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濃霧吞人（400珠加更）

    漫漫長長的青云道被濕冷細(xì)雨浸著。

    空氣中充斥著宴尾煙火彌散的硝磺氣味，蒼白的霧煙將這條路擠得水泄不通。

    季云煙沿著宮墻踉蹌走著，又一次甩開桃香來攙的手。

    她的臉蒼白得沒有一點(diǎn)血色，唯一的一點(diǎn)力氣，都用來扶墻。

    宮墻壁被水浸濕，觸感膩得要命。

    但她滿腔的惡心已經(jīng)將她堵得失去了理智，不在乎再多這一點(diǎn)了。

    噠。

    噠噠。

    噠。

    不規(guī)律的步子，是季云煙踩下的。

    但仔細(xì)聽，卻不全是她的。

    滿臉愁容的桃香身后，跟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再往后，是夏懷。

    偌大青云道，被齊澤襄令了封道。

    任季云煙慢慢走著。

    一行四人，靜得沒有一個字。

    她終于摸到大門緊閉的太醫(yī)院門前。

    門旁一扇特開的小窗，垂著一枚銅鈴，特給夜間急診的宮人敲門用的。

    季云煙伸手上去，死死地拽住銅鈴的麻繩，還未搖開——

    “十三，你想好了么？”

    齊澤襄的聲音從后響起。

    季云煙麻木回頭，去看齊澤襄那張被浸在霧里的臉。

    時間倒退回半個時辰前。

    季云煙熬完了所有檢查，穿好衣褲，正準(zhǔn)備離開。

    和祥嬤嬤喊住了她。

    “公主，您所有查驗(yàn)結(jié)果都符合咱們南遠(yuǎn)皇妃要求，但還有最后一項(xiàng)�！�

    季云煙彼時已經(jīng)沒有一點(diǎn)耐心和羞恥，只想快快做完，逃離這個屋子。

    哪怕再奇異的檢查，她也認(rèn)了。

    “什么？”

    但和祥嬤嬤只是伸手過來，恭謹(jǐn)?shù)溃?br />
    “容奴婢替您診一會脈。”

    這樣簡單的檢查，季云煙想也沒想，徑直伸手過去。

    和祥嬤嬤的手捏在她脈上。

    但慢慢，嬤嬤的眉心卻漸漸皺起。

    季云煙剛開口要問，豈料嬤嬤徑直收了手，拜了個禮，速速起身離開了。

    追出去。

    和祥嬤嬤正與太后耳語。

    太后見季云煙出來，一道模糊的目光立刻往她這來。

    季云煙心道不妙。

    下一刻，太后的句子便如一道暴雨前的驚雷將她懾在原地——

    “不能生育，嬤嬤你沒有驗(yàn)錯么？”

    季云煙的呼吸慢了下來。

    愣愣地，佇在那。

    只見和祥嬤嬤也退開幾步，不再耳語，語氣雖恭謹(jǐn)，但多了層夯然底氣：

    “回酈錐太后娘娘的話，奴婢是醫(yī)女出身，曾侍奉我朝裕妃娘娘三載，繼而入太醫(yī)院進(jìn)修五年，后因?yàn)?zāi)去了宮外游醫(yī)六年，復(fù)又回宮專醫(yī)婦人事，至今接生過的貴子少說也有一二百，更別提醫(yī)過的娘娘夫人無數(shù)，若太后您不信……”

    “嬤嬤的仁心妙手天下誰人不知？”

    太后神色戚戚。

    “只是可憐我們云煙……”

    和祥嬤嬤定定答：

    “奴婢敢以四十載行醫(yī)生涯的名聲起誓，十三公主……確是沒有生育能力的�！�

    青云道的霧從來沒有這樣大過。

    漫天漫地，如一頭巨獸，張開獠牙，要把她吞沒。

    齊澤襄見季云煙還是死死捏著銅鈴，面上沒有一點(diǎn)反應(yīng)。

    他于是又溫聲道：

    “太醫(yī)看診均需造冊記錄，若你真的查出……”

    他收了話鋒，頓了一下，又問了一遍。

    “十三，你果真想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