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叛親離的仙尊（二） 將來繼承你的心魔？
在最早的時候，雕畫佛像被認(rèn)為是褻瀆神明之事，所有與神佛有關(guān)的雕刻，僅止于神的足跡、菩提樹等標(biāo)記性事物。
眼前這尊純金佛像不僅完完全全雕刻出來，而且面容五官都栩栩如生，垂眸悲憫向下看著，有一種神圣不可侵犯的氣度。
半晌后，少年終于翻坐在佛像之上，黑衫隨意地系上，幾乎可以說是衣冠不整冒瀆神圣，高挺的鼻梁上瞇著的眼睛像觀察天敵的某種獸類，唇角上揚，任何人都會相信他沒有任何冷酷心思。
也許金塑佛像照得他冷白的面容也多了少許柔意，甚至顯得悲天憫人起來——如果不是他噙著笑容隨意地踩在金佛上，這一切會更令人信服。
系統(tǒng)險之又險地傳給了他衣服，并對下一次是否還會有同樣的失誤保持沉默。
盡管顧清淮沒有看到少年先前更放肆的舉動，卻還是對這樣踩著佛像褻瀆神明的做法擰起了眉。
舒質(zhì)看出他的想法：“我并沒有成功逃走。這只不過是個夢，夢里我可以到任何地方�！�
顧清淮正欲破除夢魘，繼續(xù)回去打坐，卻見少年慢吞吞跳下了佛像，手指僵硬地向后抓了一下頭發(fā)，半晌若無其事地抬眼，靜靜地看著他。
這些日子里，顧清淮看似心無旁騖地修習(xí)，實際上依然無法不去注意靈臺上的動靜。他看過對方下棋，也聽到過那些不知道來自哪個世界的自言自語，此時對方一個眼神，想法比他的情緒更快到達——他意識到了對方正在試探。
就像人間界初生的凡人，對于一切正在移動正在變化的事物充滿了好奇。必得被火焰燙到過才知道疼痛，必得被野獸追逐過才知道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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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要留一盞燈吧？”舒質(zhì)語氣里帶著商量，瞇著的眼睛慢慢睜開，鋒利消散得干干凈凈，顯得無辜受害一般。
顧清淮望著對方。
初生來到這個世界的心魔，正在試探他的底線和危險，但是又不安于是否一下子就踩到了死線。
這種感覺很奇異。從來沒有人敢于試探他。仿佛走在人間結(jié)界處最荒蕪的地方，前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片綠洲，在顧清淮接近之前，它已經(jīng)隱藏好了一切。在察覺將要踩到他的底線之前，它又開始示弱起來。
舒質(zhì)看見眼前的夢魘被靈力逐退，很快眼前光景變回了黃金囚牢。
不遠(yuǎn)處，顧清淮從打坐中站起身，距離黃金囚牢最遠(yuǎn)的一盞燈被點了起來，瑩瑩輝光潑在青色玉階之上。
“別再有下一次，”顧清淮轉(zhuǎn)過視線，“我不喜歡聽到有人說我出爾反爾——除非必須如此�！�
死亡威脅？
少年笑了笑，吹了個口哨翻身躺進一片昏暗里面。
三天后，沒有了夢魘，但是舒質(zhì)學(xué)會了水靈根的初級術(sh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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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顧清淮坐在囚牢外面，低眸讀完一個篇章，突然有一個水球撲了過來。他眼也未眨，一瞬間，水球就調(diào)頭原路折返回去，潑在了舒質(zhì)臉上。
合上書，顧清淮看過去：“看來你天資奇絕，學(xué)得很快�！�
少年眉骨漂亮，在水球散開順著他高挺的鼻梁和臉頰淌下去的時候，那雙眼睛短促地微笑了一下，他皺眉笑著，顯出一些難以掩飾的焦躁。
“你打算讓我留在這里多久？”
顧清淮平淡的目光觸及他和自己一般無二的五官時，稍稍動了一下，壓下心頭異樣情緒：“如你所說，我再過不用幾年就會飛升證道�！�
不出意外的確如此。
天賦異稟距離飛升只差一步之遙，顧清淮已經(jīng)站在了這個小世界的頂端。對于一些世家來說，族中后輩能進青玉臺，已經(jīng)是一步登天。
主角諦梓的運氣很不錯，拜入天下第一的仙門，成為天下第一的弟子，但凡潛心修習(xí)，未必不會有證道的機會。
當(dāng)初舒質(zhì)不能理解諦梓為了“他逃他追虐戀情深”沉溺于享樂，不惜欺師滅祖生靈涂炭。
現(xiàn)在回想，也許這個師父的確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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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質(zhì)在青玉臺的殿中待了一年多，他用了許多辦法來試圖說服顧清淮，顧清淮也用了許多辦法教他術(shù)法和禮義仁德。
捫心自問，舒質(zhì)自己當(dāng)初作為“他”的時候，教諦梓都沒這么耐心盡力。
比如現(xiàn)在。顧清淮負(fù)手站在囚牢外面：“其他術(shù)法你已精湛，但是雷系靈根的……”
“好了。我非得都學(xué)會不可？”
修長的手指上冒出一簇火苗，灼燒著黃金囚牢，映得眼睛里滾燙灼亮，眼底神色漫不經(jīng)心。那張鋒利俊美的面容，黑色的頭發(fā)長到了肩頭下方，更顯得蒼白。
一年的教導(dǎo)似乎并不見成效，魔物始終是魔物，心魔變得越發(fā)桀驁，無論那些水火術(shù)法倒回去擊傷他自己多少次，都不知悔改。
顧清淮停住話，看他半晌，才說：“上個月的傷已經(jīng)好全了？”
舒質(zhì)沒開口，屈腿靠坐在黃金邊，懶洋洋望著顧清淮，蒼白下頜輪廓漂亮。他手里的術(shù)法火焰，像是佛經(jīng)里的紅蓮業(yè)火。
自從一年前那晚之后，夢魘的事果然沒再出現(xiàn)第二次。但是顧清淮時不時在靜坐修煉中，想到金塑佛像邊身形修長略顯試探對峙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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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地，顧清淮打開了囚牢，走了進去，隔著不遠(yuǎn)的距離看著舒質(zhì)。
舒質(zhì)沒有嘗試出去，依然坐在那里，只是目光轉(zhuǎn)開落在了一盞燈火上。
今天是青玉臺舉行大典的日子，門中長老都要收一名弟子，顧清淮這里更是被催促的重災(zāi)區(qū)。
畢竟他即將飛升，這些年的大典上，卻沒有收過任何一名弟子，眼看這一脈就要隨著顧清淮來日飛升落寞，青玉臺的掌門比誰都著急。
仙娥受了掌門囑托，傳音通知沒有得到回應(yīng)，眼看時間越來越近，一咬牙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里是青玉臺最高處的玉殿，一年來遣退了所有閑人，按理來說應(yīng)該只有仙尊居住。
走進內(nèi)里，仙娥剛要再通傳一聲，卻聽到了里面壓抑的喘息聲音，頓時俏臉微變。她猶豫片刻，還是大著膽子走進去，想要提醒一聲——再不出去，久等不來人的掌門和長老他們就要齊至此地了。
喘息聲越發(fā)明顯，夾雜著模糊不清的聲音。
像是一聲壓抑的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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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沉穩(wěn)地道：“若不是你自己出手，也不會報應(yīng)己身�！�
“尊上，”仙娥不敢再近，“前面大典，掌門請您過去，選擇一名弟子入門下�！�
里面沒了聲音。
過了一會兒，顧清淮的聲音傳出來：“進來吧�！�
仙娥松了口氣，抬步進去，入目卻不是記憶中恢宏的殿宇，第一眼她看到的是一個黃金囚牢。
黑發(fā)像是綢緞一樣披落下去，青年有著與顧清淮一般無二的五官，卻毫無清俊出塵之意，被黃金鎖鏈?zhǔn)`在囚牢之中，閉目眼尾微紅，顯得有兩分邪異。
他的手腕在黃金下緊緊禁錮，青色血管看起來細(xì)細(xì)長長，侵鉆入蒼白的皮膚。他屈指要動用術(shù)法卻被仙尊按了下去，衣衫敞開，隱隱有血跡，殿中有療傷草藥的氣味。端坐在仙尊手臂之間。
仙娥不敢再看，心頭劇烈波動，忙低下了頭，又將掌門說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半晌，沒人說話。她猶豫再三，還是抬頭：“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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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淮嗯了一聲。也許是仙娥的錯覺，她感覺他的眼底似乎有一道淺淡的金光劃過。
聽到有人進來，那人已經(jīng)睜開眼睛，不知是不是被磨得發(fā)紅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笑了一聲。
那雙眼睛睜開的時候和顧清淮毫不相似，既不平和也不冷淡，滿是輕蔑放肆，簡直是個魔修：“看來你有了更好的辦法�！�
顧清淮松開了手，出了黃金囚牢，重新鎖上了門。
“收一個驚才絕艷的仙門弟子，”舒質(zhì)隨口忽悠，“教他護住青玉臺百年和平，等你飛升之后，他還能繼續(xù)……”他頓了頓。
顧清淮看向他，耐心等著他沒說完的話。
仙娥怔了怔，她向來聽說仙尊冷漠寡情，從沒見過對方對一個人的放肆言語有這樣的耐心聽完。
【笑死，說到一半不敢說了�！�
舒質(zhì)本來已經(jīng)咽回去了，在系統(tǒng)的激將法之下，當(dāng)時就流暢地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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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能繼承你的殿宇，靈山，靈石，陣法，兇獸，聲望，還有心魔。是不是？”
仙娥看到顧清淮和緩的臉色沉了下去，下意識往殿外退了一步。
青玉臺大典，底下劍光奪目。
掌門看到湛盧劍，立刻停下了與長老們的交談，撫摸著白須笑道：“清淮來了�！�
長老們聞言，都轉(zhuǎn)去目光。
“他還沒有收過弟子吧，飛升在即，這一次想必會破例�！�
“這屆的弟子比前幾年的運氣好啊，里面也有幾個天賦不錯。”
然而顧清淮僅僅在不顯眼處落座，像只是來換個地方接著清修。
掌門納了悶了，喊住匆忙離開的仙娥�？催@情形，顧清淮似乎依然不打算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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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前幾年顧清淮不收弟子，也就干脆不會過來。
“你不必多說，我看得出清淮不是來收弟子的，”掌門問，“但他為何不干脆就在殿中修煉？此處人聲打斗吵鬧，也不利于清心修行�！�
仙娥躊躇之后回答：“也許……在殿中更無法修煉？”
掌門心中疑問更深，已經(jīng)暗自決定今日大典之后，就去顧清淮殿中拜訪一回，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這時，底下的新入門弟子里出現(xiàn)了一陣騷動，有兩個人竟然打了起來，其中一人正是主角諦梓。
原劇情中，顧清淮注意到了這場騷動，為了門派安定進行了制止，又懶得應(yīng)付掌門讓他收徒的催促，就隨手指了諦梓，選了徒弟。
現(xiàn)在，場中兩人已經(jīng)打得遍體鱗傷，也不見坐得極遠(yuǎn)的顧清淮注意到分毫。
諦梓逐漸出現(xiàn)敗勢，終于有一位長老下場，想要分開兩人。
一道黑氣沖天而起，從諦梓身上爆發(fā)出來，轉(zhuǎn)眼之間，另一個人已經(jīng)飛退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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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氣！是魔修！”
場下爆發(fā)出尖叫之聲。
新弟子中居然出現(xiàn)了與魔修有牽連的人！
顧清淮目光驟沉，他中斷了修煉，踏著湛盧劍飛身而下。
看著青玉臺驚慌失措的眾弟子眼中的憎惡，他緊蹙的眉頭突然皺得愈深。
……
仙門中……是不該出現(xiàn)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