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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金烏

    第一章

    金烏

    暮色中,幾十只鴻雁排成一行,從塞外的秋天飛來。它們漸漸變成模糊的影子,融進(jìn)了血色的殘陽里。秋天和夕陽把太白山中的一塊斑駁石壁染紅了兩遍,也染紅了石壁上曾被利劍劃亂又被時(shí)間腐蝕了百余年的字跡。幾戶從不狩獵的人家,住在這人跡罕至的山腳下,似乎在守護(hù)著一個(gè)古老的秘密。雁兒們卻不在意這些,它們要比秋天更早地離開這里。十幾天后,它們掠過廣陵城外的秋月,繼續(xù)飛向更遠(yuǎn)的南方。

    月光如水,灑在一個(gè)鄉(xiāng)間少女的身上,把她的石榴紅裙襯托得美麗非常。她呆望著夜空,直到雁影模糊,才關(guān)上了窗,頹然坐下。

    長夜難眠,床前月光流轉(zhuǎn)。

    天剛剛亮,竇老頭就敲著門喊道:慶娘,慶娘!話音剛落,門吱嘎一聲,露出一張憔悴秀麗的臉蛋來。竇老頭大喜:女兒快些出來,莫要錯(cuò)過見天師的吉時(shí)。慶娘愣了一下,拎著一個(gè)小包裹,低頭走出來。竇老頭見了,忽然收起干癟的笑容,劈手把包裹搶過,扔進(jìn)屋里,嘟囔道:慶娘,等你見過天師,就不再是凡胎,要這些東西有什么用。他見慶娘不敢頂嘴,又說道:你姐姐對(duì)圣人不敬,變成妖魔,不管逃到哪里,都會(huì)受到懲罰。我苦苦求了天師三年,他才答應(yīng)把你收為同修圣法的弟子。我賣了鋤犁,才湊得錢給你做了這身衣裳,你可千萬別像你那個(gè)不孝的姐姐一樣墮入魔道,辜負(fù)神明。

    說著,竇老頭神情激動(dòng),五官扭曲,似乎要哭。慶娘見狀,上前拉住竇老頭枯瘦的手,阿爹,女兒不信這法力無邊的金烏,但女兒信命。既然生在竇家,我是不會(huì)逃的。竇老頭甩開慶娘的手,頹然跪在地上,對(duì)柴門上刻著的三足烏鴉拜了八拜,帶著哭腔說道:幼女無知,金烏恕罪。

    他說了三遍,才站起來,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慶娘,天地將毀滅,只有誠心向善者方能得免。世人愚昧,唯有金烏教主才能普度眾生。你剛才的話,便是惡,不信教主,便是妖魔。你可知道,你這大不敬的話語一出口,教主在千里之外便能知曉,你死后就要受刀山火海之苦。

    慶娘眼中含淚,撩起紅裙,跪在竇老頭的面前,阿爹,女兒長在鄉(xiāng)里,不懂的事情太多。可我只知道阿娘去世后,你拜這三只腳的鳥兒,把家里的錢全都捐了出去。從那以后,阿姊和我,沒穿過新衣,沒吃過飽飯。若是說這金烏教主普度眾生,為什么你信得如此虔誠,我們卻過得這般貧窮凄苦

    竇老頭氣得嘴角抽搐,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對(duì)準(zhǔn)自己的脖子。他腮上的筋一跳一跳,我前世造孽,竟生出你們姐妹這種忤逆子!你這些苦,如何同教主度眾生的苦相比!隨即他把臉轉(zhuǎn)向天空,教主,天師,若我這賤女再說一句對(duì)您不敬的話,我便自刎謝罪,求教主不要讓我墮入無窮地獄。

    慶娘臉色慘白,被秋風(fēng)吹亂了頭發(fā)。良久,她低聲道:阿爹,我知道錯(cuò)了。竇老頭嘆了口氣,緩緩放下匕首,冷冷地道:這樣最好,我們走吧。他說完,也不去扶慶娘起來,轉(zhuǎn)身便走。慶娘站起身,低頭跟在竇老頭身后。秋風(fēng)蕭瑟,吹著身后沒關(guān)的房門啪啪作響,仿佛要散了架。走出好遠(yuǎn),慶娘回頭望去,見大風(fēng)刮起自家屋頂?shù)拿┎�,兩間茅屋,破敗不堪,似是早已被人遺棄了多年。

    父女兩人沒有只言片語。慶娘的新衣雖美,卻不防寒,秋風(fēng)一吹,她便心里一涼。走了十幾里,進(jìn)了山,又轉(zhuǎn)了兩個(gè)山坳,眼前現(xiàn)出一座道觀來。這道觀叫清涼觀,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原來的道人跑光了,換了新的主人。秋葉之中,香煙裊裊,清涼觀破舊的匾額依然斜掛在那兒,只不過在匾額上的空白處,刻上了一只三只腳的鳥兒。

    竇老頭帶著慶娘繞到了道觀后面,進(jìn)了一個(gè)隱蔽的小門。再往里走,一路竟有十?dāng)?shù)人把守,這些人穿的衣服不僧不道,毫不整齊。竇老頭每見一人,便鞠一躬,鞠了十幾個(gè)躬才到了秋葉中一塊題著東足殿的匾額之下。

    東足殿外站著一個(gè)道家打扮、瘦弱矮小、溜肩駝背的年輕人。竇老頭見了,忙作了個(gè)大揖,滿臉賠笑,師兄,我已將慶娘帶來了。他說完回頭小聲呵斥慶娘:還不快跪下施禮!慶娘無奈,便欲跪下。那人用手一攔,笑道:我可不敢當(dāng)此大禮,你這女兒若真能博得天師垂青,我想巴結(jié)都還來不及呢。不過師弟,若是她仍像你大女兒那般,你會(huì)落個(gè)什么下場(chǎng)應(yīng)當(dāng)很清楚了吧。竇老頭忙道:自然不會(huì),自然不會(huì)。我那大女兒犯了滔天大罪,墮入魔道,我和她早已斷了父女之情。說著他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出了十幾枚銅錢,塞到那人手里,低聲道:師兄,還望您在天師面前多多美言。

    那人把錢揣到懷里,撇了撇嘴,轉(zhuǎn)身進(jìn)殿。過了半炷香的時(shí)間,他才出來傳話讓竇老頭帶慶娘進(jìn)去。竇老頭略躬著身子,走進(jìn)殿門。慶娘跟在后面,心里咚咚直跳。只見殿中并沒供奉什么神靈,只有一個(gè)紅鼻子的中年胖道人盤坐在遠(yuǎn)處正位的蒲團(tuán)上。他背后掛著一幅三足金烏的畫像,旁邊侍立著四五個(gè)年輕女子,都是身著道服,濃妝艷抹。那胖子面部自右側(cè)顴骨直至左腮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顯得猙獰可怖。

    竇老頭一見,忙拉慶娘跪下,叩頭咚咚作響。那胖子哈哈一笑,對(duì)那幾個(gè)道姑擺了擺手,徒兒們,你們先出去。說著,他站起身,挺著肚子走到慶娘面前,上下打量了半天。他見慶娘低垂著頭,臉色蒼白,不由哈哈大笑,竇春,你這女兒根骨不錯(cuò),雖不及她姐姐,但卻比她姐姐乖巧多了。竇老頭匍匐在地,顫聲說道:天師,我那大女兒是妖魔,我定要手刃了她,為世間除害。

    那胖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沉默了半天,低聲自言自語道:妖魔,是什么樣的妖魔能生得那般好皮囊。說完,他才發(fā)覺似乎失言,又正色道:竇春,那也不必,你若見到她,就把她帶到我這里,我金烏教仙術(shù)無邊,定能驅(qū)魔衛(wèi)道。

    這天師蹲下肥胖的身子,用手抬起慶娘的下巴,看了又看,點(diǎn)頭道:果真有兩三分相似。說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問慶娘:姑娘,你可知道這道疤痕的來歷慶娘茫然搖頭。那天師緩緩地道:這道疤,是你姐姐三年前留給我的。

    旁邊的竇老頭見天師舊事重提,嚇得面如土色,忙趴在地上磕起頭來,口稱: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慶娘聽后也吃了一驚,她知道姐姐三年前從這清涼觀逃走,但具體怎么回事,竇老頭卻一向含糊其辭,今天聽這天師說起,不禁瞪大了眼睛。那天師擺了擺手,接著道:我本想傳她修仙妙法,卻哪知她被妖魔附了體,拔下金簪,把至親之人毀了容貌。唉,后來我把她關(guān)在屋中,想用仙術(shù)慢慢驅(qū)走她體內(nèi)的妖魔,卻哪知她咬斷繩子,撬開窗戶,不知逃到了何處。這件事,我未嘗不悔恨,我若當(dāng)時(shí)堵住了她的嘴,或是派人好生看守,又怎會(huì)發(fā)生這樣的慘劇。唉,三年了,我都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姑娘,你和我有緣,今天我就收你為徒,希望你能心靜如水,不要被妖魔迷了心智。金烏教法力無邊,只要你按師父教導(dǎo)的修行,自然能得金烏庇佑。

    他說到這兒,忽然把臉一沉,在這世間,只有金烏是唯一的真神,而教主便是這真神的化身�?涩F(xiàn)在有無數(shù)假托人形的妖魔,哄騙世人不信我教。你若見了,無論妖魔有多高強(qiáng),都要除魔衛(wèi)道。你若對(duì)妖魔心生憐憫,便是入了邪道。殺卻肉身是小,死后受萬千慘刑不得超生是大,你可記住了么

    慶娘聽得心下駭然,想起姐姐,不由心中酸楚。竇老頭在一旁呵斥道:還不謝過天師!慶娘無奈,眼中含淚,緩緩叩下頭去,低聲說道:師父在上,弟子竇慶娘參拜師父。這句話,竇老頭在家教了慶娘幾十遍,可最后慶娘仍說得磕磕巴巴,全不成話。

    那天師一聽大喜,拉慶娘起來,好徒兒,既然你我已經(jīng)是師徒,就不必拘謹(jǐn)。他轉(zhuǎn)身對(duì)竇老頭道:竇春,今天你也算是將功贖罪,便在觀中暫住幾日,我有空就教你些仙術(shù)。你若有緣,便能飛升成仙,你若無緣,也終有一日能去羲和之國,永享太平,免遭煉獄之苦。竇老頭感激得老淚縱橫,趴在地上千恩萬謝。

    這時(shí)候,忽然從殿門處傳來一個(gè)姑娘清脆的聲音:這位烏鴉天師,把你這去羲和的法門傳給我好么那天師一愣,隨即怒道:什么人敢擅闖東足神殿可他往門口一看,只見說話的是一個(gè)身姿挺拔、穿著翠綠色胡服的姑娘,卻不知她是什么時(shí)候進(jìn)來的。那姑娘雖然蒙著臉,可她那雙黑珍珠般的眸子卻是極美,似乎可以剪斷秋水。兩人目光相對(duì),那天師只覺心中一凜,不敢逼視,忙把目光挪開。可他又想了想,心說這個(gè)美人定是哪個(gè)徒弟尋來討好自己的。想通了這節(jié),心下稍安,正色道:姑娘,羲和之國,無憂無慮,世人皆知。我教有神仙之術(shù),只要你拜在我的門下,同修妙法,假以時(shí)日,便可去羲和之國,不再受這世間盤剝之苦。

    那姑娘咯咯一笑,笑聲清脆好聽,指了下慶娘,說道:我可沒這位漂亮妹子那般好騙,既然你有這法力,若能現(xiàn)在就去給我摘一朵羲和的花兒來,我便拜你為師。竇老頭跪直了身子,回頭瞪了一眼那姑娘,卻被她的目光逼開,心中有氣,怒道:天師在此,你好大膽子,敢這般說話。那天師擺了擺手,笑道:摘花采果,仙門小術(shù)。說著,他在殿中奔了起來,大袖飄飄,竟然極快,似是一只會(huì)跳舞的肥豬。他有意轉(zhuǎn)到那姑娘身邊,可那姑娘卻輕輕飄開。那天師好不掃興,停身站住,從懷中拿出了一束黃花,笑道:姑娘你看這是什么

    竇老頭如見神明,大呼:天師法力無邊!那姑娘卻笑了,把這束花接過,放在了殿角的一個(gè)花盆的邊上,嘆道:花兒啊花兒,你盼了整整一年,方能吐露芳華,今天卻被如此丑陋的人隨手摘了。她轉(zhuǎn)過身問那天師:喂,秋風(fēng)一起,草木搖落,只有這幾枝菊花可愛,你卻為什么將它們摘了

    那天師好不尷尬,強(qiáng)自辯道:姑娘,你又怎能識(shí)得羲和的花草我摘的便是羲和的菊花,至于那盆綠葉,平日便是如此,你可休要在這東足殿上胡言亂語。

    那姑娘笑道:折完花便不承認(rèn),誰要是做了你徒弟,可真是倒了大霉。我只是聽說,羲和之花,生在心田,長在心頭,不知道我手中這朵是不是那天師向這綠衣姑娘手中望去,只一看,便被這姑娘如寒星般的目光攝住。他心中一動(dòng),只見這綠衣姑娘的手中拿著一枝未開的花,花蕾緊閉,花枝上全是尖刺。他暗想:什么羲和之花,也不過如此。剛想出言譏諷,忽然看見花蕾上站著一個(gè)明麗的姑娘,風(fēng)采讓人窒息,正是竇老頭的大女兒。這教主嚇得跳了起來,卻舍不得閉眼。怪叫道:你究竟用了什么妖術(shù)

    那姑娘將手揮了揮,花和人都變成了空中殘影。那天師忙閉上眼睛,如臨大赦。又過了一會(huì)兒,慶娘和竇老頭也緩過神來。慶娘低聲道:姑娘,你這枝花真的好美。那姑娘上前輕輕把慶娘拉起,這羲和之花,長在心中,人心不同,看到的自然不同。妹子你心地善良,看到的花自然也美。

    那天師緩了半天,才睜開眼睛,冷冷地問道:姑娘,你不請(qǐng)自來,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姑娘望了望墻上三足金烏的畫,我也只是恰巧路過揚(yáng)州,才知道此處出了位得道天師。我曾經(jīng)聽說,羲和之國,雙月之鄉(xiāng)。仙娥神鳥,赤日扶桑。那里無富貴貧賤之分,是至極之國。可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羲和也只不過是個(gè)遙遠(yuǎn)的傳說,比起我眼前這法力無邊的金烏神教,簡(jiǎn)直是萬萬不及。金烏教有神仙教主,有長生靈藥,有衛(wèi)道天師,就連這最末等的老丈,也是神采奕奕,嗓音響亮。羲和就算再好,終究是人的國度,可這金烏神教,真是神仙聚會(huì)的地方。人生短暫,如風(fēng)中朝露,遇到神明,又怎能失之交臂。所以,小女子特地翻山越嶺,來到這清涼觀拜師學(xué)藝,求天師傳我這舉世無雙的……這舉世無雙的吹牛本事。剛開始那綠衣姑娘還假裝嚴(yán)肅,煞有介事,可說到最后一句,終于繃不住了,扶著供桌,彎著腰,笑得說不出話來。

    那天師一聽,氣得面紅耳赤。他本想呵斥,可一把目光瞧向那姑娘,便不自知地?cái)∠玛噥�,心中不安,顫聲說道:姑娘,玩笑開得有些過了。這東足殿畢竟是金烏教的地方,既然你不是同道中人,還請(qǐng)放尊重些,不要逼本天師斬妖除魔。

    他話音剛落,竇老頭驀地從地上站起,指著那綠衣姑娘罵道:妖魔,敢對(duì)天師出言不遜,我要?dú)⒘四悖≌f著,他從懷中掏出匕首,連人撲了過去。那姑娘剛止住笑,見他撲來,也不著急,用袖子輕輕一拂,竇老頭便像一片枯葉一般直跌了出去,摔了個(gè)四腳朝天。慶娘一見,忙跑到竇老頭身邊扶起爹爹。竇老頭哼哼著坐起,嘴里嘟嘟囔囔地罵著妖女,卻再也不敢上前挑釁了。

    那姑娘不知什么時(shí)候已經(jīng)將竇老頭的匕首奪在了手中,輕輕放在桌上,笑道:好漂亮的匕首,定是天師用大法開過光的。老伯,不便宜吧那天師鐵青著臉,怒道:一派胡言!隨即朝殿外大聲喊道:來人,把這個(gè)瘋丫頭拖出去!

    殿外異常安靜,只有窸窸窣窣風(fēng)吹秋葉的聲響。那天師心中發(fā)慌,暗叫不好。眼前這少女絕非常人,眼前這形勢(shì)也絕不正常。

    金烏教自教主十五年前創(chuàng)教以來,發(fā)展甚快,散落各地的教眾信徒不可勝數(shù)。僅他東足天師名下的弟子,少說也有幾百人。弟子之下還有徒孫,而這些徒孫往往也有弟子。算來算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個(gè)徒子徒孫。這么多人,都拜金烏,買法器,捐錢燒香,也讓這清涼觀富甲一方。錢能通神,財(cái)能生勢(shì),這金烏教的名頭也算是極響亮的。其他教派,即便是釋道兩教,都不敢招惹�?山裉爝@姑娘談笑之間,卻毫不顧忌。自己又喊又叫,不知怎么,反倒氣勢(shì)上弱了許多�?扇糇约哼B這個(gè)年輕姑娘都對(duì)付不了,豈不是要威信掃地。

    這天師的臉一會(huì)兒黑,一會(huì)兒紅,最后把牙一咬,叫道:妖女,我不管你受何人指使,你若再在這里糾纏不清,我絕不會(huì)手下留情!那姑娘輕輕嘆了口氣,天師下了法旨,我們凡間女子本應(yīng)遵從,可我又能去哪里學(xué)這蓋世無雙的吹牛本事呢

    那天師大怒,縱身上前,額頭上青筋暴起。他兩個(gè)拳頭攥得咯咯直響,惡狠狠地問道:你當(dāng)真不怕那姑娘淡淡地道:你口口聲聲普度眾生,難道要欺負(fù)一個(gè)尋常姑娘么只聽竇老頭厲聲道:妖女,你這等妖物,人人得而誅之!那天師臉色鐵青,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cuò),今天我殺你,便是斬妖除魔!

    他雖說殺,但終究沒下死手,倒不是怕走漏風(fēng)聲驚動(dòng)官府,實(shí)在是太多事情沒弄清楚。他入這金烏教前便本事了得,橫行南北。入了這教,教主親自指點(diǎn)栽培,更是大有長進(jìn),在江淮罕逢敵手,在揚(yáng)州更是號(hào)稱身懷仙術(shù)。他這一出手,自是極快,肥胖的身子倏地向前挪了兩尺,右手探出,帶著風(fēng)聲,去抓那姑娘的左肩。

    他這一挪一抓已是極快,可那姑娘只輕輕一側(cè)身,這一抓便落在了空處。天師一愣,手腕已經(jīng)被那姑娘輕輕拿住。他只覺整條手臂一麻,心說不好,急向后縱,可直到落地,那姑娘的手指從未離開過他的腕子。他心中大驚,一想到旁邊還有竇老頭和慶娘瞧著,更加尷尬。情急之下,他倏地蹲在了地上,急向后縱。那姑娘似乎是不想跟著蹲下,輕輕把手放開。

    那天師連滾帶爬,拼命奔到墻邊,在一幅畫旁發(fā)瘋似地猛拍。只見畫軸卷起,里面現(xiàn)出一個(gè)暗格,他喘著氣,從暗格里拿出一柄古香古色的長劍。他這幾下,雖然很快,但心中實(shí)在怕那姑娘跟來。可他猛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那姑娘竟若無其事地站在原地。他雖心下稍安,可一想到那姑娘竟如此輕視自己,又大覺丟臉。再不遲疑,輕輕拔出手中長劍。

    一聲輕響,整間大殿寒光一閃。

    慶娘被這劍光嚇得一驚。她雖然不懂劍,可見這劍,色如凝霜,寒光籠繞,竟看不清劍刃在何處,離著兩三丈遠(yuǎn),便覺寒氣襲來,不知怎的,忽然擔(dān)心起那綠衣姑娘的安危來。

    那綠衣姑娘也吃了一驚,輕聲嘆道:好劍。那天師笑道:妖女,本來還想留你性命,如今也只好斬卻你邪念千絲萬縷,送你去無盡煉獄輪回了。你有什么本事,盡管用出來吧。那綠衣姑娘笑道:既然天師用劍,那我也用劍吧。天師見那姑娘身上并未帶兵刃,笑道:妖女,不知道你的劍在何處那姑娘右手一揚(yáng),星眸瞧著天師,笑道:不就在這里么

    那天師心頭一顫,只見那姑娘寒星般的目光之下,手中憑空多出了一柄極長的劍。這柄劍宛若兩條銀色游龍攪在一起,似是活的,照得滿殿光華,仿佛神仙之物。再看自己手中之劍,頓覺黯然失色,不禁驚道:妖女,你……說了半句,心想多說無益,這姑娘似乎會(huì)妖術(shù),自她一來,所有事都大為反常。也許她這劍中看不中用,只能拼一拼了。心念及此,騰空躍起,勢(shì)若驚雷,向那姑娘撲去。

    這招逐日,威力奇大,他本來心中沒底,可此招一出,頓覺踏實(shí)了許多。正得意間,忽然寒光一閃,再看那姑娘手中的長劍離自己小腹已經(jīng)不足兩尺。自己躍在空中,無處借力,已經(jīng)來不及變換招式,不需那姑娘動(dòng)手,便要撞將上去,開膛破肚。他大驚之下,拼盡全力一扭,終究不能躲開。心下駭然,把眼一閉,聽天由命。

    可過了須臾,他竟未覺絲毫疼痛,睜眼見自己幾乎著地,忙用劍一蕩殿中石磚,挺身站起。這劍甚是鋒利,一蕩之下,聲音不大,石磚卻被整齊地切開。

    那天師站穩(wěn)身子忙回頭,只見那姑娘竟仍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自己。他在江湖上行走了二十多年,也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劍法,這般的人物。若是空手能有這般快的確了不起,但畢竟可以想象�?墒种形談能這樣如影般迅捷,簡(jiǎn)直是聞所未聞,若非鬼魅,便是神明。偏偏這人就在自己面前,是一個(gè)眼似秋水的年輕姑娘。

    不用說,方才這一劍定是她手下留情。

    天師想到這里,心中怒氣不知不覺消減了大半,竟生出一股欽佩感激之情。沉默了好一會(huì)兒,低聲問道:姑娘,你……你此行究竟為何而來

    那姑娘道:我此行,是為墻上那幅三足金烏畫而來。它雖然神采飛揚(yáng),但畢竟高高在上太久了,應(yīng)該取下來,收起來,讓跪著膜拜的人歇上一歇。

    天師怒道:神鳥之前,豈容你這般講話!金烏神鳥,是太陽之精,主宰星辰,世間萬物皆要朝拜。你這般說,便是與天地作對(duì),同妖魔為伍!縱然我性命不要,也和你拼了。那姑娘道:太陽能潤澤萬物,你們金烏教可讓信徒衣食無憂了么那天師辯道:身為神的臣子,報(bào)答神恩都來不及,哪有向神索要的道理!那姑娘笑了笑,這番話說來,倒似是圣人附體了,不知你這金烏神和當(dāng)今天子誰更尊貴呢

    那天師大叫:住口!休要再胡言亂語!提起長劍,直刺那姑娘心口。那姑娘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劍,卻又是后發(fā)先至。天師忙向后躍,可那劍來得更快,落地時(shí)劍尖剛好指在了他的胸口。那姑娘凝劍不發(fā),似是等著天師回劍擋格�?傻饶翘鞄煋醺駮r(shí),卻連那姑娘的劍影也碰不到。

    那姑娘氣定神閑,如兒戲般,輕輕又是一劍,天師仍擋不住,只得向后退一步。就這般,綠衣姑娘連出十三劍,天師便連退十三步。其中任何一劍,都是直指要害,凝劍不發(fā),從始至終雙劍從未碰過一次。最后天師退無可退,后背貼在殿墻之上,拼盡全身力氣,把劍舞得風(fēng)雨不透。因?yàn)樗闹畜@恐,這劍便舞得極快,沒過多久,再難支撐�?蓜偵砸怀穭Γ庖婚W,那姑娘的劍尖已經(jīng)指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天師驚駭異常,身上早已被汗浸透。他望著劍尖,頹然靠著墻坐下,心下萬念俱灰。過了許久,他才睜開眼睛,顫聲道:今日能死在你的劍下,我也無憾了。

    那姑娘冷冷地道:好,既然你這般說,我便送你上路吧。那天師只見一道寒光奔自己而來,再也不想躲閃,閉眼等死。只覺往事如電光火石般閃現(xiàn)在眼前,心中不知是恐懼還是傷感,腦中一片空白,全身似乎都沒了知覺�?蛇^了一會(huì)兒,他才發(fā)覺自己似乎沒死,心中不禁又生出了一線希望,忙睜開眼�?删驮诖藭r(shí),那姑娘的劍恰好如流星般地刺了過來,一瞬之間,已經(jīng)刺到了他的脖頸之上。那天師嚇得一顆心都要吐了出來,瞪大了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

    劍尖似乎已經(jīng)刺進(jìn)了天師的咽喉,又似乎沒刺到,可那姑娘忽然不可思議地把劍撤了回去,隨手一扔,那劍便幻化成了光影,如秋霜般散落在空中,倏忽不見。隨即那姑娘咯咯笑出聲來,天師,沒想到你這么不禁嚇。

    那天師閉上眼睛,頹坐在地上。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把眼睛睜開,掙扎著站起身,走到墻邊,扯下三足金烏的畫像,輕輕卷起,放在地上。竇老頭驚得啊了一聲,叫道:天師,不可�。�。那天師似是沒聽見,苦笑了兩聲,自言自語道:天師……我又算什么天師……他轉(zhuǎn)向那姑娘,低聲道:姑娘,畫我已經(jīng)取下,您還有什么吩咐綠衣姑娘笑道:天師,吩咐可不敢當(dāng),若說疑問,我倒是有一個(gè)。

    天師嘆了口氣,姑娘面前,我哪敢稱天師,我本叫郭璋,姑娘有什么問題盡管問便是。那姑娘并不倨傲,溫聲道:郭大哥,你閉眼之時(shí),神色一直在變化,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那時(shí)心里在想些什么

    這個(gè)問題問得郭天師猝不及防,他愣了一下,臉忽然騰地一下紅了,連疤痕都顯得有些扭捏,可隨即他的神情又轉(zhuǎn)為黯然,啞著嗓子道:姑娘,我在這金烏教中地位雖高,但終究有得不到的東西。方才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恍惚之中,忽然覺得,雖然有些情愫刻骨銘心難以割舍,但這地位與黃金有與沒有又能如何那姑娘笑道:郭大哥能這般看得開,便太好了,可以把金子分我些。

    郭天師抬眼望著那姑娘,姑娘身懷仙術(shù)而不驕縱,實(shí)在讓我心服口服。如今我的心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還望姑娘指點(diǎn)迷津。那姑娘道:那郭大哥,你還打不打算接著做天師了郭天師苦笑了一下,嘆道:姑娘就別取笑我了,我金烏的圣像都已摘了,還如何做這天師。就算你饒了我,教主也會(huì)殺了我,我一個(gè)將死之人,要這天師的名號(hào)又有什么用。

    那姑娘擺了擺手,笑道:那也未必,或許真有一條路,能讓你去羲和之國,忘卻從前的煩惱呢。說著,她俯下身去,在郭天師耳旁說了幾句話。郭天師聽完,臉上又有了血色,顫聲問道:姑娘,這世上……這世上,果真有羲和之國那姑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輕把他拉了起來,我雖然并未去過,但還是相信有這個(gè)地方。如今你的得意弟子們正在后山的破廟等你,你若能幫他們從虛妄中解脫出來,自會(huì)有人保護(hù)你的安危,告知你其中的種種緣由。

    郭天師點(diǎn)頭答應(yīng),走到墻邊又打開了一個(gè)暗格,取出數(shù)匣黃金珠寶,恭恭敬敬地捧到那姑娘面前,姑娘,這幾匣珠寶黃金,是我這十多年的積蓄。雖說數(shù)量不多,但每一件都是價(jià)值連城。其中幾件,說是無價(jià)之寶也不為過。斗膽請(qǐng)姑娘收下。那姑娘擺了擺手,郭大哥,既然這些珍寶你不再愛惜,取自何處,便歸于何處吧。

    郭天師見這姑娘不收珍寶,心下既驚訝又佩服。把珠寶放在一邊,拾起自己剛才驚掉在地上的長劍,還劍入鞘,恭恭敬敬遞在那姑娘面前,說道:姑娘,這把寶劍,名曰繁霜,吹毛利刃,幻影無常。早在隋末,便已名滿江湖。我前幾年偶然得了此劍,以為憑其鋒利,可以縱橫天下。沒想到在姑娘面前,竟然不堪一擊。這把寶劍跟了我,真是埋沒了它。既然姑娘不要珍寶,便收下這把劍吧。

    那姑娘見郭天師誠懇,雙手接過繁霜?jiǎng)�,笑道:這樣的好劍,世間難得。你送我了,可不要后悔。郭天師道:送給姑娘,自是不后悔。姑娘一直不肯說姓名,我便也不再問了。今日的事,縱然姑娘不說,相信背后牽扯重大。日后得知緣由,再來謝過姑娘。綠衣姑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低聲道:保得住自己的大好頭顱,終究是件好事。只是不知道金烏教中的其他人,會(huì)不會(huì)有這般好運(yùn)了。說完背向天師,不再說話。

    郭天師臉色一變,若有所悟,在綠衣姑娘身后跪下叩了一個(gè)頭,捧起珠寶匣子,蹣跚離去。竇老頭顫聲大呼:天師,金烏圣神主宰世間,你可別受了這妖女的迷惑啊!那天師理也不理,徑自出殿。竇老頭大喊:妖女,你不得好死!

    那姑娘眉梢輕輕一挑,飄身到了竇老頭近前,向他腰側(cè)輕輕一踢,竇老頭的叫聲就被硬生生地掐斷了。她見慶娘臉色慘白,蹲下握住了慶娘的手道:姑娘,不用擔(dān)心,過不了多久,你父親便會(huì)醒來。只不過他這般對(duì)你,難道你還要繼續(xù)跟著他不如跟我走吧。

    慶娘方才見這姑娘長劍幻化,宛若仙子,聽她邀請(qǐng)自己,不由神往�?煽纯瓷磉叺陌⒌闹兴岢�,落下淚來。那姑娘輕輕拭去慶娘的眼淚,溫聲問道:怎么樣慶娘沉默了好一會(huì)兒,最后還是搖了搖頭,多謝姑娘,我實(shí)在不忍拋下阿爹。

    那姑娘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這老伯能有你這樣的好女兒,也真幸運(yùn)。但愿你能有個(gè)好歸宿,別被他賣了錢,換幾粒升仙靈藥。慶娘本想解釋一下,可話到嘴邊,又沒了底氣。那姑娘從懷中取出自己的錢袋,塞在慶娘的手中,溫聲道:姑娘,你以后要是想逃跑,這些錢或許有用。慶娘哪敢收下,剛想還給那姑娘,忽然覺得自己脖頸上輕輕一麻,便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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