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釣魚
“嗯?”岑舒賢歪了歪頭,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她將一縷頭發(fā)別到耳后,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陳清野。
他不知什么時候換了套衣服,現(xiàn)在穿著一件灰色的套頭連帽衛(wèi)衣,露出深陷的鎖骨,頭發(fā)微濕,搭在高挺的眉骨上,比起之前敲架子鼓的時候,多了幾分安靜的少年氣。
整整半分鐘,兩個人都沒說話。
像是要從對方的眼睛里看清自己的模樣。
鄒程還在地上蠕動,時不時發(fā)出一些呻吟和干嘔的聲音。
可陳清野身上卻沒一點兒酒味。
厚重的苦橘氣味,混著淺淡清新的海鹽氣息,片刻后又有些許酸甜的回甘。
岑舒賢笑了笑,眼睛彎起來:“怎么釣?”
陳清野沉默了一會兒。
“別回頭找鄒程�!彼f,“我比他好�!�
岑舒賢垂下眼,瞥了一眼地上的鄒程。
幸好鄒程現(xiàn)在神志不清。不過,他可能也沒膽量朝陳清野發(fā)作。
“你比他更喜歡我嗎?”她反問。
陳清野挪了個地方,一股妖風從他背后吹過來,揚起他鬢角的碎發(fā),露出一點通紅的耳尖。
“嗯。”
聲音不大,但足夠倆個人聽見。
岑舒賢心里沒有一點兒波動,只覺得腳有點疼。
她笑笑:“哪怕我是個壞女人,你也認嗎?”
陳清野瞇了瞇眼睛,瞳孔漆黑,深不見底。
她指了指地上的鄒程:“也許你會跟他一個下場呢?”
“我不會和他一樣�!标惽逡罢Z氣篤定。
“好吧�!贬尜t漂亮的眼睛閃了閃,涂了唇釉的嘴唇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她拉長聲音,“你個子好高,我跟你說話好累。你低低頭,可以嗎?”
陳清野依言垂下頭來。
兩個人呼吸的距離一下子近了許多。
細碎的劉海劃過他的眉眼,他瞥了岑舒賢一眼,又垂下睫,等她的下句話。
岑舒賢湊近了陳清野的耳朵,聲音輕柔:“給你個機會,陳清野�!�
她的唇擦過他的耳尖,像滾燙的烙印。
“明天晚上十二點之前,來見我�!�
“我就跟你在一起�!�
“對了�!彼笸艘徊�,微微一笑,“別用微信聯(lián)系我。你黑名單里挺熱鬧的,我想多躺會兒�!�
-
,獻寶似的遞給岑舒賢:“我上周末在漫展上買的,好看吧?這個是我本命女神,我巨喜歡她。而且我感覺你和她超級像�!�
岑舒賢委婉地笑了笑:“你這么喜歡,我怎么能奪人所愛呢?”
“沒事,我買了好多個呢�!标愽魏俸俚匦�,“而且我覺得它和你很配。”
“謝謝你這么惦記著我�!贬尜t接過來,彎彎眼睛,“她叫什么?”
陳鑫的臉肉眼可見地漲得通紅,磕磕巴巴地介紹起來。岑舒賢裝模作樣地聽了半分鐘,最后抱歉地笑了笑:“真有意思。但我大概不能和你聊了,陳姐在瞪我呢。”
陳鑫義憤填膺:“我姑姑就是更年期了,老是為難你�!�
“沒有啦,我是實習(xí)生,對我嚴格一些也是應(yīng)該的�!贬尜t托著腮,嘆了口氣,“就是任務(wù)好多好難,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完�!�
陳鑫果然自告奮勇:“我替你做一部分吧,我沒什么事的�!�
順利將一半的工作分給陳鑫后,岑舒賢看著對方美滋滋的背影,輕飄飄地呵了一聲。
她拉開抽屜,看都不看地將那兩個徽章丟進了深處。
隨后,她把視線投向自己的手機,一邊轉(zhuǎn)著手中的筆,一邊思考晚上的計劃。
她給陳清野設(shè)置了一些小考驗。
畢竟當初是陳清野拉黑的她,裝出
來一副清高不可侵犯的樣子。她可是很記仇的。
而且男人對太輕易得到的東西往往不會珍惜。
不過,考驗不是為難。
只是她慣常喜歡玩一些拉扯的花招而已。
那個賀樾,應(yīng)該是陳清野的朋友。
當時賀樾充了五千的卡,她還讓對方掃了自己微信,說會不定期發(fā)一些書店的活動給他。
跟賀樾暗示一下自己的行蹤,再讓他通知一下陳清野,不經(jīng)意地放點兒水。
接下來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
岑舒賢的計劃想得很完美。
但天公不作美。
芝城下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報社在老城區(qū),道路狹窄,堵得水泄不通。
她站在報社門口的屋檐下,看著手機打車軟件上【前方排隊53個人】的提示,重重地嘆了口氣。
消息一個小時前已經(jīng)發(fā)給了賀樾。
【浮云卷】:莫莉書店秋季大酬賓!購買書籍滿500-50,滿1000-200,咖啡、果茶、甜點買一送一。
【浮云卷】:今天會有我親手做的拉花咖啡哦,小哥哥要來嗎?
【hy】:�。�
賀樾發(fā)了一個黑白熊貓的疑問。
【浮云卷】:可以麻煩你跟你朋友說一聲嗎?拜托
【浮云卷】:我找不到他微信了。
【浮云卷】:老板讓我維系大客戶,還要截圖反饋給他。
【浮云卷】:能幫我個忙嗎?
過了幾分鐘,賀樾發(fā)了個轉(zhuǎn)發(fā)消息給備注為【芝城第一野王】的截圖。
【hy】:ok
岑舒賢認真地跟賀樾道了謝。
此刻,她頗為惆悵地看了一眼聊天記錄。
莫莉離這兒不算近,她還不知道多久才能到那邊。
陳清野不會誤會她放他鴿子吧。
剛剛陳鑫還問她需不需要捎她一程,被她婉拒了。
再怎么說,這次見面也很重要。
就算坐上陳鑫那輛小摩的,跨越半個城區(qū)出現(xiàn)在了陳清野面前,估計她得狼狽到讓陳清野當場反悔。
要不去坐地鐵吧?
岑舒賢的腦海里冒出這個念頭。
天空灰蒙蒙的,像被撕破了一個洞,雨水淋漓地傾灑而下。
她咬咬牙,撐開雨傘,向大雨中走去。
即便撐著傘,雨水依舊被大風裹挾著吹到她的身上。
岑舒賢在心里計算著到地鐵站的距離,調(diào)整著雨傘的角度,盡量不讓自己的上半身被雨水打濕。
前方馬路上,擁堵的車流緩慢地朝前挪動著。
她沒有注意到,一輛暗夜黑的布加迪威龍正向這里駛來。天氣陰沉,絲毫不掩它張揚的奢華感。原本車擠車的馬路,卻在這輛布加迪威龍四周形成了一個半徑十米的真空區(qū)。
沒人想在雨天因為輪胎打滑賠個傾家蕩產(chǎn)。
終于,那輛尾號四個八的布加迪威龍在芝城報社大樓前靠邊停下。
后方所有的司機都松了一口氣。
“岑舒賢�!�
正低頭朝前走的岑舒賢,聽到有人叫她名字。
散漫的音調(diào),淡淡的語氣。
岑舒賢瞪大眼睛,抬起了傘檐。
陳清野撐著一把黑傘,一手插著兜,表情依舊冷冷拽拽的。那張鋒銳不馴的臉一出現(xiàn),幾乎要讓灰蒙蒙的世界跟著他發(fā)光一樣。
“你怎么在這兒?”她下意識地問。
“托人問了你室友�!标惽逡昂唵蔚亟忉專瑢⒑趥阋频搅怂^上,手伸到她面前,“傘給我�!�
岑舒賢抬眼,笑起來:“還沒在一起,就這么熟練了嗎?”
陳清野把她收起的傘接過去,修長的手指在天色下有幾分冷白的禁欲感。他微微偏頭,眼角上揚地睨她:“不是說十二點前見到你,就和我在一起嗎?”
倦懶平淡的聲音,卻似乎莫名摻了一點兒笑意。
“現(xiàn)在,還不算見到你嗎?”
岑舒賢垂著長睫,嘴角彎起來。
“嗯,當然算�!彼惽逡暗姆较蚩苛丝�,他黑色的牛仔外套右肩有一點洇濕的痕跡,“恭喜你有特權(quán)了,陳清野同學(xué)。”
陳清野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特權(quán)?”
“送我去上班的特權(quán)�!�
-
陳清野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撐傘等她坐進車里。
把門關(guān)上后,他又繞到駕駛位那邊上了車。
車里彌散著淡淡的海鹽香氣,車外是澎湃的四方雨幕,兩人共處于這個寧靜安全的小天地里。
一開始,誰都沒有說話。
陳清野發(fā)動了車子,將空調(diào)打開。
暖風徐徐,岑舒賢低頭從包里翻出紙巾,打算擦去身上的雨水。
車行駛得緩慢,陳清野伸手過來打開了她面前的手套箱:“里面有卷毛巾,新的,我沒用過�!�
岑舒賢看到了那個透明塑料桶,“嗯”了一聲。
她擦水的時候,陳清野又問:“這樣的天氣,還要去莫莉書店嗎?”
“是啊。”她笑著瞥了他一眼,“心疼我啦?”
陳清野沒說話。
車又停了,前方的車流看不見盡頭。他把手腕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手指有節(jié)奏地一點一點。
要是鄒程,肯定會接茬,說可心疼了累壞我家舒舒怎么辦。
盡管都是一些屁話。
“我不知道現(xiàn)在說這種話,你會不會覺得冒犯。”過了好久,陳清野開口了,語氣淡淡,“做我的女朋友,你可以不用為錢發(fā)愁。轉(zhuǎn)賬、給你開副卡,或者代付,都ok�!�
岑舒賢的動作停了一下。
“你喜歡體驗打工生活的話,我給你安排個容易的工作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