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你像個瘋子一樣
在江蠻音說出‘太恐怖了’的那刻,他的心好像也因此停跳了好幾拍。
渾身壓抑著悶到極點的窒息感。
反胃。
狹小缺氧的環(huán)境,又熱,體液把一切都沾得黏糊糊,捂出一種極度咸濕的味道,他松開手掌,血液從她肩上滲開,腥氣彌漫。
好惡心。
他對血腥氣很敏感。
為什么剛才沒聞到。
因為方才的熱烈,交融的粘稠,布滿欲望,讓人歡愉滿足,讓人欲罷不能。
可現在他只想吐。
薛止呼吸困難,甚至產生一種盤旋升騰的耳鳴,尖銳的在腦子里叫囂,什么都聽不見了,只剩嗡嗡嗡——嗡嗡嗡——
很久之后。
他感受到江蠻音在黑暗中整理衣物。
衣衫牽動傷口,發(fā)出抽氣聲。
她還順便幫他系了褲子。
薛止連,你疼不疼都說不出口。
因為怕張口就要吐。
那顆包著紅痣的眼開始疼起來,仿佛要燒灼滲穿什么,薛止單手捂住眼睛,潦倒地站起身。
但是手上有江蠻音的血。
于是被捂的半張臉也沾了血。
那血染進眼睫里,疼上加疼,整個世界都透了紅,好像有東西流出來,順著眼窩鼻梁往下落,濕漉漉的。
可能是眼淚。
但是薛止不讓自己流淚,于是斷定這是血。
反正流血流淚都一樣。
螭龍刀拎在手里,衣袍半披,他深吸兩口氣,刀光撕空破風的響,竟狠狠扎透了門板,木茬飛得到處都是。
他孤零零走出去。
推了門,步伐都搖搖晃晃的,外面有番子在巡夜,聽見那芙蓉樓最下面的金貴地兒,嘭嘭的叩門聲。
眾人提刀往前,拉開大院的門。
嚇了一跳。
掌印捂著眼,指縫洇血,紅得太顯眼,那露出的半張臉,蒼白漂亮,在月光下俊美得幾乎有些刺目,不太像活人。
他就那么站著,半言不發(fā)。
番子們原地犯怵。
久到下面的人都腿軟了,才聽到他下令。
“左使,還有藥。”
*
時星來的時候,薛止已經走了。
手下跟他說,掌印眼疾復發(fā),臉上全是血淚,喚了醫(yī)師上去。
院子里只坐了江蠻音。
他端著燭臺和一堆藥進來時,還以為自己會看到什么極其血腥的場景。
其實也沒有。
江蠻音裹著撕碎的袍子,坐在剛才那個石凳子上,就那么仰著頭,臉龐安寧祥和,像在曬月亮。
時星走近,高瘦的個子,蹲在她面前:“我哥呢?”
他變聲后怪異的嗓音,挺啞的,在此時聽著冷極了。
江蠻音唔了聲,說不知道。
肯定是歡愛過。
脖子上全是痕,還有咬出來的牙印子,一定非常激烈。再瞥一眼,細白的頸子,縫隙中漏了半個鎖骨,濕紅靡靡。
時星在她身上聞到股好大的味道。
混著股血腥氣,順著她低頭的動作,撲面而來。
怎么會受傷流血的。
這么刺激嗎。
時星又湊近了點。
微濕腥膻,有股苦杏仁的味道,麝味濃烈,他不太熟悉,但是一聞就讓人,心中燙了下似的。
可這些東西,沒壓住他的憤怒。
反正就是渾身發(fā)癢,滿身不暢。
“我哥要什幺女人要不到。你憑什么給他臉色看�!�
江蠻音看著被云遮住的月,慢慢道:“我不敢給他臉色看的,左使大人。”
她目移,臉上的媚意還沒散去。
江蠻音瞅著年輕的紅衣小太監(jiān),輕道:“我被弄的話都說不了,是我給他臉色看了嗎�!�
時星的臉,開始紅起來。
他跟薛止不一樣。
時星喝了藥,也疼,那處會發(fā)癢,但是小時候就割了卵袋的話,長不好,根本不可能讓女子快活。
他嫌那地兒腌臜,也受不了那些大太監(jiān)的惡心姿態(tài),根本沒想過找女人。
閹人去勢監(jiān)管是十分嚴苛的,每年都要檢查,薛止又不是生來就是掌印,怎么躲過的修驗。
那一刀肯定是挨了的。
時星察覺到他哥隱瞞了什么。
可是好奇怪,難道男子有了下面那根玩意兒的話,就注定會被女人牽扯心神,郁郁寡歡?
那還不如不當男人……
江蠻音低下頭,在他懷里翻藥瓶,呵出的熱氣冒了幾縷,飄在時星脖子上。
本就愣神,被嚇得眉心一跳,時星往后仰了好幾個度,藥瓶全都滾在地上,叮叮當當,骨碌碌地滾。
江蠻音頓了下。
她看出時星的不正常。
伸手支起時星的下巴,盯著瞄了幾眼。
回擊也好,單純因為他剛剛的攻擊性不爽也罷,反正是毫不留情,非常取笑的來了一句。
“耳朵好紅啊,小太監(jiān)�!�
女人這個東西就是很嚇人。
他分明是個真太監(jiān)。
心也會跳快幾下。
時星半天憋不出句話,總覺得臉面無光似的,只能轉移話題:“我哥讓我拿了藥�!�
他從地上撿了瓶子扔給她:“自己涂”
隨即站起來:“我走了……”
江蠻音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實在不太好看。
后背上傷口血流得多,看著滲人,雖然疼痛難忍,但其實也是小傷。
“你別走�!苯U音叫住他。
時星回身,瞠目看著她。
江蠻音覺得他有病一樣,皺著眉毛:“你什么表情�!�
時星越站越直,依舊看著她,叉著腰,要罵人似的:“我他媽才不幫你……”
上藥。
江蠻音眨了下眼,清清冷冷道:“你幫我拿身干凈衣服,順帶去掌印大人那里,說我要見蘇臨硯�!�
時星只聽蘇臨硯三字就覺得天轟地裂,飛快道:“不可能。”
江蠻音披著衣服站起來:“那我自己去找他。”
時星連忙攔住她:“我哥不想見你!”
江蠻音道:“那你幫我問�!�
時星立馬回:“我不去�!�
江蠻音笑起來,恰如春水綻花,冷漠的人一笑,風拂起衣擺,白衫黑發(fā),半落的燭火搖曳在她臉頰,溫潤又柔和。
“你去問問,他肯定答應的�!�
時星看了她許久,端著燭臺上樓了。
沒多久就下來,臉色沉了很多,他極其矛盾地瞥了她一眼,好像蘊含了很多情緒。
甚至夾雜了一絲絲,憐憫。
時星臂上多了件氅衣,遞給她:“我哥不準讓你換衣服,現在就去,馬上回,暗處的錦衣衛(wèi)會監(jiān)視你。見了他之后,立刻回宮,以后不準再出來�!�
“甚至連芙蓉樓也不要來,你只能等著他去找你�!�
江蠻音表情不變,接了大氅,反而跟他道:“你看,是不是答應了�!�
時星蹙眉。
他忽下了斷決:“你像個瘋子一樣�!�
永遠都在一步一步挑釁,要頭破血流,要遍體鱗傷。