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與她無關(guān)的集會(2)
為什么妃萊卡工作是你在傷腦筋?
欣蒂亞搞不懂妃萊卡的前男友在想什么,對方顯然也沒有要讓她理解的意思,自顧自地說下去:「欣蒂亞,我呢,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
看不出來啊。
欣蒂亞大開眼界的又看了他幾眼。
「所以,看在我到現(xiàn)在還沒對你開槍的份上,我想見妃萊卡一面,你應(yīng)當(dāng)是會幫助我的吧?」
面對龐貝臉上綻放出的燦爛笑容,像極了霜雪融化后綻放出的花朵,確實是美麗得難以用言語形容。
在如此壅擠的狀況下,欣蒂亞甚至聽見周圍傳來了好幾聲抽氣,以及細碎的話語稱讚著對方的樣貌。
「但是,我不想違反妃萊卡的個人意愿。
」欣蒂亞抱緊了自己的斜背包,微仰著臉,看著面前的殺手說道:「避開你們是她的決定,不想被你們找到是她的想法,我從來不曾干涉,只會幫助她。
所以我也不會因為被你脅迫就不顧妃萊卡的意愿讓你們相見——別著急著用你的武器威脅我,龐貝。
」
在人群的推擠下,不知何時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隊伍的最前端,眼前是那棟擁有巨大投影墻,撥放著集會會議進行的大廈,面前是阻隔的圍欄,周圍徘徊著配戴通訊器的保鑣們,正在四處走動著巡視。
欣蒂亞伸手按住了龐貝抵在自己腰腹間的粒子槍,用斜背包正好擋住了保鑣的視線。
「你應(yīng)該不想要太過引人注目吧?」她微微一笑,低聲的說道。
龐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俾倪著高度甚至未達自己肩膀的欣蒂亞,輕輕的嘖了一聲。
直到此時,他像是終于將欣蒂亞的模樣納入眼中,眼底流露出了鮮明的不悅,連同那頭銀色的頭發(fā)都像是冰冷了幾分,光是被這樣的視線打量,就會讓人下意識的產(chǎn)生排斥的感覺。
欣蒂亞只是笑了笑,從懷里翻出了一枚手環(huán)扣在手腕上,指尖飛快的在投影的鍵盤上躍動,很快的便喚出了一張類似于個人證件的圖像。
她伸手輕點了點面前保鑣的肩膀,在對方回過頭時,展示了手環(huán)投影的畫面,指尖點了點投影的頁面位置。
「不好意思打擾您的工作,我這里有一件稍微要緊的事情,希望您能夠協(xié)助向上通報。
」欣蒂亞溫和的笑著,眉眼彎彎,全然不像正被挾持的模樣,「麻煩請告訴所屬佩利亞邦德的愛德華˙莫溫先生,他落了個東西,我替他送過來了。
相信他很快就會給你們回覆。
」
儘管保全對于她的話語嗤之以鼻,但他們?nèi)允菍⑺淖C件以及上頭標示出的職位等內(nèi)容掃描后上報。
在保全轉(zhuǎn)過身去匯報時,欣蒂亞聽見了身旁顯然對于她的舉止感到不滿的龐貝調(diào)整槍枝的金屬碰撞聲。
她按住了抵在自己側(cè)腰的槍口,回過頭去,看著對方說道:「本來您提出的交易就是不成立的,可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如果妃萊卡同意的話,我會再聯(lián)絡(luò)您讓你們見上面的。
」
「你果然有幫助她避開我們。
」龐貝冷笑了一聲,用一種特別讓人不舒服的語調(diào)說道,「我們不會對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但是你呢,欣蒂亞?你對我們并不重要,你與妃萊卡僅止于交易關(guān)係,我們可討厭你了。
」
「那還真是預(yù)期中的答案呢。
」欣蒂亞笑出了聲,她微笑著收回落在龐貝身上的視線,像是完全不將龐貝威脅的話語放在心上,說道:「我不意外你們把我當(dāng)成敵人,也不在乎這種小事。
你們對于妃萊卡的事情是怎么想的,我當(dāng)然沒有什么說話的資格,就像我一直重復(fù)說明的,重點是妃萊卡的個人意愿。
」
說著,她從腰后取出帕尼的通訊器,意有所指的在龐貝眼前晃了晃。
「畢竟誰知道妃萊卡聽到這些話,會作何感想呢?就像我不懂為什么她會想刻意避開你們一樣,想必我也猜不到正確答案。
」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爆響,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只見一艘飛天艇猛地撞上了大廈的巨大投影面板,在短暫的閃爍以及投影粒子的晃動之中,巨大的火光與煙霧伴隨著無數(shù)碎屑從撞擊處炸出,鋼筋與水泥在短暫失神的瞬間已經(jīng)砸向了地面,欣蒂亞飛快的扭過頭,看見的就是正從大廈入口處朝著她奔來的愛德華˙莫溫,被從天而降的建筑殘骸砸向地面時激起的震動拋飛的畫面。
四周都是尖叫聲,無數(shù)飛艇在瞬間啟動并逃亡似的奔向了四方,欣蒂亞猛的往龐貝的方向撞去,趁著對方反應(yīng)不及掙脫了束縛,側(cè)身翻過了圍欄,雙手接住了從天而降的男人。
手臂傳來的重量拉動了關(guān)節(jié),欣蒂亞下意識的嘶了一聲,愛德華˙莫溫連忙從她的雙臂間移開了身,踢倒了已經(jīng)因為地面的震動而東倒西歪的圍欄,拎起按著手臂尚未恢復(fù)的欣蒂亞,朝著人群奔逃的方向邁開步伐。
「龐貝!」欣蒂亞皺著眉,龐貝此時已經(jīng)重新站直了身,正瞇著眼看著那些從天而降的碎塊。
聽見她的呼喚,銀發(fā)男人皺著眉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就在此時,又是一聲巨響,第二次爆炸發(fā)生在撞擊處的下方,搖搖欲墜的大樓冒出了滾滾濃煙,火光閃爍,警車的鈴聲已經(jīng)在周圍響起。
「我不知道為什么你們要找妃萊卡!」欣蒂亞幾乎是嘶吼著,在混雜著無數(shù)話音與尖叫的空曠場所吶喊。
愛德華˙莫溫將她夾在腋下扛著跑,顛簸著讓她幾乎無法好好發(fā)出聲音,「但是,她有次晚歸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你們對她并不誠實!」
「雖然不知道有什么誤會!」喊得筋疲力竭,欣蒂亞吐出一口濁氣,疲憊的按了按自己的喉嚨,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但是,既然是在意的對象,好好的回答問題應(yīng)該是做得到的吧。
」
再抬頭,龐貝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倒是有個模樣與妃萊卡約有五分相似的男性混在人群中,衝著她笑了笑,甚至還揮了手。
「愛德華,人類真是復(fù)雜呢。
」欣蒂亞放松身軀,看著景色快速后退,大樓又發(fā)生了第三次的爆炸,此時整棟樓的上層垮了下來,眼看有幾分就要倒塌的跡象,那些景色后退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一些。
「是啊。
」加速在擁擠的人群中奔跑,愛德華˙莫溫的氣息依舊平穩(wěn),甚至還頗有間情逸致的揶揄,「或許這就是為什么他們總會留下遺憾吧。
說起來,你怎么會知道我有參加今天的集會?這個名字我可是好久都沒用了。
」
「那張證件我也好久沒用了……」欣蒂亞在顛簸中翻開了包,從里頭取出自己的數(shù)位相機,衝著眼前火光與黑煙交織,巨大的帳篷各自被掀飛而凌亂擺放的景色,按下了快門,「這么說好了,你比我更在乎集會的進行,就像在乎拉赫瑪那樣在乎。
所以我也只是賭賭看你會不會來而已,至于名字,只有這個還沒被佩利亞邦德拉上黑名單。
」
「唉,我挺喜歡這個名字的,你怎么就這么剛好在爆炸之前把我叫出來呢?這下子他們肯定以為愛德華˙莫頓死在爆炸中了。
我想繼續(xù)使用這個名字也沒辦法,以后該怎么混進微笑企業(yè)啊。
」
「我倒是不建議你在參與微笑企業(yè)的事情。
主要是最近的各種跡象似乎都有點奇怪……這個距離應(yīng)該差不多可以了吧?愛德華,放我下來。
」又拍下了幾張照片,欣賞著自己的作品,欣蒂亞感受著對方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蹬了蹬腿,被對方一巴掌打在屁股上。
愛德華扛著欣蒂亞又跑過了幾個街區(qū),直到抵達了不再那么擁擠的區(qū)域,距離那棟大樓也有五條街遠之后,才把欣蒂亞放了下來。
「現(xiàn)在的入職考試可難了,也不是想進就能進。
不過真意外呢,最近你在關(guān)注佩利亞邦德的事情嗎?」愛德華抬手,用手指將額前被汗水浸溼的頭發(fā)往后梳,雙手插在腰上,嘆息著道,「好久不見,親愛的。
」
欣蒂亞遲疑著看了他一眼,過了許久才道:「你現(xiàn)在的模樣,我還挺不習(xí)慣的。
穿西裝看起來太正式了。
」
愛德華聳了聳肩,扭動著肩頸的部位,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了喀、喀、喀的聲音。
他的身材高挑,他脫下了西裝外套,健壯的上半身因為被汗水浸溼的襯衫而透出了肌肉的線條,腳下的皮鞋已經(jīng)被塵土沾染,看起來灰僕僕的。
愛德華調(diào)整氣息,欣蒂亞確認了剛才拍的幾張照片,兩人各自休息了一段時間,才一齊向著遠離爆炸大樓區(qū)域的反方向邁開步伐。
「什么顏色好?」愛德華摟著欣蒂亞,一手漫不經(jīng)心的撥弄著自己額前翹起的頭發(fā),另一手拎著自己的西裝外套,搭在肩上,「不要綠色,人類看綠色的頭發(fā)都會說什么綠光罩頂之類的,我不喜歡。
」
欣蒂亞瞥了他一眼,將手里的數(shù)位相機塞進包包里安放妥當(dāng),才道:「那紅色,像泰勒以前的赤紅色怎么樣?上次見面的時候,他說想要換顏色了,正好你可以開始用。
」
「聽起來不錯,親愛的。
」愛德華的掌心按在自己的頭頂,五指往后一梳,原先金燦的發(fā)色瞬間自發(fā)根染上了暗沉的紅,隨著他的五指梳過,漸層的色調(diào)像是火焰一般耀眼,很快的,愛德華便從原先一頭金發(fā)的模樣換成了紅發(fā)的模樣。
隨著發(fā)色的改變,原先嚴謹?shù)臍庀⒆兊脦追蛛S意,愛德華接著又解開了胸前幾枚扣子,露出了黑色的刺青,摟著欣蒂亞的手緊了緊,又問道:「怎么樣親愛的,還有莫頓的感覺嗎?」
「是莫溫。
」欣蒂亞掙脫他的摟抱,快步向前繞到了愛德華面前。
她雙手抱著胸,上下打量著愛德華改變發(fā)色與衣著后的模樣半晌,抿起了嘴唇,過了一會兒才道:「好像缺了點什么,愛德華,我覺得是一些簡單的飾品,你現(xiàn)在看起來就像出門騙人的業(yè)務(wù)員,有沒有考慮讓你的發(fā)尾更七彩繽紛一點?」
「饒了我吧,太多顏色對我來說可是很有負擔(dān)的。
」愛德華聳聳肩,指尖勾著胸前兩側(cè)的吊帶,俊逸的側(cè)臉上倏地浮現(xiàn)了一道自臉頰道下巴位置的深色疤痕,就像被一把銳利的匕首劃過,他偏過頭去,點了點那道疤的位置,「如何?這個樣子呢?」
「還行吧。
」欣蒂亞歪了歪頭,伸手在斜背包里翻找了一陣,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毛絨熊玩偶,遞向了愛德華,「你缺了點可愛的吉祥物,我可以大發(fā)慈悲的把小熊借給你。
」
愛德華挑了挑眉,將小熊別在自己胸前的吊帶上。
多了一隻熊,襯衫隨意的在吊帶之間露出了幾個不規(guī)則的邊角,像極了不肯好好穿衣服的混世青年,刻意要與規(guī)整的大人唱反調(diào)的模樣。
如火般的漸層頭發(fā)被隨意撩起,欲落不落的在頭頂上晃蕩,添了幾分不羈。
臉上的傷疤讓他身上的氣息又顯得成熟了幾分,分明是齊整的穿著襯衫,卻給人一種不修邊幅的感覺。
然后是胸前那隻熊。
欣蒂亞對熊很滿意,至少整體氛圍已經(jīng)和剛跑出大樓的愛德華差很多了,看起來至少年輕了十歲,歲月不饒人啊。
「行了,知道你很喜歡小熊了。
」修長的兩指夾住了胸前的小熊玩偶,輕輕地擺動著小熊的手,愛德華無奈地笑道:「親愛的,你最近忙什么去了?上次聚會時泰勒還嚷著好久沒見到你呢,找到新的樂趣玩兒了?」
欣蒂亞不予置評,她轉(zhuǎn)過身,走在愛德華前頭,轉(zhuǎn)移了話題:「和我說說這次的集會討論了什么吧。
依照佩利亞邦德那群人的習(xí)慣,這個時間點大概率已經(jīng)討論完了真正重要的議題了。
」
欣蒂亞停下了腳步,鞋跟一轉(zhuǎn),肩膀頂著愛德華的胸膛,斜斜的仰望著眼前比自己高了一顆頭的男性,微笑著道:「甚至他們已經(jīng)開始一點意義都沒有的餐會了吧?否則你怎么能出來呢。
」
愛德華笑了笑,雙手搭在欣蒂亞的肩膀上,將面前的女孩轉(zhuǎn)向了前方的道路,推著她向前走。
「他們依舊在討論星河,能夠感受到他們的焦灼——毫無疑問,星河和拉赫瑪創(chuàng)造的惠勒始終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東西,雖然首席技師是同一個。
就像你我都知道的,那位親愛的曾經(jīng)悉心教導(dǎo)的小孩,現(xiàn)在還在佩利亞邦德里替他們管理星河的製造。
而微笑企業(yè)的管理層們,如今仍舊持續(xù)期望那位製造者可以敞開心房,讓更多有前途的人去學(xué)習(xí)并接管仿生人的製造。
」頓了頓,愛德華刻意壓低了嗓音,低聲說道:「星河在他們眼中始終是工具,但是卻是他們無法復(fù)刻成功的工具。
和拉赫瑪?shù)幕堇障啾龋麄儧]有其他的創(chuàng)造力、可塑性、可發(fā)展性。
完美落實了那個哭著逃跑的男人當(dāng)時不愿面對的模樣,要創(chuàng)造一種工具,就必須讓他們毫無進化的可能。
」
「那還真是沒什么稀奇的。
」欣蒂亞噘起嘴,不甚意外的點了點頭,「真的沒什么特別的嗎,愛德華。
我最近總覺得好像有什么超出掌控的事情正在漸漸發(fā)酵……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你和泰勒不聲不響就跑去佩利亞邦德入職的時候。
」
「這不是都道過歉了嗎,四捨五入我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離職了啊。
」愛德華含糊的嘟囔著話語,嘆了口氣后停頓了半晌,才緩緩的說道:「說起來,最近確實是發(fā)生了一些讓人在意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想知道的事。
」
「是機密嗎?」欣蒂亞眨眨眼,好奇的問。
「當(dāng)然是機密,也不看看我在哪里工作……不過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有一群穿著長袍的人前來拜訪,看微笑企業(yè)的態(tài)度,似乎是有將他們奉為做上賓的意思。
只是那群人怎么看,實在都有點像邪教教徒就是了……我也只有遠遠的看到他們穿過走廊而已,其他詳細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
欣蒂亞點點頭,沒繼續(xù)追問下去。
「除此之外嘛……還有一點讓人在意,」愛德華雙手抱胸,若有所思地說道:「在這次集會的議題之中,他們提及了很多陌生的邏輯以及技術(shù),怎么說呢……聽起來有點像傳說故事里會說到的那種、魔法?雖然很多人持反對意見,不過不知道為什么提起這項技術(shù)的人好像挺胸有成竹的,搞不懂……怎么了?親愛的,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欣蒂亞倏地停下了腳步,她用一種愛德華從未看過的眼神注視著他。
她淺灰的眸子沉淀著陌生的情緒,語氣嚴肅的問道:「你剛才說,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