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隱藏的真實（下）

    第六章

    被隱藏的真實（下）

    PART

    3

    只不過，在走出門的即刻，某個出乎意料的身影就映入他的眼中——倚靠在墻邊的沙魯。仿佛正是在等待著他一樣，對方在他出現(xiàn)的同時睜開眼睛，放下了交叉在胸前的手臂。

    沙、沙魯老師你——

    他的話還未說完，沙魯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以噓聲示意他安靜。朝門內(nèi)又瞄了眼終于安穩(wěn)入睡的艾麗絲，他背過身，抬起右臂向光毅招了招手。

    ——為什么沙魯老師會在這個時候……

    是來探望艾麗絲的想來他和艾麗絲一樣充滿了秘密，年齡也相仿，也許他們……

    如果自己沒有機緣巧合來到這里，或許……

    ——不，不該這么想！他們只是普通的朋友罷了！

    在因猜忌而生的心結(jié)脹大之前，他急忙甩去多余的臆想，將注意力移回現(xiàn)實。只不過看著前方無言的背影，他又記起另一個關鍵。

    ——那剛才的，他不會都……

    強忍滿腹的疑問，光毅緘默地跟上他的腳步。

    幾分鐘后，他們來到的是一處無人的空曠場地。在沙魯停下身子的剎那，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沖動，光毅忍不住發(fā)問道：

    沙魯老師，剛才的事……你不會、都看到了吧

    漫不經(jīng)心地聳了聳肩膀，沙魯將此作為了回答。想到和艾麗絲發(fā)生的所有，將她推倒在床的一幕，向她道出決意的一幕，全都被沙魯靜悄悄地看在眼里，光毅不禁漲紅了臉。

    其、其實……

    停停停。

    只不過在他有所辯解之前，沙魯就抬手制止了他。已經(jīng)很清楚地讀出了他的心聲，沙魯帶著嫌麻煩的表情，一邊撓亂頭發(fā)一邊回答道：

    真麻煩……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問或者想說的，不過我得先說在前面，雖然和她有不少孽緣，我可絕不是你的情敵。

    稍微停頓半秒，沙魯在宣告完立場后再度將手交叉至胸前，轉(zhuǎn)而揚起一抹神秘的邪笑。

    不過，剛才那個情況，一般來說不是繼續(xù)下去比較好嗎還是說你對貧瘠的飛機場不感冒

    誒誒誒誒——！你果然都……我、我們不是啦……我們……

    聽到他毫不避嫌的直言，光毅立即慌了手腳。要是恰巧在喝水，這時候一定會全噴出來吧，因為他絕不是不感興趣，恰恰與之相反，那致命的誘惑已經(jīng)讓他差點淪陷。

    只不過，聽到沙魯?shù)慕忉尯�，莫名的心安隨之而來。

    但很快，那些被告知的秘密，她的由衷的道白，再度回響在耳畔。無論是慌亂還是羞澀，所有多余的情愫都被唯有的信念沖刷殆盡。向著沙魯，向著這名他所憧憬的恩師，他將最后的堅定融進話語中。

    沙魯老師，我想——

    只可惜，這份覺悟卻在道出口之前，沙魯以嘆息再度制止了他。從懷里取出一根香煙，而非平時的糖果，他將其咬在嘴里，點燃，隨后吐出一口灰暗的煙霧。

    重復的話多說幾遍也沒啥意思。不過，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這么多，再告訴你一些倒也無妨。

    盯著煙頭處不斷明滅的火光，以及被夜風吹散的煙灰，他低聲說道：

    其實吧，那個鬼計劃的研究者，我也算是一個。如果‘那時候’按下按鈕的是我，也許一切就不一樣了。

    那一瞬間，沙魯?shù)纳碛帮@得十分遙遠，帶著淡淡的悔恨與憂傷，而他所道出的事實，則清晰地灌入耳中，令光毅不禁瞪大了眼睛。

    沙魯老師你、也是……

    只不過這份沖擊卻不如剛才那么強烈。大概是因為，心底的某處已經(jīng)有所預感，只是自己從未過問�，F(xiàn)在回想起來，曾經(jīng)感覺到異樣的地方便一口氣聯(lián)系到一起——對那個世界近乎徹底的了解，與年紀極度不符的超凡能力，以及——

    看你不怎么驚訝的樣子，果然先知道了‘那邊’，我這個對你也沒啥沖擊力。

    他再度吐出一口灰煙，望向皎白、卻又刺眼的月牙。

    如你所見，我，從沒有使用過降靈術(shù)，并不是不想，而是無法使用。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只是單純地憑借肉體在戰(zhàn)斗。當然，這可不是普通人的身體。

    而是被他自行改造之后，已經(jīng)可以被稱之為非人的身體。但他并未對此抱有過多感想，抑或任何的悔恨。

    演變到現(xiàn)在，多少也有我的責任。但在這個扭曲的世界，并不存在什么對與錯，所有人都只是在為了活下去而不擇手段。

    他移回視線，將不符以往的深邃目光重新定格在光毅身上。

    我會以我的方式做出了結(jié)，即便如此，你也想要犧牲現(xiàn)有的一切嗎

    犧牲手邊最后的安寧。

    即便，在已經(jīng)有人會代替他完成使命的情況下。

    沙魯?shù)难哉Z似乎在勸說他放棄，遠離不屬于他的戰(zhàn)場，回到他該去的和平�？伤麉s沒有再猶豫，堅定地回視那股足以洞穿內(nèi)心的視線。因為，深深烙印在腦海里的那一抹淚光，那一聲嗚咽，至今還在灼燒著他的胸口——他的答案亦不會改變。

    是的！

    這聲回答擊碎靜謐，回蕩在兩人中間。收回視線，沙魯最后吐出一口煙霧，甩手將煙頭丟至地面，抬腳踩滅。

    雖然，你的覺悟我恐怕不能接下。倒是有一個人，也許，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更合適的家伙了。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曾經(jīng)和那個人結(jié)下的孽緣，以現(xiàn)在的方式得到回報。

    隨后，他道出了被冠以最強之號的姓名。

    第二天的清晨，在同樣的地點，應邀而來的男性將身體與面容藏于斗篷之下，僅以無比銳利的目光盯著沙魯。

    原來如此，這便是你的用意。

    用這份人情，姑且把以前的全都一筆抵消吧。

    以沉默作為回應，男性將同樣的視線移至光毅身上。

    倘若要跟隨我，便沒有任何退路，直至次年的初雪落下之時。

    用著冰冷，卻又猶如是威懾的低沉嗓音，他朝光毅發(fā)出質(zhì)問：

    回答我，小子，你可有真正的覺悟：將親情，友情，戀情，將所有的一切全數(shù)舍棄的覺悟！

    即便簡短，通過極具壓迫性的聲音，他的意思已經(jīng)全部傳達到光毅心中。

    很簡單的選擇，是在最后的一年里，將他所擁有的，無論是對妹妹，對艾麗絲，還是對凌雪，將對她們所有的擔憂與愛意全部拋棄。

    抑或，在既定的終焉降臨之前，在最后僅存的一點時間里，與她們相依度過。

    猶豫，僅有不足須臾的短短一瞬。

    對現(xiàn)在的他而言，已然是顯而易見的答案。

    為了未來，為了守護，他選擇舍棄。

    哪怕要放棄人生與世隔絕，哪怕要面對殘酷與艱險的煉獄，只要能換來一絲的希望。

    因此，堅定地迎上那雙看透一切的雙眼，他的回答是——

    拜托您了！

    ******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遠在城市里的另一個角落，凌雪帶著忐忑，再度看向手機上的時間。而后當數(shù)字跳轉(zhuǎn)到約定之刻的那一瞬間，身著黑色西服的某位男性出現(xiàn)在視野里。

    短暫的交談。男性向著道出選擇的她平淡地發(fā)問：

    你，可知道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

    她點了點頭。

    預言早已告訴她，倘若她做出選擇，就會……

    即便，會為此獻出生命，你也愿意進行‘融合’嗎

    如果……我這么做了，就一定能拯救大家吧

    向著這名夢境所暗示的男性，這名所熟知的少年的兄長，她發(fā)出追問。得到的，依舊是不帶頓挫、卻又毋庸置疑的肯定。

    毫無疑問，這是我們傾盡一切的成果。

    聽到這里，她抿緊了嘴唇。

    為了避免曾經(jīng)見到的末日終焉，為了拯救這個世界的所有生命，包括‘他’的生命，哪怕是要犧牲自己，也……

    那么，你的答案是

    舍棄迷茫，她將所有的堅毅與覺悟，融進最后的回答中。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