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新年
千月宮的公主醒了，可千月宮那只白花花的大狼犬卻沒了。
宮里開始有人傳謠言，說是千月宮的公主本就是兇煞之星降世，他以大狼犬的命換回了自己的命�？蓱z大狼犬大冬天的還跳入水中去救他，結(jié)果還被韓千追的自私給害死了。
一時間韓千追從一個被人推下冰湖的可憐人，變成了眾矢之的，整個千月宮都都受到了牽連，千月宮的宮人也被其他人疏遠(yuǎn)，生怕他們將不祥之運傳給自己。
韓千追醒來之后才知道狼犬昨莫名其妙的死了，蘭瓔蘭珞正在為韓千追蘇醒高興的時候，端來熱水的小翠就發(fā)現(xiàn)了坐立在寢殿門口的狼犬。
起初的時候小翠并沒有發(fā)現(xiàn)狼犬的異常，只是經(jīng)過狼犬身邊的時候，狼犬忽然倒了下來，小翠受了驚嚇，尖叫聲引來了蘭瓔蘭珞的注意，她們才發(fā)現(xiàn)狼犬的已經(jīng)沒了呼吸。
“好端端的，怎么就沒了呢？”韓千追失神喃喃，他呆愣愣的坐在床上，像是失了魂。
蘭瓔蘭珞同樣也很傷心，可她們還沒有到像韓千追那樣日日以淚洗面的地步。
她們看著韓千追這般失魂落魄的傷心樣子，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她們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安慰韓千追，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狼犬死亡的事情已經(jīng)過了好幾天了，宮里都流言紛紛，千月宮冷冷清清，除了慈緣姑姑和沈婕妤，無人問津。
因著太后和沈婕妤的面子，太醫(yī)院和內(nèi)務(wù)府那邊也不敢太作踐千月宮，千月宮應(yīng)有的物品藥材都一一提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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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太醫(yī)說韓千追身子骨本就不好，這一落水傷及了根本，很有可能活不過三十歲。
韓千追才不管這些，他只為他的雪媚娘悲傷難過。
虞皇聽聞了韓千追活不過三十歲的消息，他倒是沒有別的表示，下令不許韓千追在尚書苑學(xué)習(xí)，將寧壽宮的女官撥到千月宮教韓千追讀書習(xí)字。
蕭皇貴妃把韓千追為狼狗之死傷心難過，郁郁寡歡的事情告訴了虞皇，虞皇氣惱，可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得懲罰韓千追日日抄佛經(jīng)，就當(dāng)是給他的狼狗超度了。
韓千追對于虞皇的圣旨倒是沒有太多感覺，不許出千月宮也好，罰抄佛經(jīng)也好，都比不過狼犬死亡帶來的痛苦。
“我父皇他……沒有認(rèn)真調(diào)查我落水一事是吧�！表n千追抄完今日份的佛經(jīng)，又給狼犬上了一炷香，回頭向蘭瓔問道。
蘭瓔看了一眼神色淡淡，臉上沒什么表情的韓千追，不知怎么的她有些心疼他，本想說一些安慰他的話，可她還是實話實說了。
韓千追聞言冷笑，對于這個虞皇這個父親，韓千追算是徹徹底底的看清了，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公主，您也別難過，總歸還有太后娘娘心里有你�！碧m瓔小心翼翼的說道。
韓千追沉沉的嘆了嘆氣，他緩緩站起身，也不知是不是跪太久的緣故，眼前一陣發(fā)黑，身子晃了晃，幸好被蘭瓔一把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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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您小心點兒，自從您落水后，身子大不如前了，時時刻刻都要小心謹(jǐn)慎�！碧m瓔吸了吸鼻子，有些難過的說道。
韓千追扯了扯嘴角，沒再說話，他讓蘭瓔扶著他，緩緩走出了佛堂，屋外陽光明媚，天氣正好。
沈婕妤在元旦之際誕下一名皇子，虞皇大喜，晉攝沈婕妤為昭媛，在皇宮里開壇設(shè)宴，宴請王公貴族一同享樂。
千月宮偏僻冷清，也聽到的宮中樂聲不斷，與冷冷清清的千月宮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沈昭媛誕下皇子，六宮同慶，我們不送點什么東西，也不大好�！表n千追望著宮樂聲傳來的方向，他微微垂著眸子，心里也不知在盤算著什么。
片刻過后，韓千追抬起頭吩咐蘭瓔：“蘭瓔，你去庫房里把父皇賜我的那一尊翡翠白玉佛像和長命鎖拿出來，給沈昭媛送過去，就當(dāng)是……我的賀禮了�！�
蘭瓔點點頭，前往庫房把東西都整理了出來，去送賀禮。
韓千追不能走出千月宮宮門，但下人們是可以出去的。
蘭瓔走后，蘭珞就來服侍韓千追了。
“其實出不出千月宮都無所謂。”韓千追用自己原本的聲音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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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蘭珞嚇了一跳，還沒等蘭珞阻止韓千追用男聲說話，就聽韓千追繼續(xù)道：“出去了，就是吃人的地方，還不如待在宮里自在，你們都是我的心腹，對你們，我沒有什么要隱瞞的�！�
韓千追的本音很好聽，溫潤如水，聽上去像潺潺溪水。
蘭珞自己都說不上來她們已經(jīng)有多久沒有聽過，眼前的少年用他原本的聲音與他們說話了，蘭珞一陣恍惚，到了嘴邊的話也生生咽了回去。
“反正這千月宮也就你們幾個人了，父皇不會來，我也沒有親近的兄弟姐妹，也沒有什么人會來看我……”韓千追絮絮叨叨的說著，他的腦海里忽然閃過狼耳少年的身影，他愣了一下，說話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了。
不知怎么的，他總有一個感覺，夢里的狼耳少年和他那死去的狼犬有著什么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可如今狼犬已死，在想這些事情都顯得有些多余了。
韓千追嘆了嘆氣，他坐在廊下美人靠上，細(xì)細(xì)思索了一會兒，又對蘭珞說道：“蘭珞，你也去庫房里看看，看看有沒有什么貴重的物品，托人帶給宋時雨將軍，就說……是我感謝他那日救我一命的謝禮�！�
要去完成韓千追的命令就得留下韓千追一個人在這里，蘭珞也不大放心讓小翠幾個人看著韓千追，畢竟他們平常都很聽公主的話，公主說什么就是什么，他們都不敢阻攔。
“怎么還不去？”韓千追疑惑道。
蘭珞撅起了嘴，悶聲悶氣道：“公主，奴婢等會兒去，現(xiàn)在蘭瓔不在您身邊，奴婢不放心小翠他們幾個，平日里他們就對您言聽計從，萬一您……”
“唉……也不打緊，等蘭瓔回來了你再去吧�！表n千追也不想為難蘭珞，只能同意了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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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瓔回來的很快，蘭珞這才放心大膽的去做公主交給她的事情去了。
時間一天天流逝，韓千追為了不讓自己在千月宮里過得渾渾噩噩，每日都在認(rèn)真的學(xué)習(xí)，女官甚至還悄悄教授他虞皇禁止他學(xué)習(xí)的兵法。
“兵法本就是非常有趣的學(xué)問，微臣雖為女子但也十分感興趣�！迸僬f道，“微臣幼時的愿望就是馳騁沙場，只是微臣身子骨啊和公主一樣，都不大好，而且……虞國對女子都非常多的規(guī)矩拘束，微臣……頂了天也只能做個后宮女官……”
對于女官的遺憾韓千追非常感同身受，只有成為了女子，才能知道女子受到的拘束有多少，她們的雄才壯志都被世人定下的規(guī)矩束縛著，就算比男子優(yōu)秀百倍，也會因為女子的身份而無地施展。
日子一天天過去，寒冬料峭，眼見著年關(guān)將近，內(nèi)務(wù)府都開始向各宮發(fā)放年賞。
蘇皇太后惦記著韓千追，特意派了慈緣姑姑去內(nèi)務(wù)府把千月宮份也拿了，然后給韓千追送了過去。
內(nèi)務(wù)府的總管太監(jiān)在前一天受到蕭皇貴妃的暗示，今年的團(tuán)圓闔家宴虞皇不打算叫上千月宮的公主，要他們不必太顧著規(guī)矩來，能少給也可以少給。
宮里拜高踩低的多，內(nèi)務(wù)府總管巴結(jié)蕭皇貴妃和蕭家，蕭皇貴妃說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但他們怎么也沒想到，蘇皇太后竟然還念著千月宮的公主，還特地讓慈緣姑姑過來拿千月宮的份例。
內(nèi)務(wù)府的沒辦法，只能按照規(guī)矩辦事，甚至還討好蘇皇太后，在千月宮原有的份例上還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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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團(tuán)員闔家宴，虞皇對外只說是公主身體抱恙，需要靜養(yǎng)，就連蘇皇太后也不能說動虞皇。
但千月宮這邊并不稀罕什么團(tuán)圓闔家宴，反正年賞一分沒少，宮人們都拿到了他們的年賞銀子，吃穿用度，瓜果蔬菜，豬羊魚肉一樣沒少。
不能參加團(tuán)圓闔家宴，千月宮的宮人們自己一起吃團(tuán)圓飯，反正往年也都是這樣過來的。
蘭瓔蘭珞跟著小翠等宮人在小廚房里忙進(jìn)忙出做著團(tuán)圓飯，韓千追也坐不住想來幫忙，但她們卻把韓千追推出了廚房，說他身子弱，叫他去正殿取暖休息。
韓千追無奈的搖搖頭，在蘭瓔的攙扶下回了正殿，燒炭取暖。
去年的大年三十，千月宮里還有嗷嗷亂叫的狼犬，可今年的千月宮已經(jīng)不見狼犬的影子了。
明明是個喜慶歡愉的日子，可韓千追心里卻有一股濃烈揮之不去的失落感。
“別想了韓千追，你再怎么想……雪媚娘都不會回來了……”韓千追喃喃自語，為了分散注意力，他拿出幾張紅紙折了幾個紙包，在每個紙包里都放上了一把金瓜子，準(zhǔn)備拿來當(dāng)做紅包，發(fā)給千月宮的宮人們。
天色漸黑，廚房里也陸陸續(xù)續(xù)端上來做好的飯菜，千月宮的團(tuán)圓宴也正式開始了。
每年的大年三十，千月宮上下都會聚在正殿，這一夜大家不分主子仆人，同坐一桌一起吃團(tuán)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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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千追趁著吃飯的功夫，就把紅包都發(fā)給了大家。
宮人們謝過韓千追，一個個都站起來說著祝福韓千追和祝福的大家的吉利話，哄得整個正殿里都充滿了歡聲笑語。
大家伙吃完飯了，將正殿收拾干凈，然后又呆在一塊守歲。
千月宮地處皇宮偏僻的位置，可偏僻也有偏僻的好處，這里離放煙花的地方很近。在偏殿二樓看著，能看到最美的煙火盛放在夜空。
等到時間快要到午夜的時候，蘭瓔蘭珞給韓千追披上了厚厚的大氅，一群人樂呵呵的前往偏殿二樓，準(zhǔn)備觀賞煙火。
今年的大點三十夜晚下起了雪，溫度有些寒冷，蘭瓔蘭珞站在韓千追兩側(cè)，緊緊地護(hù)著他，還在他手里塞了手爐，保證他不會摔倒也不會著涼。
當(dāng)?shù)谝恢熁鸶Z上夜空，綻放出一朵金色的煙花，新的一年降臨了。
漆黑的夜空里炸開一朵又一朵的煙花，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美妙的時刻，贊嘆煙火的美妙與神奇。
“公主，許個愿吧，新年許愿有很大的幾率會實現(xiàn)呢�！碧m珞湊在韓千追耳邊悄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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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蘭珞每年都會對韓千追說，韓千追也每年都會許愿，可沒有一次愿望成真。
今年，韓千追還是想繼續(xù)許愿，只是愿望不再像以前那樣，希望母后哥哥能夠回宮。
“我希望……母后和哥哥平安順?biāo)�，心想事成。希望皇祖母身體康健，萬事如意。希望千月宮的人平平安安，一帆風(fēng)順。希望雪媚娘……希望雪媚娘能夠投得一個好胎……下輩子……再也不要遇到我這樣無用的主人了�！�
新年之夜，眾人許愿，大雪與煙花紛飛，宮里宮外一片祥和。
后頭的日子還長，韓千追幽幽的嘆了嘆氣，他想著自己那為數(shù)不多的生命，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能再和母親哥哥相聚。
而在一個遙遠(yuǎn)的地方，沉睡已久的呼延真隱隱約約之中聽到了一個少年的聲音。
“希望雪媚娘能夠投的一個好胎下輩子再也不要遇到我這樣無用的主人了�！�
“韓千追！”呼延真大呼一聲，他的耳朵里傳來的不再是狼叫，而是一道沙啞，低沉，成熟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