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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閱讀5

    了糊傘面兒,他糊的彈琴下棋的手,卻為了他第一次拿起刀刃,刺向人的身體,刀刃貫穿,鮮血直流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他的表情,臉色慘白,竟然是比死還要絕望。

    ――仿佛他用刀捅死的,不是那個殺手,而是自己不見世事的天真。

    他的肩膀瑟瑟發(fā)抖,嘴唇紫得厲害,明明很害怕,卻非要假裝什么都不害怕的。

    申屠衍幾乎要被那個時候的鐘檐所驚異,他一直覺得他只是一個大晁富貴人家的紈绔子弟,可是那一刻,他又重新認識了鐘檐。

    殺了那一個人之后,他仿佛失去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地上,他不是一個小女孩,他會長成與自己一樣的男子漢,所以他不需要勸解,也不需要撫慰,因此他甚至什么也沒說。

    “我們得把尸體埋起來。”申屠衍肯定道。他篤定了這些人這樣費勁的殺他們,如果鬧大了,對他們沒有好處。

    “嗯�!贝翥兜纳倌陸艘宦�,癡癡望著自己手上的鮮血,許久才加入挖坑拖尸體的行動中。

    那天晚上,他們不知道挖了多少個坑,埋了多少具的尸體,可是對于申屠衍和鐘檐來說,都是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點。

    而此時,大晁朝里,另一個著名的少年,用他的行動震驚了全大晁。

    北境戰(zhàn)事吃緊,北邊八百里加急軍情入京。

    就在朝堂上還在爭論不休時,甚至還傳出了高祖要御駕親征的話來,此時,從一排鎏金錦衣的少年中忽然站出了一個人,那人高喊,“父皇年事已高,兒臣愿意盡孝悌之道,隨傅騁老將軍出征,弘揚圣意,以安軍心�!�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高祖望著自己年輕的兒子,張了張唇,也沒有贊許之意,也沒有反駁之意,只是淡淡的默許了――一切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

    那人正是皇六子胥。

    日后的縉王。

    而此時,大晁朝的太子正在東宮的后園里畫鶴賞梅,敏銳的官員隱約從中嗅到了南唐李從嘉的意味。

    ☆、第二支傘骨合(下)

    很多年前的鐘檐應該不會想到,很多年后,他會這樣坐在門檻上心平氣和回憶這樣一段往事。他平靜的看著那個口口聲聲說了自己是為了他而殺人的男子,忽然有些好笑。

    “你是個好樣的,我也不會差。那時,我們都不過是為了保命……我們扯平了�!�

    “好,我們扯平了�!蹦腥顺冻鲆唤z笑,他站起來,拾起那兩只傘,爬上樓梯,重新掛到房梁上。

    鐘檐買下了他,他說不是出于自己的本心,鐘檐殺了那個人,他說是為了保命,可他也陪伴了他將近十年的年頭……人生若是能拴上秤桿,錙銖計較一番,這筆賬怕是也算不清吧。

    可是鐘師傅既然這么說了,姑且算是扯平了吧。

    “我想知道那一年你許下的愿望究竟是什么?”男子目光灼灼,笑意幾乎要從唇角眉梢滿溢出來,甚至還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

    鐘檐頓時惱了,“老子許了什么愿望關你什么事,老子就是要高官厚祿,良田美眷,外加幾房嬌美小妾,又礙著你的事了,咸吃蘿卜淡操心!”

    “那你的良田美妾實現(xiàn)了嗎?”

    “你!哼!”你自己不會看啊,鐘檐沒有半分好氣,覺得他是存心讓他難堪的,心里想著,老子明天就娶親去,讓你這個榆木疙瘩看看。

    他黑著臉,丟了手里的石子殘葉,起身去,那碎石殘葉,說巧不巧,糊了申屠衍一臉。

    他們從來沒有這樣心平氣和的談話。

    許久以前不曾,許久以后也不愿。

    申屠衍無奈的笑了笑,也跟著進了屋。

    秋色暗沉,院中的那棵老槐樹,稀稀疏疏已經(jīng)掉了大部分黃葉,枯葉似蝶,紛紛墜落到泥土里,卻是一場命數(shù)。

    鐘檐在院中掃落葉,申屠衍站到哪處,他便掃向哪處。

    申屠衍沒有站立的地方,索性做到了樹梢上,默默看著鐘檐掃地。

    鐘檐心里憋著氣,卻也無可奈何,他是瘸了一條腿的落魄傘匠,人家卻是飛檐走壁的大俠,他的半分衣角也沾不到,可總歸是不痛快,也是要逞逞口舌之快的。

    “喲,好俊的功夫呀……你這么多年,你莫不是靠著這梁上功夫討生活了?”

    申屠衍一愣,心頭不知為什么有些異樣,這么多天來,他一直在等他問起這么多年來他去了哪里,“我這么多年去了哪里,我從來沒有說,是因為你從來沒有問過,如果你想要知道,我可以……”

    “誰想要知道?你偷了還是搶了,還是去賣了……誰有興趣知道!”

    “……”申屠衍正想說點什么,忽然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摳門聲。

    他坐在樹丫上,越過矮小的屋檐,便看到那白衣束冠的少年,意氣風發(fā),神采飛揚。他的額頭突突的跳,覺得這馮家少爺實在是忒閑,他若想要聽游俠江湖,那暮歸樓上說書的老先生便是比他合適千百倍,若是想學功夫,他身邊的那幾個隨從,功夫便是不弱。

    他剛要從樹上開溜,便遭了鐘檐一記凜冽側眼風,只得跟著他開門迎客。

    “鐘師傅,大喜呀。”馮賜白見面便是行了一個禮,眼角眉梢俱是喜意。

    申屠衍見他不是來找自己的,心里雖然疑惑,卻是慶幸不已。

    鐘檐哪里受得起這樣一拜,“馮少爺說笑了,我這么一個破落傘匠,何喜之有?”

    “我是來給鐘師傅做媒的�!瘪T少爺紙傘一搖,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申屠衍,“鐘師傅是申屠大哥的表弟,少爺我自然要給你說一場錦繡良緣�!�

    鐘檐疑惑,目光微瞇,何時給自己做媒成了云宣城中的一種風尚了嗎?一個一個望門首富的子弟搶著爭著給自己做媒?前幾天他那倒霉徒兒崔熙來送來的畫像他還沒有欣賞個遍,這會兒,稍遜崔家的馮府少爺也要給他相親?

    “何來錦繡一說?你說的是……那家的姑娘?”申屠衍倚在門邊抱著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半張面容隱在光線的陰影處,說不上欣喜,也說不上不高興。

    馮家的少爺自然讀不懂申屠衍的心思,只覺得申屠衍這樣一問,定然是有心的,便越發(fā)歡天喜地起來,手舞足蹈地說,“說起這樁姻緣,鐘師傅還是要謝謝少爺我,咳咳……當然還有申屠大哥的,若不是那一天,我尋大哥去喝酒,若不是少爺我非要叫上鐘師傅你,若不是……如此一來,便是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shù)春吶……”

    馮賜白雖然不學無術,卻覺得這樣喜慶的場景,是該拽一拽這詩文的。

    “你說的……莫非是……秦了了姑娘?”

    “正是。”馮賜白笑著點頭,笑得越發(fā)山水瀲滟,“那秦姑娘與鐘師傅可謂真是話本子里說的錦繡良緣,天作之和。你想,鐘師傅從來不上暮歸樓,偏偏那天上了,還不早不晚遇到了,更加神奇的是,她居然這么像鐘師傅的妹妹……你說,巧不巧?況且……本少爺我已經(jīng)給她贖身�!�

    “馮少爺,我不過是區(qū)區(qū)傘匠�!�

    ――不是話本里的人物。

    鐘檐苦笑,自古以來,天作之和,都是才子遇上了佳人,英雄覓得了美人,工匠樵夫,不過是這些故事中的一點點綴而已,充當著或善或惡的配角。

    “怎么當不得?反正秦姑娘人我已經(jīng)接來了,你自己看著辦吧�!瘪T賜白把話一撂,覺得在自己的偶像申屠衍面前是萬萬不能丟了自己的氣概的,他思忖了一會兒,眼往堂屋里瞄了一眼,皺眉問,“聽說前些日子,崔家那丫頭也向鐘師傅保了媒,鐘師傅是覺得我做的媒,比不上崔熙來的?”

    “不敢,不敢。”

    “那就這么說定了,”馮賜白展開了眉眼,“人呢馬上就接過來了,等到成就好事,別忘了請少爺我喝杯喜酒,我還有賭局,不奉陪了啊!”

    到了黃昏時刻,秋分已過,白晝漸漸短了,天黑得早,不過過了酉時,山城里邊蒙一層若有似無的暮色,敲門聲便是在那個時候響起的。

    按照平日,鐘檐原本已經(jīng)睡下,可這一日,卻是無論如何也誰不踏實了,聽著前門的聲響,便去開了門。

    舊門吱呀,門口立著的,截然而立的果然是那素裘裹身的女子。

    女子抬首,喚了一聲,“鐘師傅�!鳖a間迅速浮起了一層緋色桃花。

    鐘檐尷尬,想著請姑娘進來也不是,在原地杵著也不是,半日里沒了進退思忖。

    秦了了見男子沒有請她進去的意思,眼角不覺有了淚意,“鐘師傅,奴沒有了親人,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我的……”未談嫁娶的女子,剩下的話確是實在說不出口的。

    鐘檐無奈,覺得姑娘家家的深夜投奔,全然不顧名節(jié),想必是孤注一擲,樂籍雖脫,可是卻是天地之大,無處寄居,女子比不得男子,這天黑風高的,也是在忒不安全。

    他這樣想了想,便說,“秦姑娘先進來吧,雖然馮少爺贖了你,但是與我本沒有什么牽掛,我的家境,想必你也看到了,今后是去是留,鐘某絕不為難�!�

    秦了了的頭卻低得更加低了,聲音幾不可聞,一朵白蓮卻低到了塵埃里,“了了很早以前就想著要一個家,茶米油鹽,卻是有生氣,有家人的家……而不是金玉滿堂的囚籠�!�

    鐘檐心中酸澀,不知道說什么好,便將姑娘迎了進來。

    煤油燈的燈芯映在斑駁的墻上,也勾勒出男子的身形,他回過頭來,看見了跟在鐘檐后面的女子,仿佛已經(jīng)料到,他的目光越過鐘檐,望著秦了了看了許久,臉上仍然是一層化不開的冰,他說“秦姑娘,今夜就睡客房吧,床單被褥,我都已經(jīng)重新?lián)Q過了�!�

    鐘檐一震,沒想到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放秦姑娘進來。夜風掠過,燈燭晃動,孤男寡女,三個人,三角而立,詭異至極。

    “哦,秦姑娘,跟我來�!辩婇芑剡^神來。

    等到鐘檐回到自己的房里,申屠衍已經(jīng)干完了廚房里的活,正在鋪床,他掃了一眼屋里,冷笑,感情他把所有的物什都搬到了自己的屋里,這是打算長住了?

    他嘴上卻什么也沒說,只合衣,自顧自的靠著床檐睡去了。

    申屠衍也吹了煤油燈,在他的身邊躺下了。

    黑暗中,他的眼睛始終睜著,他這些天,始終都睡不好,即使睡去了,也是極其不安穩(wěn)的。

    回顧他的前半生,不過是一個夢境,套著另外一個夢境,一個夢境醒來,緊接著做另一個夢,如此循環(huán)往復,便是人生。

    如今,他卻怕死了合眼睡去……他怕一睜眼,大夢三生,前塵盡忘。

    他害怕,比死都要害怕。

    六歲的時候,他第一次面對了死亡,在胡狄的荒原上,生命仿佛螻蟻,娘親是被活活餓死的,他沒有哭,平靜的吃完了娘親給她留下來的半袋青稞面。

    七歲的時候,他被轉手賣給另一家奴隸主,從此開始他漂泊的半生,也永遠失去擁有家的資格。他被放棄,徹底成為一個沒有故土的人。

    八歲的時候,他背著受傷,發(fā)著高燒的同伴跑了十幾里的山路,可是那人還是死了,從此,他明白人生不過是與死亡賽跑的一個過程,想要活下去,必須比時間更快。

    十一歲時,第一次見識到中原的繁華,也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干凈肆意的孩子……他救了他兩次,他陪了他九年……

    那一年,他欠給他一盞蓮燈。

    現(xiàn)在,他來還他一場江南。

    …………

    可是天終究是要亮起來。

    這不是故事的結束,而是雞飛狗跳的另一端故事的開端。

    ☆、第三支傘骨起(上)

    季節(jié)的變遷,對于尋常百姓的感知,與朱門宮闕的里的很不同,不是白首宮娥鬢間的芍藥,不是女官妃嬪層疊裙褶中的紋路色澤,一聲蟬鳴,一夜寒霜,一滴春雨,春耕秋收,要比前者要直觀得多。

    鐘檐便是在今天早上第一十二片落葉在眼前落下時,深刻的感知到這個真相。

    宣德十二年的冬天終于來了。

    鐘檐之所以這么關注落葉,甚至連落下幾片都清楚得透徹,是因為他很緊張。

    他為什么這么緊張呢,是因為他今天早上都在思考怎么開口說這樣一件事。

    這一日,申屠衍和鐘檐都起得頗早,一方面他們平日為了照料這樣一個鋪子,另一方面是因為昨夜睡得實在不踏實,各自都有太多的心事。

    從昨天晚上進了這個屋子,他們便再也沒有說過話,今天早上也是,他們各自起身穿衣,鐘檐系著衣襟的襟帶,昏昏沉沉,忽然聽得身后低低笑了一聲。

    “鐘師傅,咳咳……是在下的夾衣……”

    鐘檐低頭,方才他穿上已經(jīng)覺得比平日寬大許多,卻沒有多想,如今,羞惱一并涌上來,面皮辣燙得嚇人。

    “其實……也是無礙的,我再去尋一件罷�!�

    鐘檐跪站在床上,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最后索性想通了,那大塊頭住自己吃自己的,穿他的一兩件衣服又怎么的了,這樣想著,也釋然了。

    這么一鬧騰,他們打開房門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有人起得還要早。

    生冷的灶臺上已經(jīng)被重新添上了柴,正蹭蹭地冒著白氣,水缸上也舀滿了水,卷著袖的少女正使勁揉搓著木盆里的衣物。

    這時秦了了已經(jīng)換了一件素凈的襦裙,用一根荊釵松松垮垮地挽著發(fā),回過頭來,原本素凈的臉頰上確有好大一塊烏炭痕跡。

    楚館教坊里教出來的女孩子,琴棋書畫,樂器俚曲,樣樣都算得上是各種翹楚,卻何時做過這樣的粗活,做這樣的活著實有些難為她,瞧著一旁的柴劈得七零八落,粗瓷碗碟打碎了好幾個,偷偷藏在柴火堆下,只露出些許碎瓷片。

    世人昏昧,聽過了杜十娘,卻無人識得斂妝嫁奩的心境,讀過了紅拂夜奔,卻不知一句妾本絲蘿,愿托喬木包含了多少心思,可洗凈鉛華的姑娘一低頭,一斂眉,便是另一段故事。

    千般道理統(tǒng)統(tǒng)沒了邏輯,能解釋的也不過只是一句輕飄飄的“我喜歡呀”。

    “秦姑娘,這些事怎么好勞煩客人來做呢……”鐘檐卻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主兒,臉已經(jīng)耷拉到了南墻,卻不好發(fā)作,心里卻盤算著,祖宗喲,這些東西重新買需要多少錢喲。

    “鐘師傅,我不是客人……”女子把被她洗破的衣服往里面掖了掖,頓時窘迫起來。

    “還是我來吧。這些男子的衣物,女孩家終究不便�!鄙晖姥芙釉捳f。

    鐘檐出了廚房,低眉螓首的女子跟在他后面,他不覺揉了揉他的腦門,原本申屠衍就愛用這樣的眼神瞅著他,得,現(xiàn)在又來一個。

    好事成對,桃李爛雙,鐘檐覺得他數(shù)十年未開花的老桃樹今年是非要抽一抽這新芽了。

    就在小鐘師傅數(shù)完第十二片落葉時,他咳了一聲,決定開口,“秦姑娘,我記得姑娘說久未回家鄉(xiāng)看過了,如今脫了樂籍,可是想回家鄉(xiāng)看看,聽姑娘的口音,應該是北方人吧,巧了,東街的王員外正好要往河間府,我與王員外倒是有些交情,可以……”

    秦了了原本就低著頭,更加低了,但隱約可以看見她腫的核桃般的眼,“鐘師傅,你……是嫌棄奴的出身嗎?”她原本緋紅的臉更加紅了,聲音細如蚊聲,“其實,奴還是……還是完璧�!�

    “咳咳……我不是這個意思�!辩婇艽罂�,嘆氣,“我不過是個窮糊傘的……”他一度覺得自己串錯了場子,硬生生演了出賣油郎獨占花魁。

    秦了了卻說,“歡場女子本來就難求真心,我想要的不過是那個愿意給我一片瓦遮雨的男人罷了……

    “我已經(jīng)娶過親,內子雖然不在這里,但是我與她的婚書卻是好好的�!�

    秦了了紅了眼,低低的喚了一聲,繼續(xù)道,“我可以為妾�!�

    “我……我有疾!”鐘檐被逼的沒法,口不擇言,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這下對面徹底沒了音,鐘檐抬起頭,對上了才撩起門簾的那人含了三分笑意的眉眼。

    秦了了依舊不愿走,鐘檐也硬不下心來趕人走,也就不了了之,只要不碰他的碟子衣服,儲著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倒也愉悅身心。

    隔壁家的朱寡婦串門越越發(fā)勤快了一些,秦了了倒也乖巧,一口一個“大嫂子”叫的親熱,她握了秦了了的手,便是一陣贊嘆,“嘖嘖嘖,小鐘吶,你是哪來的福氣喲!”

    又過了幾日,朱寡婦看鐘師傅的眼神卻不太對,從欣羨變成了難以掩飾的同情,鐘檐覺得奇怪,終于有一天,朱寡婦憋不住,尋了個僻靜地方偷偷的問。

    “我說,鐘師傅,你是不是寡居多年,寂寞難熬,導致內分泌失調啊。”

    她心里想著,真可憐,好不容易鐵樹開花一次,卻只能眼巴巴的望著,“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認識一個郎中,專治……”

    “你才內分泌失調,你全家都內分泌失調,才……房事不濟!”

    鐘檐恨恨道,謠言猛于虎,猛于苛政吶,特別是在愛嚼舌根的長舌婦人的嘴里。

    鐘檐被這謠言氣得心肝脾肺無一不疼,看著屋里平白多出的兩個人,怎么看怎么不得勁,心里十分的不痛快,秦了了是姑娘家,他總不好對他撒氣,但是申屠衍皮糙肉厚,他自然不會白白放過。

    飯桌上的時候,他對著一桌子菜挑挑揀揀,好好的一碗粥愣是讓人回鍋煮了三遍,明明沒有半分日頭,他硬是讓人把所有被褥書本統(tǒng)統(tǒng)在屋檐上晾了一遭,好不容易歇下了,在申屠衍才不過在板凳上坐下,屁股底下的長板凳被抽出去大半。

    申屠衍也不惱,甚至連眉頭也不皺,只懸空坐著,把小姑娘看得一愣一愣的。那姿勢坐如鐘臥如松的,連鐘檐都要懷疑這廝是不是被自己折騰傻了還是是腦子本來就有坑。

    誰料到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面無表情的男人已經(jīng)從長凳的一頭挪到了另一頭,就差沒有坐到鐘檐腿上了。

    “你大爺?shù)�!”鐘檐“噌――”的一聲站起來,要不是申屠衍動作矯捷,差一點當場把七尺男人掀翻在地。

    秦了了轉過頭來,臉上的表情跟手里的兔子一個德行。

    鐘檐心中那個弦忽然崩的一聲,彈得他心窩子猛的疼了一下,他想起了當初的小妍看著自己打架也是這樣的表情,忽然柔和了語調,“沒事啊,真的�!�

    人總是在不斷的往后看,然后想著嗯,如果當時怎么樣,一定不會是這樣的,可是鐘檐沒有回到過去的能力,所以他很想對這個姑娘好,把以前對小妍的不好與不耐煩統(tǒng)統(tǒng)都還上。

    仿佛對她好,跟對小妍好,是一樣的。

    幾天下來,他們發(fā)現(xiàn)秦了了實在是一個很乖的姑娘,自從住進了鐘家,就一直是素顏挽發(fā)的模樣,干干凈凈的就像雪堆成的一樣,平時話不多,總是安安靜靜的,完全看不出她曾經(jīng)是花街上的歌伎,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會哼一些聽不懂的俚曲小調。

    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小姑娘同情心有點忒泛濫,隔三差五的就撿那些流浪受傷的動物回家,在她帶回來第一只兔子回家,鐘檐還是高興一會兒的,心里想著,好肥的兔子,今天晚上要開葷了,看著秦了了滿面恐懼又帶著期許的目光,鐘檐最終垂首,好吧,養(yǎng)著吧。

    于是鐘家后院很快就充斥著各種動物的叫聲了。

    鐘檐被這叫聲吵得腦門生疼,翻來拂去的睡不著,一蹬腿踹到了申屠衍的身上。

    自從秦了了搬過來,原本就不寬敞的幾間瓦房就更加擁擠了,客房的床被人占了,申屠衍和鐘檐擠在一張床上,起初鐘檐并不樂意,看見那個男人就恨不得把他踹出去,但是每當看到申屠衍的臉,卻不忍心,看著他也算規(guī)矩,也就決定不計較了。

    鐘檐一時氣結,嘟囔,“我這一輩子是作了什么孽喲,怎么招惹你們這群魔星……這一個一個,都是討債的�!�

    申屠衍原本也沒睡,被子底下的一只胳膊伸過來,環(huán)過他的腰,呼出的氣環(huán)繞在他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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