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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唐無樂看著那些從人體內(nèi)釋放出來的雷電、水流或者是土盾，已經(jīng)從最開始的震驚到現(xiàn)在的習以為常了。

    地表已經(jīng)不復往昔的山川河流草地，多得是被異獸占據(jù)的高樓殘骸。曾經(jīng)被視為生命起源地的海洋已經(jīng)是武裝軍隊都不敢涉足的地方了。后喪尸時代，能夠依靠的只有國家的武裝和個人的優(yōu)化異能。

    人類的智慧在禍亂和強大敵人的刺激下越發(fā)地起了作用，廢除了原本的地域等級，從中央往下派發(fā)部隊駐扎集合成基地。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只能依靠后喪尸時代的科技來保護自己——比如隨身攜帶的個人警報器。

    小到個人警報器，大到深入地下百米、可容納上萬人的緊急生存囊。這個時代的人類，幾乎是用生命的代價來換取幸存者更加安全、尚有期待的明天。

    “唐凜，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闭f話的女人已經(jīng)不再年輕，但是雍容淡雅的面孔讓她的氣質(zhì)看上去格外出眾。

    坐在她對面的人始終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

    良久，女人開口了。

    “我這輩子，跟了嵩哥，不后悔。守著小溫走到現(xiàn)在我也不后悔……”說著，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終于劃過一絲淚痕，“我希望你能放下過去……”

    帶著憂思的臉顯得更加讓人憐惜，“剛才的話，你就當我沒有說過。小溫長大了，有自己的決斷。我……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他能過得開心，我就滿足了……”

    說著，又是一行清淚從臉頰上劃過。

    “今天太麻煩你了，請了你過來，還說了這么多的廢話……你應該很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女人說著，就帶上一頂與大衣同色的毛呢帽子，踏入夜色中，匆匆離開。

    唐凜閉上眼睛，過往被放慢進度一幀一幀地在腦海里重放。

    那個時候，哪里有中央指揮部的唐副部長，只有一個剛剛進入編制的學員唐凜。也沒有為了搶救一個安全點而犧牲的李嵩，只有那個為了兄弟愿意自己斷后的小隊長。

    那個時候的廖瑩，青澀卻足夠美好——她同時獲得了兩個好兄弟的愛慕，最后卻選擇了已經(jīng)前往東北部基地前線支援的李嵩。唐凜珍惜這份兄弟情，舍棄了對廖瑩的追求。直到因為一場意外，李嵩因為救他而犧牲。唐凜才覺得，這一輩子，變得沉重起來了。

    這二十年，自從李嵩和廖瑩的兒子出生，唐凜的生命里才有了新的事情。

    看到李蘊溫和廖瑩過得好，他才能壓抑住自己心里的那份愧疚。

    “n20計劃”在中央策劃已久，從立案到出臺，整整三年的時間。期間被無數(shù)次修改，終于完善到可以內(nèi)部招募的地步。

    唐凜作為計劃的主要負責人之一，首批入征初擬名單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送到他手里。他的視線落在“李蘊溫”三個字上，心里開始劇烈地掙扎。

    理智告訴他，這個難度和危險都處于頂尖水平的計劃，在執(zhí)行前期，幾乎會是想象不到的困難，犧牲是難以避免的。作為內(nèi)部初擬的名單，他很清楚，自己不應該在上面摻雜太多的私人感情和主觀意愿。

    但是私心里，他不愿意看到李嵩唯一的兒子折在這個看不到希望的可怕計劃上。哪怕是為了還清李嵩曾經(jīng)的救命之恩，哪怕是為了那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慕。

    徹夜無眠，第二天，初擬名單上少了一個名字。

    可是，在最后的名單出來后，唐凜卻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他的視線粘著在那熟悉的那個名字上，心里的麻木已經(jīng)傳達到了全身上下。

    在“n20”首批入征體檢的時候，果然出事了。

    “唐凜，我的沉默并不是代表縱容。無樂是我的孩子，哪怕你不喜歡他，也不能……”頭發(fā)盤的一絲不茍的女人幾乎是怨恨地看著他。

    商蓉已經(jīng)兩個晚上沒有睡覺了，眼下烏青一片。她的兒子還躺在軍部的醫(yī)療室里，她怎么能安心。

    “李嵩是為了我而死。”男人看著妻子，開了口。

    “你還記得李嵩是因為你而死的，我以為是那個女人為你而死呢。她兒子的命寶貴的不行，我兒子就該隨隨便便被提著補上這個該死的空缺？我商蓉的兒子就該像個炮灰一樣被送去前線？你欠李嵩一條命，可是這么多年對他們母子的照顧，難道還不足夠嗎？非要賠上我商蓉的兒子！”

    “唐凜，你究竟有沒有心？還是你的心，已經(jīng)完完全全給了廖瑩和她的兒子？”

    商蓉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她的丈夫：“那個女人的兒子，哪怕沒有被選入‘n20’，遲早也是要進入編制的。而你，你連自己的兒子今年多少歲，大概都不記得了吧？”

    對于妻子一句又一句的諷刺，唐凜仍然用沉默應對。

    唐無樂會成為那個名單里的一員，的確是他沒有設(shè)想到的事情。

    不到十八歲的孩子，是不具備入選“n20計劃”的資格。唐無樂在體檢的時候被查出優(yōu)化進度紊亂，體內(nèi)存在“抑制劑”類效果的藥劑痕跡。

    并且，唐無樂出事的時候，手腕上的個人警報器的感應裝置已經(jīng)被破壞。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唐無樂并未滿十八周歲，也沒有過異能覺醒的先兆。

    作為唐無樂的父親，唐凜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遭到了軍部醫(yī)療處的譴責——外人不知道“n20”首批內(nèi)部入征的實情。這份幾乎是被稱作“敢死隊”的名單里出現(xiàn)了唐無樂的名字，在其他人看來，是唐凜想要讓自己的兒子干出一點成績來。

    但是送到醫(yī)療處的人，卻是的的確確沒有成年——甚至，沒有覺醒任何異能。再加上體內(nèi)“抑制劑”的殘余效果，在體檢各種儀器的催發(fā)式檢查下，能不把人弄殘了就已經(jīng)是萬幸了。

    唐無樂的個人警報器出了問題，看來也是短時間內(nèi)受到的信號干擾。

    唐凜看著完全陷入昏迷的兒子，腦子里交織的小時候唐無樂的樣子，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已經(jīng)長成了少年模樣。畫面一轉(zhuǎn)，又變成了商蓉怨恨而又諷刺的面孔。

    入夜，唐凜獨自駕駛便行器到了軍部醫(yī)療處。

    商蓉穿著白色的制服外套站在門口，仿佛料到他會來一樣，冷笑一聲就把手里的報告甩給唐凜。

    “你好好看看�！�

    唐凜皺著眉毛往下看，心底卻是翻騰起滾滾巨浪，他暫時沒有辦法接受這些事實——頭一次，唐凜想要逃避，逃避讓他愧疚到心臟鈍痛的兒子，逃避這個他忽視了近二十年的家。

    站在一旁的商蓉冷冷嗤笑，“怎么，不敢相信么？唐凜，你只記住李嵩和廖瑩這輩子就這么一個孩子，卻忘記自己奄奄一息的親兒子了嗎？”

    唐凜的面孔朝向暗處，筆挺的軍裝染上了角落里的陰影。

    “我看不起你，唐凜。呵……估計你也舍不得，所以這件事情，還是我來做�！闭f這兒，商蓉就走進了無菌室，跟隨她的還有兩名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