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村(14)
這些魚通體棕黑,只有拇指大小,其中頭部就占據(jù)了身體的一半,這使得第一眼就只能看到那張開合到遠超生理弧度的魚嘴和布滿了尖刺的口器。
它們很明顯是被殊黎的氣息吸引而來的,魚群瘋狂擁擠著形成黑褐色的漩渦襲向她放在水中的那只手,乍一看就像水中出現(xiàn)了大片大片骯臟混濁的“泥水”。
第一簇“泥水”很快圍了上來,它們纏繞密密填滿住“獵物”的每一處空隙,以免逃跑。
直覺告訴它們,眼前的“獵物”是從未見過的美味,但未知的警惕和本能讓它們躊躇著遲遲不敢開口血肉散發(fā)的香甜持續(xù)刺激著這些被異端創(chuàng)造的異化物的貪婪,層層疊加,它們開始呼喚自己的造物主,訴說自己的饑餓。
殊黎毫無防備般動了動水中的手指,任由更多的魚群渴求地黏了上來,這下整個手掌包括手腕徹底淹沒在了“泥水”里。
終于有條小魚忍不住了,它張大了自己口器,一口咬上殊黎的虎口,鋒銳的利齒輕易刺破她嬌嫩的肌膚,霎時,鮮血涌入水中化作淡紅的血霧。
原本還在克制的魚群瞬間瘋狂了!盡管早有準備,但被咬破肌膚的一瞬間,殊黎還是險些沒被這股劇痛給疼出眼淚。
好痛�。。�!她強忍疼痛另一只手迅速精準入水抓住咬傷自己的那只魚,并在它即將撕咬嘴里那塊肉的時候一把將它捏死。
連帶捏扁幾條想趁機偷襲的小魚。
正瘋狂試圖享用“獵物”的魚群頓時被她的手段和毫不掩飾的恐怖氣息驚得四處逃竄,轉(zhuǎn)眼間河水又恢復了清澈。
除了還被殊黎捏手里的幾條死不瞑目魚。
殊黎抓的就是這幾條試圖吞噬自己的魚,這些異化的魚沒有異端的授意是不會自主行動的,就算被殊黎刻意引誘但礙于異端定下的“規(guī)則”也不會真的生出自我意識主動發(fā)起攻擊。
那么敢咬她的一定是附有了異端的意志,又或者是與異端通了聯(lián)系。
不管怎么樣,這幾條和異端接觸最密切的魚就是殊黎尋找異端的關(guān)鍵。
她捏著滑膩的魚身,緊閉雙目,靜靜感受著不斷拂過掌心的水流,意識也仿佛一同流淌向遠方殊黎的視角逐漸變得低矮,此時她成為了河水的一部分,“看到”柳枝垂落在“她”身上泛起層層漣漪,聽到男人揮舞著鋤頭在河邊泥土上落在沉悶的響聲她繼續(xù)向前,略過坐在家門口對河閑聊的女人、蹲在村頭樹下乘涼的男人直到數(shù)雙粗糙布滿繭子的手掌觸碰到“她”,殊黎停了下來,發(fā)現(xiàn)是正在河邊浣衣的女人們。
她們勤勞地繼續(xù)干活,嘴中仍然不停地向河水禱告,和殊黎之前聽到的內(nèi)容大同小異,還是圍繞著家庭孩子之類的瑣事。
異端會在她們之中嗎?殊黎的視線掃過她們被水花打濕的衣袖、微微抬起的下頜,已經(jīng)唇畔清一色模板的溫柔笑容。
沒有異端的氣息。
【母親河啊請讓俺滴娃娃快點出來吧!】【阿勝想和阿花一直玩,阿花肚子疼玩不了,母親河救救我們】【娃娃快出來嗚嗚嗚嗚!】什么聲音?殊黎嘗試著轉(zhuǎn)動視角,去追尋那一對大聲哭喊年輕男女混音找到了,嗯?!殊黎視角偏低,只能看到人在河邊的一處野草叢里,并且由于遮擋看不清情形。
不過這不影響她一眼就注意到的平躺著的女人極其顯眼的碩大的高高聳起的肚子。
因為這個肚子太大了,像是被什么東西撐到了極致,她這么遠都能感覺到那一層薄到半透明的皮膚在顫抖。
殊黎下意識想要細看,耳畔突然又傳來女人叫痛的哭喊,就見那薄薄的肚皮中顯出一張凹凸不平的形狀,正對著她的方向。
是一張還未完全成形的嬰兒臉。
發(fā)、現(xiàn)、她、了。
撕扯靈魂的劇痛尖嘯襲來!殊黎倏地睜開眼不顧還在發(fā)軟的雙腿急急后退,就見平靜的水面飛濺起巨大水浪朝她撲來!眼看著要被浪花吞沒,一只干燥寬大的手掌覆上她的后頸,接著只覺腰上一緊,殊黎被半摟著險而又險地躲掉了攻勢。
安全著地,已經(jīng)脫力的殊黎微微喘息,仰頭看向裴逸專注的側(cè)臉,想站起身由于手腳發(fā)軟幾次失敗只好繼續(xù)癱在他的懷里。
見水面恢復平靜,裴逸這才收回視線,將保護著的人松開,等在一旁的小隊其余人趕忙上來幫著扶到干凈的草地上讓人坐下。
“怎么樣??找到了嗎???”姜大力眼巴巴地盯著她。
空氣里一時間變得極其安靜,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殊黎身上,等她回應。
殊黎剛從險些被異端吃掉的恐懼里緩過勁兒,還有些頭暈眼花分不清東南西北,但事態(tài)緊急,她閉著眼快速說:“在在肚子里。
”“是叫阿勝和阿花的夫妻,異端在阿花的肚子里不能讓它出生!”白秀秀收集過全村人的資料,是知道這兩人的,“王秀花和劉勝,生理年齡分別是20和22,但心智均不超過十歲,是今年剛結(jié)的婚,但我調(diào)訪的時候王秀花并沒有懷孕。
”所以是異端變成嬰孩了還是附身到了未顯現(xiàn)的胚胎上?裴逸率先反應過來,問殊黎,“你感知的那個異端的級別是多少?”殊黎睜開眼,語氣虛弱但篤定,“暫時還是e,但它的力量一直在增加,一定要趕在它出生前不然”不然污染區(qū)里的所有人都會死亡。
小隊人的臉色不約而同變得難看了起來,在異化度到現(xiàn)在這個濃度的節(jié)骨眼上突然要出一個很可能是d級的異端并不是個好征象。
以目前部門獲得的所有資料顯示,異端升級需要建立在吞噬完原本污染區(qū)內(nèi)的所有生命力的基礎上,然后向外擴張污染區(qū)范圍再次吞噬完所有生命力,等級越高的異端需要吞噬的生命力越多,像001號收容物,雖然接連擴張三次但還是沒有升到d級。
所以問題是,明明這個污染區(qū)沒死多少人甚至進入之前連異化點都沒有,按理說是沒有足夠的生命力給異端去升級的。
它怎么就突然要升級了?不管怎么說,當前最重要的是收容異端。
殊黎還在虛弱狀態(tài)不能劇烈運動,但一會兒的收容工作還得她親自來,沒人會忘記這趟任務的核心是讓殊黎“吃掉”這個異端來恢復健康,可以說到今天她的身體脆弱到每個人都能清楚的意識到一點——這是個裝在易碎花瓶里的大殺器。
柔弱是真的柔弱,但天克異端,不僅一個照面直接把正常來要辛辛苦苦推理驗證才能得到異端信息扒得褲衩子都不剩,更是秒殺低級別的異化物,剛剛那異化魚是怎么被捏死的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能力要是哪天能作用在高等級的污染區(qū)那真的不敢想了。
所以這個異端一定要讓殊黎吃到,必須吃到�。。∮谑悄芫徑馐饫琛爱惗撕筮z癥”的裴逸被莫名燃了起來的其余幾人推了過去,讓殊黎扒在他的背上帶著一起出發(fā)。
對此殊黎沒有什么意見,她昏昏沉沉地將下巴抵在對方肩頸上,隔著衣服能清晰感受到他身軀源源不斷傳來的灼熱溫度,她喜歡能驅(qū)散寒冷的溫暖,不由慢慢睡了過去。
除了這人的背闊肌肉好硬,感覺像壓在了石板上,不是說肌肉都是軟的嗎殊黎睡前模模糊糊地想著。
原本同樣沒意見的裴逸被輕輕掃過耳邊的呼吸惹得有些不習慣,忍不住偏了偏腦袋,背起她的時候像是背起一片輕飄飄的云朵,一點重量都沒有,裴逸自認為是絲毫不影響自己的行動,甚至他還可以再扛十個這么重的。
但他肌肉什么時候這么僵硬了?搞得他走路都慢了。
怎么回事?見背上人睡得正香,他忍不住顛了顛手臂,就聽殊黎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你不要抱這么緊,放松。
”裴逸覺得她肯定是勒到自己的哪處片血管了,所以才會讓他的肌肉血流不暢變得僵硬。
殊黎太困了完全沒聽清這人在嘀咕什么,眼睛一閉又睡死過去,原本松垮的胳膊也跟著人慢慢往下滑。
裴逸眼疾手快連忙將人向上送了送,背牢了。
嘴巴也閉牢了。
這短短一覺睡得格外地香,從裴逸身上下來的時候殊黎感覺自己簡直充滿了電!頭不疼了,手腳也不冰涼了,走路也不喘了,甚至再次面對藏在王秀花肚子里的異端也不難受了。
如果裴逸是個可以隨身攜帶的暖寶寶的話,她絕對買爆!她偷偷看了眼把她放下后就站老遠的裴逸,只在心里可惜了一會兒就調(diào)理好了,畢竟人是不可能真變成暖寶寶什么的,所以還是要靠自己,多吃異端就好了。
裴逸像是沒有發(fā)現(xiàn)她隱晦的目光,一反常態(tài)站地格外挺直,正麻利地拿著麻繩捆哭嚎著瘋狂掙扎的劉勝。
殊黎:“”她可能猜到當時姜大力在紅廟綁人的麻繩是誰給的了。
怎么會有人能隨時隨地從口袋里拿出這么多繩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