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
一月份,來自西伯利亞的冷風(fēng)不間斷向柏林發(fā)動攻擊,在建筑物間橫沖直撞,發(fā)出陰冷的低吟。
頭發(fā)胡亂地拍在臉上,戈蒂只記得自己一鼓作氣穿過客廳,沖出家門再在各種交通工具中轉(zhuǎn)接,回過神時就已經(jīng)站在了這條老街。
由于下午太陽登頂,氣溫回轉(zhuǎn)給人造成錯覺,以至于她連帽子都沒有重新取一頂。
此時接近夜晚八點,兩旁只有電力不足的路燈掙扎閃爍,一眼望不到街道深處。
平日里,這一帶雖然破敗臟亂,但這種哄亂與不規(guī)整的感覺讓戈蒂有種游離于帝國秩序以外的刺激,這是她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秘密基地。
但這個時間,大部分商鋪都已經(jīng)關(guān)閉,或只在門口留著一盞昏暗的小燈,顯然不是營業(yè)的時間。而白日里從未注意過的小招牌卻通通亮起來,每隔一段距離下聚集著幾個妝容夸張的女人,
她們抽著煙,打量著她,然后移開目光。
幾個裹著長袍的男人也跟著回了頭,似乎是阿拉伯人,或許還有烏克蘭人、土耳其人,視線太昏暗,她也看不清楚,不安全的感覺油然而生,戈蒂的反叛心到此結(jié)束,此刻只想盡快找到一臺電話。
———————————————————————
再看另一頭。
十點,距離她們結(jié)束談話接近四小時。
還有一小時就是宵禁。
魯伯特再一次從戈蒂平時常去的的地點歸來,搖頭表示一無所獲,安娜嚇得坐在椅子上哭,艾希禮回來報告,表示已派出更多人手。
俾斯曼先生冷著一張臉,他看了看鐘表,對艾希禮說,
“幫我聯(lián)系庫爾特�!�
艾希禮抿抿唇,他一向瞧不起那種投機份子。
“柏林第二區(qū)安保局,黨衛(wèi)軍大隊長庫爾特,還不快去?!”
顯然長官已處在情緒邊緣,艾希禮只好回“是”。
那邊很快傳來愉悅地問候,
“呵呵不是吧海因里希,你也會有需要我?guī)兔Φ囊惶�?�?br />
海因里希快速說明情況。
“小事一樁,沒人能比安保局更擅長地毯式搜查�!碑吘拐麄柏林,噢不,整個帝國都在秘密警察的眼下。
“多謝,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過上尉,”那邊回得慢條斯理,笑的很邪氣,“我很好奇,這只小黃皮豬跟你到底什么關(guān)系?居然還能讓你求到我頭上?”要知道他可一向看不上他。
“嗯……資料顯示,噢?你家的養(yǎng)女?中德……噢……還是個黃皮小雜種,呵,這又是什么貴族癖好?她是你的黃皮小情人?”
這邊冷聲打斷,“庫爾特�!�
“哎,你也知道,最近查的很嚴,從清晨到深夜,我們每天忙著清理垃圾,雖說你的小黃皮、咳、小養(yǎng)女不在文件范圍內(nèi),但他們那群人可不會管那么多,這時候沒有帶齊證件,保不齊已經(jīng)被送往哪里,這可不是簡單的差事,你好歹對我多點耐心�!�
海因里希握緊話筒,“庫爾特,拜托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牡胤奖M管說�!�
那邊吹了聲口哨,“看來小養(yǎng)女的地位不容小覷。好吧長官,你都這么說了,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希望你抓緊時間。”
“一個小時內(nèi),一定給你消息~”中隊長語氣輕快地回復(fù)到,與抓捕猶太人時兇狠暴虐的模樣判若兩人。
電話掛斷了。
海因里希點燃一支煙,吸了幾口后又摁滅,走到安娜身邊虛抱了抱她,
“別擔(dān)心,她也不是第一次�!�
“會不會是綁架……”
哪個綁匪敢明目張膽上貝利克街綁人?
安娜說,
“以前西西頂多放學(xué)偷跑……但總會在晚飯前回來的,就算玩到這個點,她也會打電話通知一聲……”
海因里希決定直接到安保局等。
他隨手抓了件外套,正要踏出門,電話鈴再度響起。
安娜正要伸手,話筒已被人先一步拿走。
“有消息了?”
“……俾斯曼叔叔……”
回答他的是少女怯怯的聲音。
———————————————————————
一個看起來很酷的老太太“收留”了戈蒂。
起因是像她這樣有種明顯東方特征的小女孩走在這種地方實在太過顯眼,在幾個突然出沒的小混子再一次打量過來時,路邊突然出現(xiàn)一道光,老太太從小門里探出頭來,大罵了一句“滾遠點,無所事事的小混球們!”
然后她兇巴巴的對戈蒂喊,“你父母呢?!”
“不知道,我沒帶鑰匙……”戈蒂說,“請問您有電話嗎?”
“一馬克�!�
……真貴。
老太太的店鋪門口窄的像小巷子,戈蒂走進去,她支付了一馬克,老太太又說,
“你看起來需要熱茶和點心�!�
“謝謝……”
“一馬克。”
“……”
戈蒂交出去,身上僅剩最后一馬克。
“電話在二樓,東西我待會會拿進去。”老太太指一指走廊盡頭的樓梯口。
戈蒂根據(jù)指示上樓,上面有兩間房,一間寫著閑人勿近,她推開另一扇,面前的空間豁然開朗,室內(nèi)燈光如瀑布般朝她傾瀉。四面墻都貼著書柜,全部被塞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戈蒂繞過地板一捆一捆的書,想要走到最里面的小茶幾去,但地板實在是亂,她不小心碰倒一捆,五顏六色的書嘩啦啦倒向一邊,她彎腰去扶,突然愣住,繼而腦袋發(fā)熱,在門口被推開之前,一腳把目標(biāo)踹到角落。
老太太拿著食物進來,下巴一抬,
“那,看見了嗎,電話�!�
“好,”她問她,“請問您營業(yè)到幾點?”
“到我睡覺�!�
“您幾點睡覺?”
“看心情。”
“……”
戈蒂掏出身上最后一馬克,
“我想在這待會,可以嗎?”
“你不是要打電話?你父母幾點回家?”
“我沒有父母……寄住在叔叔家里……現(xiàn)在不太方便回去……”
老太太冷面無情的臉居然緩和了幾分。
“你看吧,”她把東西放下,“茶水可以不限次續(xù)杯,但點心只有一份�!�
戈蒂點點頭,她的手拘謹?shù)目墼谌棺忧�,仿佛真是個小可憐。
沒人知道她的心早就變得躁動難安,門一關(guān),顧不得滿地灰,立即蹲身去找。
在哪?在哪?找到了!
拍掉封面的腳印,指尖滑過已經(jīng)斑駁的燙金標(biāo)題——
punish
,please
翻開扉頁,眼前出現(xiàn)一張真實的黑白照片,來自1889年。
戈蒂心臟顫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