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978年9月1日，沉寂了一個暑假的燕園再次熱鬧了起來，今天是燕大1978級本科生開學(xué)的日子，同樣也是林朝陽成為燕大圖書管員的第一天。</p>
開學(xué)前，他和陶玉書花了四天時間跑完了戶口和工作的手續(xù)。</p>
這天一大早，林朝陽和陶玉書兩人吃了早飯出門。</p>
林朝陽是去圖書館上班，而陶玉書則是去燕師大上學(xué)。</p>
按照后世的劃分，燕大是在燕京的西北四環(huán)外，燕師大則更靠近城區(qū)，在西北三環(huán)內(nèi)，兩者相距大約六公里，腿兒著去路程太遠，坐公交車又不方便，所以陶玉書是騎著自行車去的。</p>
她有一輛鳳凰牌的二六自行車，買這車陶父出了一半錢，妹妹陶玉墨十分眼饞這輛車。</p>
早起旭日初升，燕大校園內(nèi)還彌漫著幾分薄薄的霧氣，這座由前清“九大園林”組成的校園，在夏日的清晨搖曳著勃勃的生機。</p>
陶玉書要去燕師大，順路捎了林朝陽一段，他在文史樓和圖書館中間的五四路下車。</p>
抬眼朝西望去，便能看到恢宏大氣的燕大圖書館新館。</p>
燕大圖書館最早始于1902年建成的京師大學(xué)堂藏書樓，到1912年藏書樓改稱燕京大學(xué)圖書館，至今已有七十余年的歷史。</p>
林朝陽所見的這座新館是1975年剛剛落成的，位于燕大的中心地帶，建筑面積24813平米，若是從上空俯瞰，圖書館呈現(xiàn)著一個大大的“出”字形。</p>
它是現(xiàn)今國內(nèi)建筑面積最大，館舍條件最好的圖書館，也是燕大在七十年代興建的唯一一座大型教學(xué)用房。</p>
才剛剛早上六點出頭，圖書館正門門口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p>
林朝陽走的是南門，腳步輕快的進了門，黑色的地磚莊嚴大氣，入眼便是向上貫通到屋頂?shù)囊惶幪艨眨敳坑射撝岂讽斉c鋼化玻璃組成，清晨之際，光線自穹頂灑下，館內(nèi)豁然開朗，燕大人稱之為陽光大廳。</p>
再往北走，就是燕大圖書館閉架借書處的前臺，也是今后林朝陽的工作崗位。</p>
“胡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p>
林朝陽臉上掛著明朗的笑容，跟正在擦桌子的中年女人打了個招呼。</p>
“小林來了！沒來晚，是我來早了�！焙沫偤蜌獾恼f道。</p>
昨天林朝陽辦完工作手續(xù)，被副館長郭嵩年安排到了閉架借書處。</p>
所謂閉架，自然是相對于開架而言的。</p>
后世人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書店和圖書館自由的瀏覽、選取圖書，可在這個時候，國內(nèi)的書店和圖書館采取的都是閉架方式。</p>
讀者在書店買書得站在柜子外，向售貨員報書名；在圖書館借書得先找到自己要借的書的索書卡，交給圖書管員登記、取書，林朝陽在燕大圖書館負責(zé)的便是這事。</p>
燕大圖書館新館的書庫內(nèi)一、二、六層都被用來存放閉架的圖書，位于一樓的閉架借書處負責(zé)登記借出和收回圖書，每天都有兩位圖書管員在此常駐。</p>
除此之外，閉架借書處還有三位管員，分別駐守在一、二、六層，負責(zé)按照送來的索書卡取書和上書。</p>
書庫和前臺的崗位每周輪換一次，這周負責(zé)的是胡文瓊和林朝陽。</p>
在書庫里取書上書不僅是個體力活，也需要對書庫的庫存了如指掌。</p>
林朝陽剛來圖書館，干不來這種活，只能先在前臺，由其他管員帶著他，所以胡文瓊她們這些老圖書管員也算是林朝陽的師父。</p>
“我看門口學(xué)生們已經(jīng)在排隊了！”林朝陽的語氣里帶著幾分驚嘆。</p>
他穿越前上大學(xué)那陣兒也喜歡泡圖書館，不過那時候大學(xué)的圖書館條件可比現(xiàn)在好多了，空調(diào)、wifi、咖啡……</p>
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樣，桌上放著一杯美式，手里捧著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或者太宰治的《人間失格》，隔著二里地都能嗅到他身上的文青味道。</p>
林朝陽腦海中閃過畫面，一下子又覺得很久遠，好像上輩子的事。隨后他曬然一笑，可不是上輩子嗎？</p>
“這才開學(xué)第一天！”胡文瓊說了一句，不知是感嘆還是抱怨。</p>
然后她又笑著對林朝陽，“以后你就習(xí)慣了�！�</p>
林朝陽點了點頭。</p>
圖書館六點半開門，利用開門前的時間，胡文瓊給林朝陽做了一下簡單的業(yè)務(wù)指導(dǎo)。</p>
他們在借書處前臺，每天最多的工作就是接受學(xué)生們的索書卡、登記，然后將索書卡送到樓上書庫的管員手里，他們找了書再送下來，由前臺交給學(xué)生們。</p>
只論前臺的工作而言，并不復(fù)雜、繁瑣，這也是館里考慮到林朝陽的沒有工作經(jīng)驗、文化水平有限。</p>
六點半時間一到，圖書館開門，門外正在排隊的學(xué)生們呼啦啦如潮水般涌了進來，擠得大門的門框都在晃。</p>
正站在大門內(nèi)側(cè)看著學(xué)生們?nèi)腽^的館長謝道源一臉心疼，嘴里念叨著：“輕點，小心點��！”</p>
圖書館開館了，忙碌的一天也要開始了。</p>
沒過十分鐘，林朝陽便開始了他的工作，有瘦高個的小伙子拿著八張索書卡和四本借書證放到了臺面上。</p>
嚯~</p>
小伙子不僅是手腳麻利，眼神也是夠好的，這年頭要借書，除了得知道書名，最關(guān)鍵的是得找到索書卡。</p>
燕大圖書館內(nèi)走廊的墻邊立著立柜，每個柜子分了若干個小柜子，上面分別貼著按學(xué)科、內(nèi)容、語言分類的標簽，乍一看跟中藥房的藥柜似的。</p>
柜子里面裝的都是注明圖書信息的卡片，也就是所謂的索書卡，相當(dāng)于是每本圖書的身份證。</p>
幾百個小柜子杵在那里，要是第一次進圖書館的人，光是看著上面的標簽都得發(fā)蒙。</p>
可眼前的小伙子竟然能在十分鐘之內(nèi)就找齊了索書卡，看樣子還是幫同宿舍的兄弟們帶書。</p>
四本藍色塑料外皮的借書證擺在桌上，林朝陽按照胡文瓊所教的一一登記，再把圖書信息登記上。</p>
八本書花了三四分鐘時間，登完記，他將借書證還給小伙子。</p>
“謝謝老師！”</p>
小伙子不光眼神好、手腳麻利，連嘴也這么甜，不愧是燕大的高材生。</p>
只用了幾分鐘，林朝陽就喜歡上了這份工作，燕大驕子的情緒價值可真高。</p>
“小林這字寫的不錯！”</p>
畢竟是第一次實操，胡文瓊特地拿來林朝陽登記成果看看有沒有錯漏的地方，夸獎道。</p>
“狗扒拉字，沒練過，瞎寫的。”林朝陽笑呵呵的謙虛了一句。</p>
“你這字可不像沒練過的�！�</p>
林朝陽確實練過字，而且還是萬惡的龐中華，可那都是穿越前的事了，現(xiàn)在他的身份是只有初中學(xué)歷的農(nóng)門子弟，還是得低調(diào)一點。</p>
說話間，又有學(xué)生拿著索書卡來借書。</p>
這次還是林朝陽登記，胡文瓊則拿著剛收到的索書卡來到前臺后面的升降機處，將索書卡通過升降機送到樓上。</p>
一上午的時間倏忽而過，快中午的時候林朝陽伸了個懶腰，胡文瓊說道：“朝陽，你先去大飯廳吃飯，等會兒來換我�！�</p>
林朝陽還想讓胡文瓊先去，她卻執(zhí)意的擺了擺手，他獨自走出圖書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