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刮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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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前。

    周閬回憶，死者自收到暗網(wǎng)上的郵件資料開始對顧非聲偷窺偷拍起，是在一年前，如果那個紋身的含義真的如顧非聲所說得那樣特殊，只能說明一點：

    ——顧非聲他絕不是楊星月的第一個目標！

    周閬的大腦里迅速轉動，突然吸了一口氣：“查�，F(xiàn)在就去找技偵網(wǎng)安，把那個紋身的含義仔細查清楚。順便通知警力，下派走訪n市各大紋身場所，務必查出是哪家紋的，都有誰紋過。那個圖案花紋顏色特殊，一定是用了不一樣的顏料�！�

    趙屏聽了以后立刻放了碗，直接帶著兩個實習生跑出去了。

    周閬揉了揉眉心，長時間不睡覺在他心理上已經(jīng)是很習慣的事情了，但生理上還是會有些吃不住：“阿紅，我有一種直覺……你去查一下近兩年的省內各區(qū)分局檔案，看看有沒有被xg侵、被尾隨、被騷擾過的報案受害者身上帶過這種紋身類似顏色和圖案的。”

    上官紅和他是發(fā)小，自小知道這家伙有一種又靈又狠如野狼一般的嗅覺，沒有懷疑他的直覺，反倒是提出來：“近年來年輕人十有八九都愛在身上紋身，這范圍太大了�！�

    “不大。紋身位置很特殊�！敝荛佪p輕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不知不覺中相信了顧非聲的推斷，“被害人的紋身位置應該在尾椎骨最后一截以下�！�

    上官紅皺眉：“那個位置……恕我直言，這位置實在過于隱私。除非是死人，尸體在法醫(yī)解剖臺上被聚光燈晾過曬過，不然能夠記載這種紋身資料的檔案實在是少之又少。”

    周閬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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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紅見他表情空了，也意識到不對勁了，在品了一下自己說出什么話以后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不會吧……”

    “死者也別放過了！去找謝逐，讓他把本市近兩年內非自然死亡、死者尾椎骨上帶有紋身的法醫(yī)記錄調上來，他有這個權限�！敝荛伱碱^發(fā)緊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我懷疑，一些非自然死亡的懸案距結案兩年后，估計又要有新線索了�！�

    周閬轉頭就要接著去技術那邊再看一次證物化驗和現(xiàn)場勘查結果，突然被上官紅拉住了手臂。

    上官紅抓著他快速說：“姓周的！你給我等下！你到底都多久沒睡了？”

    “……”周閬居然還認真想了一下，然后說，“也就……快三十幾個小時吧，之前稍微瞇了一下，不算多�！�

    “滾去睡�，F(xiàn)在就他媽回家滾去睡！”上官紅匪夷所思這人是不是有病，“這案子一不是連環(huán)殺人案，二沒有重大社會影響，三上面也沒給時間限制施壓。你把自己逼成這樣干什么？”

    周閬無語片刻，反問道：“我哪有逼自己？”

    “你這幾年就和瘋了一樣。我說你沒毛病吧？”上官紅語氣不善，“你要不現(xiàn)在給我滾回家里去睡，要不我打電話給我爺和我爹，直接傳喚你去省廳，讓他們給你找十幾個特警瞪大眼睛圍著你睡�！�

    上官紅是好幾代傳承的警察世家，他爹上官英明和周閬的養(yǎng)父是老戰(zhàn)友，所以周閬還得規(guī)規(guī)矩矩喊上官紅他爹一聲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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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閬沉默一秒，道：“那你一個人行么？”

    “我馬上去趟南湖分局，找橙橙幫忙。”上官紅搬出了一個人。

    周閬一怔，聽到這事上官橙橙能出馬，他的確可以輕松些了。

    看了一下墻上的鐘，腦子里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之前，坐在保時捷918上的顧非聲眼神擔憂地勸告他不要熬夜。想到這里，周閬耳朵上有點癢，像是又回到了他突然湊近和自己說話的那一瞬間。

    “成吧……那我先回去睡一覺，明天早上再來上班�！�

    上官紅涼涼道：“據(jù)公安交通管理部門規(guī)定，疲勞駕駛違反了《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第六十二條第七款。對違反法律規(guī)定的，公安交管部門可依法處罰。所以你就別開你的車回家了，打個網(wǎng)約車吧。明早再個騎共享單車回來。”

    周閬除了剛從警校畢業(yè)做片兒警剛實習的那個月，為了抓賊忙不擇器地騎了個自行車狂蹬十公里以外，距今快十年都沒再騎過自行車了。他挺煩的，隨口應付一句沒打算真實踐：“嘖，成吧。”

    上官紅喋喋不休道：“騎自行車記得走非機動車道，現(xiàn)在我市講文明樹新風，自行車上下班敢走機動車道的會被交警抓到馬路邊上做交通安全知識問答題，不做到一百分不放人。馬路邊大屏幕還會直播正臉和打碼身份證。小心不要丟人現(xiàn)眼��！”（1）

    周閬差點一腳往上官紅身上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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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妥協(xié)于同事兼狗剩子發(fā)小的威脅和關心，周閬回家睡覺去了。

    他家就住在市中心一套復式公寓頂樓，還帶一個裝修過的天臺。

    周閬小時候喜歡晚上和養(yǎng)父躺在那個天臺上，爺倆就一張?zhí)梢�，一把折扇，有一句沒一句的瞎嘮嗑。有時候夏天暑氣旺，他爸下班回家就會叫停街坊里里蹬三輪車買涼粉的大爺，于是晚上周閬就能多一碗冰鎮(zhèn)的桂花黑涼粉喝。

    那是挺美好挺安靜的回憶，現(xiàn)在想起來，似乎都能聞到那桂花涼粉的冰甜香氣。當他低下頭去喝涼粉的時候，落在碗中星星的倒影都和細碎桂花混在了一起，分都分不清。

    周閬回了家，打開門以后伸手摸著打開燈，關門脫了鞋就直接往客廳沙發(fā)上一趟。他也三十多歲的人了，回家以后冰涼一片，老婆孩子撈不著就算了，個人作息還亂，平時生活根本就沒人照應。

    等他躺了一會兒恢復了點力氣以后，又想事兒還沒做。

    周閬穿上個拖鞋去廚房用個瓷碗接了碗凈水，又從冰箱里拿了幾個水果出來。推開一扇房間，走進去在供案上把這些放下，把原來那些不新鮮地給換了。

    供案上放著水果，有一個中年男人的黑白照片鑲在鏡框里，端正肅穆的面容寫滿了正氣，一雙精氣神十足的眼神看著鏡頭又有些慈祥仁和。

    “爸，您看我這工作忙一天到晚不著家的，您也別餓著自己。冰箱有啥吃啥，要是想出去打牙祭，我逢年過節(jié)也沒少給你燒錢�！敝荛佌f完沉默了一會兒，就靠在墻邊上一直站著。房間燈光下的他身材高大卻肅穆，安靜地像是一尊俊美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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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周閬把他養(yǎng)父房間的燈關了，就這么摸黑回自己房間睡了。他燈都不愿開，自小夜視能力極強就和個狼似得。因為這個天賦，曾幫他在夜間警方行動中多次立功甚至保命。

    周閬躺在自家的大床上強迫休息，房間窗簾沒關，落地窗外是小區(qū)別棟。還有些住戶沒睡，從一個個窗戶里透出不同顏色的燈光來，就像是走馬燈電影中一格格的畫。

    周閬忽然想到：萬家燈火，也曾有過我一盞。

    他轉了個身，將那些透出燈光的窗戶背在身后，面朝黑暗閉上眼，快速的進入了淺眠。

    ……

    南安市富人區(qū)，689號別墅內，天不亮顧非聲就起床了。

    他洗漱過后用毛巾擦了一下臉，然后用無色無味的洗手液開始長達三分鐘的洗手，一邊洗一邊想早飯的內容。

    他自己的口味是清楚的，但是他今天準備去給周閬送早飯，所以得另外做點中餐。這早飯不得不送，既然自己想做點什么讓別人知道，還是提前隱晦的提醒人家一下比較好。

    洗漱過后，顧非聲走下別墅的樓梯進入廚房，拉過一條黑色半身圍裙反手系好。當他這么做的時候筆挺的脊背與纖瘦的腰身就形成了很秀氣的一幅畫。他從柜子里拖出一袋中筋面粉，倒出一些以后用溫水攪合，撒入兩克細鹽和一小勺砂糖，加入玉米酥油和幾克泡打粉，開始用力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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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板上撒上一層面粉，面團摔在上面騰起一些雪白的霧。顧非聲手心用力，揉進面團里又把它用力摔在案板上。

    啪——！

    邊揉面，顧非聲邊想，說起來以前自己參加過那種所謂上流社會的宴席，曾經(jīng)見過一個摟著身著暴露禮服豐滿美人的土大款。那土大款暴發(fā)戶大腹便便，一看就是腦滿腸肥，光是走過來和他套近乎肚皮上的肉就抖了三抖。

    當時顧非聲看了那胖子許久，甚至都沒有拒絕那個人上前和自己套近乎攀談。

    他一邊用力把拳頭揉進雪白的面里，心想，那個人從肋骨以下的大肚子，那脂肪和皮膚揉起來的手感，是不是就和現(xiàn)在手里的面團一樣？

    顧非聲擰開火，開始調秘制醬。直到鍋里的紅醬已經(jīng)慢熬出了小泡，他把火關了聞了一下，發(fā)現(xiàn)有些不太滿意味道，總感覺缺了點什么。顧非聲拿出一把干凈的小湯勺，沾了一點嘗試，舌尖的味道并無不妥，心里卻渴望著要更多。

    是什么呢……

    “……啊�！�

    他突然明白過來，隨手把勺子哐啷一聲用力地丟進水槽里，雙手撐在廚房灶臺邊上，低下頭去。當他這么做的時候，襯衫包裹著的背脊就如同蝴蝶的斷翼一樣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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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非聲匍匐在廚房里，嘆息難受著說：“唉……我真的好餓啊。”

    小趙警官昨晚熬夜加班，將近凌晨才回家。大清早的，又頂著個黑眼圈跑局子里上班了。趙屏路過警局門口的時候，眼尖地發(fā)現(xiàn)一輛沒怎么見過的寶馬x5低調地停在路邊。

    這車價格親民，是顧非聲隨手買來上班用的，畢竟開豪車的圖書管理員話題性太強，也沒法在同事面前很好維持親和近人的形象。他坐在車里等了一會兒，看到一個熟悉的人以后降下車窗，對著那個張望自己的小警察溫柔一笑。

    他笑起來還是很有感染力的，畢竟是披著畫皮的妖魔，那張畫皮不美怎么能抓住人剝皮吞骨。趙屏認出來是誰以后直接走過去：“顧先生，這么早有事么？”

    “早上好，小趙警官。請問周隊長在嗎？”顧非聲態(tài)度謙和，十分禮貌地問。

    趙屏心想：哦~原來是來找周哥的……難怪了~

    他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們周隊長他昨晚總算回家睡覺了，現(xiàn)在應該還沒來，過會兒就到了。你要在這兒等他嗎？”

    顧非聲分秒之間抓到了一些信息。聽起來周閬應該是個工作狂，狂到連他的兄弟們都認為正常的作息于他身上不適用。這樣的一個人，有鋼鐵一般的意志和針尖一般細的敏銳洞察力，其實是很可怕的。

    “不了，我現(xiàn)在得去上班，只是剛巧路過而已�！鳖櫡锹曃⑽⒁恍�，把一個袋子遞給他，“如果周閬來了，可以幫我轉交一下早飯么，就說是我親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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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屏接過袋子，看到熟悉的進口保溫袋，光是這袋子包裝就得從德國定制。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顧先生，昨晚那餛飩是你做的吧？手藝真太絕了��！吃了以后，我連我媽給我做的飯都不香了�！�

    顧非聲聽了以后似乎很高興，歪歪頭，眼睛充滿了溫潤的笑意：“謝謝你。我早飯做了很多，若是你不嫌棄地話也可以嘗一些。時間不早了，我得先去上班了。再見，小趙警官�！�

    趙屏熱切地揮了揮后，送走了關愛人民警察的熱心好市民。心里十分熱切，甚至唱起了歌：“軍民本是一家人呀~幫咱親人洗呀洗衣裳呃~~我們的生活變了樣呃~是我們幸福樂無疆”

    等趙屏回到單位以后，有些迫不及待外加好奇地打開那個保溫袋子。

    那是一個足足三層的保溫大食盒。

    第一層是處理好的各色水果，有被摘地一點白絲也沒有的西柚和橙子，切片的黃金奇異果和切片芒果，還有著露水的晴王葡萄，鮮艷的奶油、以及紅得發(fā)紫發(fā)黑的大個車厘子。這都不是一個季節(jié)能出現(xiàn)的水果，就這么簒在一起擺滿了一層。

    第二層則是精致中式點心，有還在冒熱氣的開口叉燒包、椰絲奶蓉球、荷花酥與紫玉糯米糕與白糖炸脆奶。

    接著他打開了第三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