有什么可生氣的，就是你不寫信我也不生氣�！绷殖柟首鞔髿獾恼f道。</p>
男人的自說自話讓陶玉書感覺到有些好笑，她耐心解釋道：“信都讓我媽給藏起來了�！�</p>
“你媽給藏起來了？”林朝陽意外，他怎么也沒想到半年沒收到陶玉書的信竟然是這個原因。</p>
“她為什么藏信？”問完這個問題，林朝陽就有些后悔，這個問題有點蠢。</p>
還能因為什么？肯定是不滿意他這個農(nóng)村女婿唄！</p>
陶玉書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林朝陽想的沒錯。</p>
“這件事錯都在我身上，當時在高考前猶豫不決，兩次給家里寫信都沒跟他們說過這個問題。后來要跟你領證也是急匆匆的，直到回燕京之后才跟他們坦白……”</p>
林朝陽問道：“他們不會還以為是我強迫你的吧？”</p>
陶玉書：……</p>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林朝陽感覺自己比竇娥還冤：“咱講點道，當時可是你非要拉著我扯證……”</p>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陶玉書甩了一個大白眼，“娶我你吃虧了嗎？”</p>
“反正沒少花錢�！绷殖柦妻q。</p>
陶玉書生氣的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林朝陽“哎呦”一聲抱著腿倚在墻上，表情痛苦。</p>
她被唬了一跳，以為自己用力太猛，連忙彎腰去察看，不想?yún)s被攔腰一把抱住。</p>
“給我說說，你得怎么補償我？”</p>
林朝陽仿佛土匪綁架小寡婦，湊在陶玉書的耳邊蠻橫的問道。</p>
她臉頰爬上一片紅色的藤蔓，掙扎著卻不敢大聲說話，壓低了聲音道：“放開我，爸媽還在外面呢�！�</p>
“沒事，他們……”</p>
林朝陽剛要夸老林同志有眼力見，門就開了。</p>
摻了辣椒面的狗糧迎面飛來，林二春同志“哎呦喂”一聲趕忙用手遮住了眼睛。</p>
“那什么，馬上要吃飯了�！彼o屋里一句便關上了門。</p>
陶玉書氣惱的甩開林朝陽的手，“都怪你！”</p>
林朝陽不以為意，“合法夫妻，這有什么的�！�</p>
林家今天的晚飯很豐盛，兩葷兩素，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打點出四個菜來，張桂芹可是使出了看家的本事。</p>
“玉書，多吃點。你看你，都瘦了�！�</p>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張桂芹這個婆婆一直不停的給陶玉書夾菜，大概是在彌補她背后說壞話的愧疚。</p>
“媽，您也吃。不瞞您說，在燕京半年多，我就想您做的這口飯菜�！�</p>
陶玉書一句話便哄的張桂芹找不到北，夾菜的動作更勤了。</p>
林朝陽看著陶玉書的表現(xiàn)，有點不是滋味，她平時好像也是這么對付我的。</p>
“朝陽，你也吃。”陶玉書給他夾了個雞腿。</p>
林朝陽頓時眉開眼笑。</p>
一家人正和和美美的正吃著晚飯，院里突然傳來聲音，是二埋汰來了。</p>
“呀！玉書姐啥時候回來的？”他的演技有點拙劣。</p>
陶玉書道：“別裝了。在公社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了，鬼鬼祟祟的�！�</p>
二埋汰尷尬的撓了撓頭，他還以為自己藏的挺好，沒想到被發(fā)現(xiàn)了。</p>
“那什么，你們先吃飯吧。我來就是告訴朝陽一聲，放映員來了，等會趕緊去占位子�！�</p>
他嘴上這么說著，眼神卻放在桌上的飯菜上。</p>
要是放在平時，林朝陽真能留他下來吃飯，不過今天不合適。</p>
“行，知道了�！�</p>
沒有得到邀請，二埋汰有些失望，依依不舍的離開。</p>
二埋汰走后，還有聽到陶玉書回歸消息的社員們陸續(xù)跑來林朝陽家看熱鬧，吃頓飯的功夫家里人來人往，快趕上旅游景點了。</p>
她去燕京念書半年沒動靜，隊里閑話傳了不少，這會兒回來大家伙都想看看熱鬧，甚至連去隊小操場占位子看電影都顧不上了。</p>
林二春被這幫人鬧的煩了，像趕鴨子一樣將人都攆出了院，“看啥看，都看電影去�！�</p>
陶玉書剛才應付著隊里人七嘴八舌的提問，從始至終臉上都是和煦的笑容，沒有絲毫不耐煩。</p>
這會兒見眾人都走了，她突發(fā)奇想對林朝陽說道：“我們也去看電影吧？”</p>
陶玉書在家里都能引起社員們的圍觀，這要是看電影，估計場面不亞于電影明星登場。</p>
“你不怕被人圍觀啊？”林朝陽問他。</p>
“怕什么？合法夫妻，怎么？不敢了？”</p>
面對小媳婦的挑釁，林朝陽站起身，用行動證明自己：“走！”</p>
林二春看著小兩口走出院的背影，笑容滿面。</p>
玉書這丫頭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知道她去上大學這半年隊里閑話肯定沒少傳，無論是剛才進門就叫“爸媽”，還是現(xiàn)在跟兒子去操場看電影，都是在打擊隊里的閑言碎語。</p>
這個兒媳婦，他是越看越滿意。</p>
林朝陽二人到操場的時候才剛五點，天還沒黑，隊小的操場上卻已經(jīng)人頭攢動，幕布都立好了，社員們坐在小馬扎上閑談，周圍的孩子們在跑跳打鬧，沉寂了半個暑假的學校在今天晚上熱鬧非凡。</p>
林朝陽和陶玉書來到學校操場，果然引起了社員們的集體圍觀，大家七嘴八舌的問東問西，比在家里時還要熱情，這種情況持續(xù)到吃飽喝足的放映員到來。</p>
這半年時間里，林二春兩口子被隊里的輿論壓的抬不起頭來。</p>
在陶玉書出現(xiàn)在隊小操場上的這一刻，夫妻倆終于揚眉吐氣的挺直了腰板。</p>
夜幕降臨，放映機打出的光束在白色的幕布上變成了影像。</p>
今天放的電影是《列寧在1918》，社員們看過不止一遍，可即便是看再多遍，大家還是愿意看。</p>
原本喧囂的操場上變的安靜，所有人都沉浸在光影編織的世界里。</p>
當熒幕上的瓦西里對饑腸轆轆的妻子說出那句“面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的時候，林朝陽的耳邊傳來陶玉書的聲音。</p>
“朝陽，跟我去燕京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